退朝後的乾清宮,安靜得仿佛一座古墓,死寂沉沉。殿內雕刻精美的龍紋燭台上,燭火在殿外呼嘯北風的侵襲下,劇烈地搖曳跳動。那昏黃的光線,在空曠無垠的大殿內肆意晃蕩,將崇禎皇帝的影子時而拉長,時而縮短,仿佛在奢華的波斯地毯上,勾勒出一幅幅荒誕而扭曲的圖案。皇帝獨自坐在那象征至高權力的龍椅上,周身仿佛籠罩著一層令人窒息的陰霾,整個宮殿的空氣,似乎都被他那濃重的愁緒所凝固,壓抑感撲麵而來。
他麵前的桌案上,平鋪著溫體仁剛剛呈遞上來的所謂 “證據”。那些偽造的書信,紙張已然泛黃,在搖曳不定的燭光映照下,其上的墨跡仿佛活物,詭譎地扭曲著,似乎正在精心編織著一張深不可測的陰謀之網。崇禎皇帝的手指,下意識地在龍椅的扶手上輕輕敲擊,發出沉悶且單調的聲響,這聲音在寂靜的殿內不斷回蕩,仿佛是催命的鼓點,一下又一下,重重地撞擊著他已然緊繃到極限的神經。此刻的他,眉頭緊緊皺起,臉上滿是糾結與掙紮之色,內心的矛盾與痛苦,儘顯無疑。
“林宇…… 寧王……” 他嘴裡喃喃念著這兩個名字,聲音低沉而沙啞,仿佛裹挾著濃重的疑慮,以及難以抑製的煩躁。思緒不受控製地飄回到前日朝堂之上的場景。彼時,寧王身姿筆挺,穩穩地站立於朝堂之中。麵對眾人如潮水般湧來的彈劾,他神色鎮定自若,不見絲毫慌亂之態。當他力保林宇之時,眼神堅定如鐵,言辭激昂懇切,每一個字從他口中吐出,都仿佛蘊含著千鈞之力,振聾發聵,令在場眾人無不為之動容。他那副堅毅的架勢,哪裡像是在為臣子求情,分明更像是在捍衛自己最後的尊嚴與性命。他所說的每一句話,至今仍在崇禎皇帝的耳邊不斷回響,仿若跗骨之蛆,揮之不去。
可如今,擺在眼前的書信上,黑風寨那鮮紅刺目的印鑒,卻好似一根尖銳無比的毒刺,惡狠狠地紮入崇禎皇帝的心窩,疼得他忍不住倒抽一口冷氣。每多瞧上一眼,心中的煩躁便如野草般肆意瘋長,愈發濃烈,仿佛有無數隻螞蟻,在瘋狂啃噬著他僅存的理智,令他深深陷入無儘的迷茫與困惑之中,難以自拔。他的腦海深處,不由自主地浮現出去年邊疆戰事吃緊之時的畫麵,彼時,寧王家族為了籌措軍餉,不惜狠下心來,變賣了大半祖產,那份對朝廷的赤膽忠心,朝堂上下,眾人皆有目共睹。那時的寧王,為了國家安危,不惜散儘家財,這般赤誠之心,怎能說變就變?如今這些所謂證據,難道真能坐實他們謀反的罪名?崇禎皇帝心中實在難以抉擇,他的目光再次落到那泛黃的書信上,眼中滿是迷茫與掙紮。
然而,溫體仁等人在朝堂之上,言辭激烈且信誓旦旦,其彈劾之語如同一波波洶湧的暗流,不斷衝擊著崇禎帝的內心。他們稱 “林宇私自製作不明食物,既不呈交朝廷查驗,又不用於賑濟軍民,此乃心懷不軌,意圖謀害戍邊將士”,更拋出重磅指控,“林宇暗中與黑風寨頻繁往來,互通消息,二者狼狽為奸,意圖掀起謀反狂潮,顛覆我大明江山”。這些話語仿若詛咒,在崇禎帝耳畔反複回響,每一個字都化作鋒利無比的刀刃,一點點、一寸寸地切割著他心底對林宇尚存的信任。
崇禎帝心中十分清楚,當下的大明王朝正深陷內憂外患的泥沼。國內,流民因災荒、苛政被迫揭竿而起,起義烽火在多地熊熊燃燒,局勢愈發難以掌控;國外,滿清鐵騎在北方邊境虎視眈眈,時刻準備揮師南下,掠奪大明的錦繡山河。本就風雨飄搖的大明江山,此刻宛如狂風暴雨中搖搖欲墜的危樓,岌岌可危。倘若自己一時不察,錯信了林宇這等心懷叵測之人,任由其在蜀地肆意妄為,致使蜀地局勢徹底失控,那對於大明王朝而言,無疑是雪上加霜,必將把大明的江山社稷拖入萬劫不複的深淵。可若僅僅因溫體仁等人的片麵之詞,便錯怪了忠良之士,寒了滿朝臣子的心,往後誰還肯為這風雨飄搖的朝廷肝腦塗地、拚死效力?這兩難的抉擇,沉甸甸地壓在崇禎帝心頭,令他倍感煎熬,一時之間,難以權衡。崇禎的指甲幾乎要掐進龍椅的扶手,他的內心在信任與懷疑的天平上艱難地搖擺著,每一次權衡都像是在撕裂他的靈魂。他望向殿外被烏雲籠罩的天空,心中滿是無奈與悲涼,不知這大明的未來,究竟該何去何從。
與此同時,寧王府西側那間堆滿物資的廂房內,氣氛凝重得近乎窒息。林宇身著一襲素色長衫,衣角處還沾染著星星點點的麵粉,顯然是匆忙間趕來,尚未整理周全。他與心腹們緊密地圍聚在一張老舊的檀木桌前,桌上雜亂地擺滿了地圖與賬本,每一樣物件都仿佛承載著沉甸甸的秘密與使命。昏黃的燭火在狹小的空間內搖曳不定,在每個人的臉上投下濃重而扭曲的陰影,清晰地映出他們緊鎖的眉頭和凝重到極致的神情。攤開在眾人眼前的蜀地輿圖,已然被燭淚燙出了好幾個不規則的孔洞,那些孔洞猶如一張張黑洞洞的眼眸,冷冷地凝視著眾人,仿佛在無聲地預示著前路必將布滿荊棘,坎坷難行。
突然,廂房木門 “吱呀” 一聲被撞開,一個侍衛腳步踉蹌地衝進來,胸口劇烈起伏,臉上驚慌失措,額頭汗水順著臉頰一個勁兒往下流,都浸濕衣領了,大喊:“少爺!大事不好!朝堂上有人彈劾您,說您謀反!” 這一嗓子,打破廂房裡令人窒息的寂靜,驚得梁上灰塵簌簌往下落。
林宇神色鎮定,唇角勾起一抹若有若無的笑意,那從容的姿態,仿佛早有預料。他微微眯起雙眼,眸中閃爍著銳利而自信的光芒,伸手穩穩扶住桌沿,身形挺拔如鬆,不見絲毫慌亂。老管家手中的羅盤毫無征兆地 “當啷” 一聲墜落在地,那清脆的聲響在這寂靜得近乎窒息的廂房內驟然炸開,仿佛命運無情敲響的警鐘,震得人心頭一顫。他的臉色在刹那間變得如紙般慘白,恰似被一隻無形的大手瞬間抽乾了所有血色,整個人身形劇烈晃了晃,腳下踉蹌,險些就要摔倒在地。此刻,老管家呆立在一旁,雙手止不住地劇烈顫抖,猶如秋風中飄零的落葉。他急得不停地來回搓手,那雙手好似在相互尋找著慰藉與力量。他臉上的皺紋緊緊擰在一起,仿佛被一隻無形的手肆意揉捏,活脫脫像個解不開的亂麻團。他那渾濁的眼睛裡,此刻滿是深深的擔憂,恰似一潭被攪亂的深水,憂慮在其中翻湧:“少爺,這明擺著就是栽贓陷害啊!溫體仁那老賊,心狠手辣,行事手段陰毒狠絕,咱們如今可到底該如何是好?”
林宇彎腰撿起羅盤,指尖輕輕摩挲著上麵的刻度,起身時背脊筆直,眼神中透著掌控全局的沉穩。他嘴角揚起自信的弧度,眼中閃爍著胸有成竹的光芒,聲音沉穩而有力:“那些食物也許就是我們的突破口。” 話語間帶著不容置疑的篤定,仿佛已經勝券在握。他猛地抬頭,目光如炬,掃視著在場的心腹,“快去把周延儒大人請來,他為人正直,在朝堂上威望高,定能助我們一臂之力。再派人悄悄調查黑風寨和溫府往來,我就不信他們能做得天衣無縫,一點破綻都沒有!” 他的每一個字都擲地有聲,透著破局的決心,讓眾人原本慌亂的心,不自覺地安定下來。
一個心腹握緊腰間佩刀,指節都因為用力發白了,滿臉擔憂地開口:“少爺,溫體仁在朝中黨羽多得很,眼線像蜘蛛網一樣遍布京城。就怕……” 他沒往下說,但話裡擔憂和恐懼誰都聽得出來。
“我懂。” 林宇抬手打斷他,臉上依舊掛著自信的笑容,眼神裡透著股狠勁,步伐穩健地走到窗邊,一把掀開厚重布簾。窗外,烏雲像要壓下來,狂風卷著落葉拍打著窗欞,一看就是暴風雨要來了。他凝視著窗外的風雨,嘴角勾起一抹無畏的笑意,“可咱們已經沒退路了。但兵來將擋,水來土掩,他們的陰謀,注定不會得逞!” 那堅定的語氣,仿佛已經看到了勝利的曙光。
老管家滿臉愁容,重重地歎了口氣,那聲音仿佛承載著無儘的滄桑與無奈。他下意識地將手伸進懷中,小心翼翼地摸出一個用油紙仔細包裹著的小包。一層又一層,他緩緩揭開,裡麵靜靜躺著幾塊保存得極為完好的壓縮餅乾。看著這些餅乾,老管家的眼眶微微泛紅,這是林婉趁著旁人不注意,偷偷塞到他手裡的,每一塊都飽含著她無聲的關切與善意 。“少爺,您可一定得保重啊。老奴跟著您這麼多年,您啥為人我最清楚,這明顯是有人故意陷害。可那溫體仁老奸巨猾,咱們……” 他聲音哽咽,眼淚在眼眶裡直打轉。
林宇走上前,輕輕拍了拍老管家肩膀,臉上的笑容溫暖而自信:“放心吧,管家。這場戲,該我們反擊了。他們敢出招,我就敢接。我倒要看看,他們還能玩出啥花樣!” 說完,他又低頭看向手裡羅盤,目光堅定深邃,好像透過這小小羅盤,看到了未來路,看到了這場鬥爭最後的勝利。窗外,一道閃電劃破天空,照亮他堅毅且自信的臉龐,緊接著,一聲驚雷炸響,像上天在對這場陰謀怒吼,也似在為他的決心助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