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囚鳥之籠(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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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暗。然後是刺眼的白光。

我睜開眼,首先看到的是天花板上的led燈帶,它們排列成完美的直線,像一把把發亮的小劍指向我的眼睛。後腦勺傳來冰冷的金屬觸感——我正躺在一張傾斜的檢查台上,手腕和腳踝被束縛帶固定。

"腦波活動恢複正常水平。"一個機械女聲在某個地方宣布,"準備進行第二階段掃描。"

我試著掙紮,但束縛帶紋絲不動。更糟糕的是,我的大腦仿佛被分成了兩半——一部分冷靜地分析著周圍環境,計算逃脫概率;另一部分則在尖叫,恐懼像電流般竄過每一根神經。

"啊,我的小公主醒了。"一個低沉男聲從右側傳來。

我艱難地轉動脖子,看到杜天豪站在一台顯示器旁,白大褂下露出考究的西裝領帶。他看上去不像瘋狂的科學家,倒像是某家跨國公司的ceo,正準備在董事會上做年度報告。

"放開我。"我的聲音嘶啞得不像自己的。

杜天豪走近,手指輕輕撫過我的額頭。那觸感讓我渾身戰栗——既熟悉又陌生。"彆著急,女兒。我們有很多事情要談在你重新接受完整編程之前。"

女兒。這個詞像刀一樣刺進我的胸口。楚雨的話回響在耳邊:你是杜天豪的親生女兒。

"我不信。"我咬牙道,"如果你真是我父親,怎麼會把我變成這樣?"

杜天豪歎了口氣,從口袋裡掏出一張照片遞到我麵前。照片上是一對年輕夫婦抱著一個約莫三歲的小女孩,在櫻花樹下野餐。女人有著和我一樣的杏眼,男人——年輕版的杜天豪——正溫柔地注視著懷中的孩子。

"你母親給你取名'蘇念',取自她最愛的詩句'念君如流水'。"杜天豪的聲音罕見地柔和下來,"她走後我保留了你的名字,作為對她的紀念。"

我盯著照片,胸口突然一陣劇痛。不是因為程序,而是某種更原始的東西——記憶。照片中的場景在我腦海中延伸:櫻花落在臉上的觸感,母親哼唱的曲調,父親——不,杜天豪——舉著我轉圈時的笑聲

"為什麼?"我艱難地問,"為什麼要抹去這些?為什麼要改造我?"

杜天豪的表情變得狂熱起來:"因為我在拯救你,女兒!你母親死後,我發現你遺傳了她的罕見神經係統疾病——一種會在25歲前導致完全癱瘓的基因缺陷。"他激動地敲了敲自己的太陽穴,"但我在'青山計劃'中找到了解決方案!通過納米級神經植入物和基因編輯,不僅治愈了你,還賦予你超越常人的能力!"

他俯身靠近,呼吸噴在我臉上:"我把你變成了完美的人類,蘇念。而你卻想拋棄這份禮物?"

我閉上眼,試圖理清思緒。杜天豪的話像毒藥般甜美——如果我相信他,那麼所有的痛苦和殺戮都可以被正當化為"父愛"。但照片中那個小女孩的記憶告訴我,有些東西無論如何都無法被合理化。

"你殺了我母親。"我睜開眼,直視著他,"因為她反對你的'解決方案'。"

杜天豪的表情凝固了一瞬,然後恢複平靜:"你母親太理想主義了。她不明白科學需要犧牲。"他轉身走向控製台,"不過沒關係,很快這些無用的情感記憶都會被清除。這次我會親自監督編程過程,確保不再出現故障。"

恐懼如潮水般湧來。他要再次抹去我的意識,把我變回那個沒有記憶、沒有情感的"零號"。

"林晚晚!"杜天豪喊道,"準備神經重置程序。"

實驗室的門滑開,林晚晚蹦跳著走進來,手裡拿著一個裝滿藍色液體的注射器。看到我醒來,她誇張地歎了口氣:"哎呀,爸爸就是太溫柔了~要我說,直接全腦格式化多省事!"

杜天豪皺眉:"我說過多少次了,粗暴的方法會損傷神經鏈接的精細結構。"他接過注射器,檢查刻度,"況且,蘇念是特殊的。她是唯一一個成功融合了植入物和原生神經係統的實驗體。"

林晚晚撅起嘴,但我沒漏看她眼中閃過的嫉妒。有趣——即使在生死關頭,我的大腦仍能捕捉到這種細微的人際動態。也許程序崩潰後,我的原生認知能力正在逐漸恢複。

杜天豪將注射器接入我頸部的輸液口:"這會幫助你放鬆。然後我們進行全腦掃描,定位那些不聽話的記憶節點。"

藍色液體流入血管,幾乎立刻產生了效果。我的四肢變得沉重,意識卻異常清晰——就像被困在慢慢凝固的水泥中,清醒地看著自己被埋葬。

"開始掃描。"杜天豪命令道。

天花板降下一個半球形裝置,罩住我的頭部。無數細小的激光點在我的視野中閃爍,伴隨著逐漸增強的嗡嗡聲。我感到有什麼東西在"探查"我的大腦,不是物理上的,而是更深層的——它在翻閱我的記憶,像瀏覽文件一樣輕鬆。

"奇怪"杜天豪盯著屏幕皺眉,"第三腦室附近有異常活動。放大那個區域。"

屏幕上的圖像變化,顯示出我的大腦三維模型。在靠近中心的位置,有一小塊區域閃爍著紅光。

"那是什麼?"林晚晚好奇地問。

杜天豪的臉色變得陰沉:"某種加密的數據包不是你植入的?"

林晚晚搖頭。杜天豪的手指在鍵盤上飛舞:"嘗試解密。使用標準協議。"

"解密失敗。"機械女聲回應,"檢測到自定義加密算法。"

杜天豪的眼中閃過一絲我從未見過的情緒——恐懼。"是她一定是蘇芸臨終前植入的。"他猛地轉向我,"女兒,你記得什麼?關於你母親最後的記憶?"

我張開嘴,卻發不出聲音。藥物麻痹了我的聲帶,但更深層的原因是——我確實不記得。或者說,那段記憶被埋得太深,像一顆等待發芽的種子。

杜天豪按下一個按鈕:"暫時關閉運動抑製。蘇念,回答我!"

麻痹感稍微減輕,我艱難地組織語言:"我隻記得一個夢她在唱歌"

"什麼歌?"杜天豪急切地問。

我閉上眼,那個旋律自動浮現在腦海中。我輕聲哼唱起來——一首簡單的搖籃曲,歌詞是關於小鳥回家的。

杜天豪的臉色瞬間慘白:"不不可能"他踉蹌後退,仿佛那首童謠是致命的咒語,"那是激活碼!林晚晚,立即中止掃描!"

但為時已晚。我的大腦突然被一陣強烈的電擊感擊中,眼前炸開無數彩色光點。在那片混沌中,一個清晰的女性聲音響起:

"如果你聽到這段信息,說明我的小藍鳥終於找到了回家的路。記住,真正的家不是籠子,而是天空。密碼是'自由飛翔',重複三次可以啟動終止協議。我愛你,永遠。"

然後是一串複雜的代碼,像烙印般刻進我的意識。與此同時,我體內某個沉睡已久的程序蘇醒了——不是杜天豪的"藍鳥",而是我母親埋下的"鳳凰"。

"終止掃描!立即!"杜天豪的吼聲仿佛從很遠的地方傳來。

嗡嗡聲戛然而止,半球裝置升起。我睜開眼,發現整個實驗室的燈光都在閃爍,幾台顯示器冒出黑煙。杜天豪瘋狂地敲擊鍵盤,而林晚晚不知所措地站在一旁。

"她做了什麼?"林晚晚尖聲問道。

杜天豪沒有回答,而是轉向我,眼中混合著憤怒和某種奇怪的敬畏:"你母親她把自己畢生研究反編譯成一個病毒程序,藏在你大腦裡。"他苦笑一聲,"我找遍了所有備份和硬盤,沒想到她竟然把王牌藏在最明顯的地方——她女兒的頭骨裡。"

我感到一種奇異的勝利感。母親用生命下的這盤棋,終於在二十年後將軍了。

"那現在怎麼辦?"林晚晚不安地問,"病毒會擴散嗎?"

杜天豪冷靜下來:"不會。它需要特定指令才能激活。"他若有所思地看著我,"而且隻有蘇念能觸發它——必須是她自願的,通過特定的神經活動模式。"

他走近我,突然溫柔地撫摸我的頭發:"所以你看,女兒,我們最終還是站在同一條船上。如果你激活病毒,第一個被摧毀的將是你自己的大腦——那些珍貴的植入物是你神經係統的一部分,移除它們意味著死亡或永久癱瘓。"

我沉默不語。母親設下的陷阱如此精妙——她給了我摧毀"青山計劃"的鑰匙,卻也讓我麵臨最殘酷的選擇:自由還是生存?

"彆擔心,"杜天豪柔聲說,"我們有的是時間說服你。畢竟,哪個女兒會真的想殺死自己的父親呢?"他轉向林晚晚,"把她轉移到觀察室。我要確保病毒完全休眠。"

林晚晚點頭,按下某個按鈕。我的檢查台開始移動,滑向一扇側門。就在即將離開主實驗室時,我聽到杜天豪對通訊器說:"加強地下三層的安保。我懷疑那兩個小老鼠已經溜進來了"

楚雨和阿傑!他們還活著,而且正在執行我們的計劃。這個念頭給了我一絲希望。如果我能在他們到達主控終端前掙脫

觀察室是一個狹小的白色房間,隻有一張固定床和一個監控攝像頭。林晚晚解開我的束縛帶,但在我的頸部注射了某種藥物。

"肌肉鬆弛劑。"她甜甜地解釋,"劑量剛好讓你不能逃跑,又能享受即將到來的表演~"她指向牆上的屏幕,"爸爸允許我直播地下三層的情況給你看。猜猜誰會先死——你的小保鏢,還是那個女醫生?"

屏幕亮起,顯示出一個類似服務器機房的空間。幾個持槍警衛正在巡邏,而在一排機櫃的陰影中,我隱約看到兩個熟悉的身影——楚雨扶著踉蹌的阿傑,正小心翼翼地移動著。

"不"我掙紮著想站起來,但藥物讓我的肌肉像棉花一樣無力。

林晚晚咯咯笑著:"好好欣賞吧,蘇念姐姐。畢竟"她湊近我耳邊,輕聲說,"這是你最後一次見到活著的他們了。"

她離開後,我強迫自己冷靜下來。母親給的代碼仍清晰地印在腦海中,但杜天豪說得對——激活它等於自殺。然而看著屏幕上楚雨和阿傑冒著生命危險前進的畫麵,我突然明白:有時候,自由比生存更重要。

但首先,我得想辦法恢複行動能力。我觀察著房間,尋找任何可以利用的東西。監控攝像頭有規律地左右轉動,每七秒一個循環;床單是粗糙的棉布,可以摩擦產生靜電;我的指甲

等等。林晚晚取走了我的所有隨身物品,但忽略了指甲。我右手中指的指甲邊緣有一處微小的裂痕——足夠鋒利。

我等待著攝像頭轉向最右側,然後開始用指甲緩慢地刮擦床單。一次,兩次每次隻有三秒的安全時間,進度緩慢得令人絕望。但屏幕上,楚雨和阿傑已經接近機房中心的主控台,時間所剩無幾。

刮擦,等待。刮擦,等待。汗水順著我的太陽穴滑下,但我不敢停下。終於,一小簇靜電火花在指尖閃現。

就是現在!我用力將帶電的指尖按在頸部注射器的金屬接口上。一陣刺痛後,鬆弛劑的電子控製係統短路,藥物輸送停止了。

肌肉控製逐漸恢複,但速度太慢。屏幕上,阿傑正蹲在主控台前操作鍵盤,楚雨警惕地守在通道口。突然,一個警衛轉向他們的方向——

"小心!"我無意識地喊出聲,仿佛他們能聽見。

楚雨似乎感應到了危險,猛地拉過阿傑隱蔽起來。警衛疑惑地環顧四周,然後繼續巡邏。阿傑趁機完成了操作,但屏幕上跳出的不是成功的提示,而是一個紅色警告框:

"需要生物密鑰驗證。"

阿傑咒罵一聲,轉向楚雨說了什麼。通過唇語,我辨認出那個詞:"蘇念"。

他們需要我。而我被困在這個該死的觀察室裡。

就在這時,房門滑開,林晚晚蹦跳著走進來:"時間到!爸爸決定提前你的重新編程——"她的話戛然而止,發現我已經坐了起來,"你怎麼?"

沒有時間思考。我聚集全身力氣,從床上撲向她。動作因藥物而遲緩,但足夠出其不意。我們一同摔倒在地,我趁機抓住她腰間的控製器。

"不!"林晚晚尖叫著抓住我的手腕。

我們在地上翻滾扭打,她雖然瘦小但異常靈活。混亂中,控製器撞到牆壁,發出刺眼的火花。突然,我體內的某個開關被觸發了——控製器的損壞信號意外激活了我神經植入物的一個隱藏協議。

世界在我眼中變成了由數據和概率構成的網格。林晚晚的每一個動作都帶著可預測的軌跡線,而我的身體自動執行最優反擊——一個手刀精準地擊中她頸部的神經叢。

林晚晚像斷線的木偶般癱軟下去。我喘息著站起來,不確定剛才發生了什麼。但沒時間深究——警報聲已經響徹整個設施。

我抓起掉落的控製器,衝向門口。門鎖著,但控製器上有門禁卡。一次嘗試,紅燈;翻轉卡片,綠燈亮起。

走廊空無一人,但警報聲意味著很快就會有人趕來。我必須在杜天豪發現前找到楚雨和阿傑。

母親的搖籃曲在我腦海中回響,伴隨著那句神秘的指令:"自由飛翔"。我不知道它具體會做什麼,但有一點很明確——是時候讓這隻藍鳥衝破牢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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