1
安娜的手指緊緊扣住《光之書》的皮質封麵，她能感覺到自己急促的呼吸在冰冷的地下室裡形成白霧。手電筒刺眼的光線後，三個黑影如鬼魅般站立，最前麵的人手中那把古董手槍在光束下泛著冷光。
“我說最後一遍，把書交出來。“持槍者的聲音在地下室石壁間回蕩。
盧卡斯向前半步，擋在安娜前麵：“你們是誰？憑什麼——“
一聲震耳欲聾的槍響打斷了他的話。子彈擊碎他們身後的一個陶罐，碎片四濺。安娜尖叫一聲，本能地蹲下。
“下一次不會打偏。“持槍者冷冷地說。
安娜的視線迅速掃過地下室，尋找逃生路線，但唯一的出口被堵住了。她的手悄悄移到《光之書》最後一頁——那張標記著七幅畫位置的地圖。在電光火石間，她做了決定。
“好，給你們。“她站起身，假裝順從地遞出筆記本，卻在鬆手的瞬間用力一扯，將最後一頁撕下藏在袖中。
持槍者似乎沒有察覺這個小動作。他一把奪過《光之書》，迅速翻看確認內容，然後對同夥點點頭。
“記住，彆再追尋維米爾的秘密，“他後退著警告，“有些東西不該被世人知曉。“
隨著腳步聲漸遠，手電筒的光線也消失在樓梯拐角。黑暗重新籠罩地下室，隻剩下安娜和盧卡斯急促的呼吸聲。
“你還好嗎？“盧卡斯在黑暗中摸索到安娜的手。
“我沒事，我藏下了最重要的部分。“安娜從袖中抽出那張地圖，即使在黑暗中，她也能感覺到盧卡斯驚訝的目光。
“天啊，安娜，你太冒險了！他們可能會殺了我們！“
“他們沒有，“安娜的聲音因腎上腺素的作用而微微顫抖，“這說明他們不想引起注意。走，我們得離開這裡。“
他們摸索著爬上樓梯，推開石門時，晨光已經灑滿教堂後院。安娜正要說話，突然看到一個熟悉的身影站在不遠處——古董書店的老人。
“亨德裡克先生？“盧卡斯警惕地將安娜護在身後。
老人快步走來，臉色蒼白：“感謝上帝你們沒事！我聽到槍聲就趕來了。他們拿走了《光之書》？“
安娜猶豫了一下，但直覺告訴她可以信任這個老人：“是的，但我留下了這個。“她展開那張地圖。
亨德裡克的眼睛瞪大了：“聰明的小姑娘！來吧，我的店更安全。“
2
古董書店的後室裡，亨德裡克為他們倒上熱茶。安娜注意到老人的手在微微顫抖。
“你們今天遇到的是暗影追尋者，“亨德裡克壓低聲音，“幾個世紀來一直想利用維米爾的技術謀利。“
“而您是？“盧卡斯銳利地問道。
“我是光之守護者的一員，我們這個組織由維米爾的學生創立，致力於保護大師的秘密不被濫用。“亨德裡克從書架上取下一本古舊的賬簿，翻開其中一頁，露出一個與《光之書》封麵相同的燙金標誌。
安娜感到一陣眩暈，這一切簡直像藝術史版的間諜小說。“為什麼？維米爾的暗箱技術雖然超前，但對現代人來說並不稀奇啊？“
亨德裡克搖搖頭，灰白的眉毛緊鎖：“不僅僅是暗箱，親愛的。維米爾發現了一種將光固定在畫布上的方法，一種光學與化學的結合，遠超當時的科學水平。“他頓了頓，“《光之書》中記載的配方，如果落入錯誤的人手中“
盧卡斯突然坐直了身體：“等等，你是說維米爾發明了一種照相技術？在17世紀？“
“比那更複雜，“亨德裡克歎息道，“他的畫作不隻是圖像，更像是光的容器。“
安娜想起《戴珍珠耳環的少女》中那些無法解釋的光學現象，突然感到一陣戰栗。她小心地展開那張地圖：“那這七個標記呢？“
亨德裡克戴上眼鏡仔細查看：“啊！七幅隱藏的畫作，每幅都包含一部分技術秘密。傳說集齊七幅畫的人將掌握維米爾的全部知識。“他指向地圖上的一個標記，“這裡，聖雅各教堂，你們已經找到了第一幅《音樂課》。下一個是“
他的手指停在一個靠近運河的標記上：“老釀酒廠，現在是個餐廳。那裡應該藏著《倒牛奶的女仆》的原始版本。“
盧卡斯和安娜交換了一個眼神。無需言語，他們都明白：追尋必須繼續。
3
三天後，安娜站在阿姆斯特丹大學她的辦公室裡，陽光透過落地窗灑滿書桌。自從代爾夫特回來後，她幾乎沒合過眼，全身心投入對那張地圖的研究。
地圖上的七個標記形成一個奇怪的幾何圖案，讓她想起維米爾畫作中常見的構圖方式。更神秘的是地圖邊緣那行幾乎看不清的小字：“光之真諦，見於未完成之作。“
桌上的手機突然震動，盧卡斯的短信：“有發現，速來實驗室。“
安娜剛收起手機，突然注意到辦公室的門把手在輕輕轉動——有人試圖無聲地進來。她迅速將地圖和筆記塞進包裡，躲到書架後麵。
門開了，兩個穿黑衣的人悄無聲息地進入，開始翻找她的文件。安娜屏住呼吸，心跳如鼓。他們是誰？“暗影追尋者“已經找到她了？
其中一人拿起她桌上《戴珍珠耳環的少女》明信片，對著光仔細查看。“不在這裡，“他低聲說，“繼續找。“
就在這時，安娜的手機在包裡突然響起。兩個入侵者猛地轉向聲音來源。沒有思考的時間，安娜從書架後衝出，撞開兩人奪門而出。
“站住！“身後傳來怒吼。
安娜沿著走廊狂奔，轉過幾個拐角後從側門衝出大樓。她一邊跑一邊撥通盧卡斯的電話：“有人跟蹤我！我的辦公室被翻了！“
“什麼？你在哪？我馬上——“
“彆來實驗室，不安全。“安娜氣喘籲籲地鑽進一輛出租車，“告訴我一個地方，要隱蔽。“
半小時後，安娜來到阿姆斯特丹郊區一個安靜的小咖啡館。盧卡斯已經在最角落的位置等候，桌上放著兩台筆記本電腦。
“你沒事吧？“他站起來，棕色的眼睛裡滿是擔憂。
安娜搖搖頭，仍在平複呼吸：“他們翻遍了我的辦公室，在找地圖或者《光之書》的線索。“她突然意識到什麼，“等等，你怎麼沒在實驗室？“
盧卡斯的表情變得神秘：“因為我發現了這個。“他打開筆記本電腦，顯示出一係列複雜的化學方程式和光學圖解。
“這是？“
“《光之書》的一部分，“盧卡斯壓低聲音，“記得嗎？在交給那些人之前，我快速用手機拍了幾頁。昨晚我終於破譯了其中一部分——維米爾發明了一種特殊顏料，能夠捕捉並保存光線。“
安娜瞪大眼睛：“這不可能！那簡直是“
“照相技術的前身，是的。“盧卡斯點點頭，“但更驚人的是這個。“他指向一段模糊的文字，“維米爾寫道，通過這種技術與暗箱結合，他能將瞬間永恒固定於畫布。“
安娜感到一陣眩暈，藝術史可能因此改寫。“我們必須找到其他畫作，趕在那些人前麵。“
盧卡斯打開另一台電腦，顯示出一張建築平麵圖：“老釀酒廠的地下酒窖，就在地圖標記的正下方。今晚我們可以——“
“不，“安娜打斷他，“太危險了。他們已經盯上我們了。“她思考片刻，“地圖上那句話光之真諦，見於未完成之作，你有什麼想法？“
盧卡斯皺眉：“維米爾確實有幾幅未完成的作品，最著名的是《信仰的寓言》。“
“不，“安娜突然靈光一閃，“不是公開的那些。傳說維米爾臨終前正在創作一幅革命性的作品，但從未完成。如果那幅畫包含了所有秘密“
兩人同時看向地圖，目光落在最中央的一個標記上——鹿特丹港口的舊區。
“那裡在維米爾時代是造船廠，“盧卡斯快速搜索著，“現在是一片廢棄的倉庫。“
安娜的手指輕輕撫過地圖上那個點：“維米爾的最後一幅畫就在那裡。“
4
夜幕降臨，安娜和盧卡斯站在鹿特丹舊港區一棟廢棄的磚結構倉庫前。月光給破敗的建築蒙上一層銀藍色的光暈，遠處港口的汽笛聲時隱時現。
“確定是這裡？“盧卡斯小聲問，手電筒光束掃過斑駁的磚牆。
安娜對照著地圖：“就是這棟。看那個標誌——“她指向門楣上一個幾乎風化的雕刻，隱約可見一個暗箱的輪廓。
倉庫大門被厚重的鐵鏈鎖住，但側麵的一個小窗已經破損。盧卡斯幫安娜爬進去，自己隨後跟上。
倉庫內部空曠而幽暗，月光透過高處的天窗投下斑駁的光影。空氣中彌漫著木頭腐朽和鐵鏽的氣味。
“那裡，“安娜突然指向角落一個被帆布覆蓋的物體，“像是個畫架！“
他們小心翼翼地走近。掀開帆布的那一刻，時間仿佛靜止了——一個古老的畫架上固定著一幅未完成的油畫，即使蒙塵幾個世紀，色彩依然鮮活。
畫中是一個空蕩的房間，左側窗戶射入的光線照亮漂浮的塵埃，右側是一麵鏡子，奇怪的是鏡中反射的不是房間，而是一片模糊的光暈。畫作大部分已完成，唯獨中央——本應是焦點的地方——留著一片空白。
“這不符合維米爾任何已知的作品，“安娜的聲音因敬畏而顫抖，“看這構圖，這光線處理“
盧卡斯用手電筒近距離照射畫布：“等等，這空白處不是沒畫完。“他輕輕觸摸畫布表麵，“這裡覆蓋了一層特殊材料，幾乎像“
“像感光乳劑，“安娜接上他的話，突然明白了，“這就是維米爾的終極秘密——一幅能捕捉現實的畫布！“
就在這時，倉庫的燈突然大亮。刺眼的光線中，他們看到周圍站了至少六個人，全都穿著黑衣。站在最前麵的是一位高挑的紅發女子，約莫五十歲，麵容銳利如鷹。
“瑪爾塔·範德林登，“亨德裡克的聲音突然從陰影處傳來，他被人押著走進來，“暗影追尋者的首領。“
瑪爾塔微笑，那笑容讓安娜脊背發涼：“感謝你們帶我們找到維米爾的最後傑作。“她的目光移向那幅畫，“幾個世紀來，我們一直在尋找這幅《永恒之室》。“
盧卡斯擋在畫前：“你們想用它做什麼？“
“當然是完成它，“瑪爾塔走近畫架，眼中閃爍著狂熱，“想象一下，一種17世紀的光學化學技術，能捕捉瞬間成為永恒。在現代科技的幫助下，我們能創造出前所未有的藝術——或者武器。“
安娜突然明白了：“你們想用它製造無法偽造的影像或者植入虛假記憶？“
瑪爾塔讚許地點頭：“聰明的小姑娘。現在，請交出那張地圖。“
亨德裡克突然掙脫束縛，衝向瑪爾塔：“快跑！帶著畫跑！“
混亂爆發了。安娜和盧卡斯趁機抬起畫架向側門衝去。一聲槍響，亨德裡克倒下了。
“分開走！“盧卡斯將畫塞給安娜，“我去引開他們！“
安娜抱著沉重的畫框，跌跌撞撞地衝出倉庫，鑽入迷宮般的巷道。身後傳來追趕的腳步聲和喊叫聲。轉過一個拐角，她發現自己來到了碼頭邊緣，前方隻有黑暗的河水。
“無處可逃了，博士。“瑪爾塔的聲音從身後傳來。
安娜轉身，看到瑪爾塔和三個手下步步逼近。她低頭看了看懷中的畫作，維米爾未完成的傑作，藝術史上最偉大的秘密。
在電光火石間，她做出了決定。
安娜後退一步，將畫高高舉起：“停下！否則我把它扔進河裡！“
瑪爾塔停住了，臉色驟變：“你不會的。那是無價之寶。“
“正因如此，“安娜的手臂因畫作的重量而顫抖，但她的聲音異常堅定，“告訴我，你們為什麼要殺亨德裡克？他隻是一個保護藝術的老人。“
瑪爾塔冷笑：“光之守護者幾個世紀來阻礙進步。維米爾的技術本可以改變世界，他們卻把它鎖在黑暗中。“
安娜感到一陣憤怒：“你們根本不懂藝術！維米爾追求的是美與真實，不是權力和控製！“
“幼稚的浪漫主義，“瑪爾塔向前一步，“最後機會，把畫給我。“
安娜深吸一口氣，做出了選擇。她用力將畫作向碼頭另一側拋去，同時自己跳向相反方向的河水。
“不！“瑪爾塔的尖叫劃破夜空。
冰涼的河水吞沒了安娜，她聽到上方混亂的喊叫聲和跳水聲。在水下黑暗中，她奮力遊向遠處的一點光亮——一艘漁船的燈光。
當安娜終於爬上岸，渾身濕透、瑟瑟發抖時，一隻有力的手拉起了她。是盧卡斯，他臉上帶著難以置信的表情。
“你把畫扔了？“他小心翼翼地問。
安娜搖搖頭，從外套內層掏出一小塊折疊的畫布——她在拋出畫框前，悄悄割下了最關鍵的部分：那片覆蓋特殊材料的空白區域。
“這才是真正的秘密，“她喘息著說，“他們可以擁有畫框和顏料，但維米爾的技術在這裡。“
盧卡斯突然緊緊抱住她：“天啊，我以為你“
遠處傳來警笛聲和更多的喊叫聲。安娜掙脫擁抱：“我們得走了，現在。“
他們消失在鹿特丹錯綜複雜的小巷中，懷揣著改變藝術史的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