鉛灰色的暮雲,就像被大魔王瘋狂輸出,沉甸甸地懸在天邊,感覺下一秒就能把整個世界碾碎。三千神機營的甲胄在殘陽餘暉裡閃著冷光,這光簡直能把人牙都凍酸,一看就知道前路沒什麼好事。林宇輕輕扯了下韁繩,胯下的青騅馬瞬間秒懂,乖乖停下腳步。他抬頭一瞧,前麵那驛站被荒草纏得死死的,活脫脫一個被歲月遺忘的孤寡老頭,還在那兒硬撐著。
“鬆風驛” 的木牌嚴重褪色,歪歪斜斜地掛在門楣上,半片早就被狂風卷跑了,隻剩 “風驛” 倆字在暮色裡晃悠,仿佛在嘮嗑往昔的輝煌。圍牆塌了一大半,殘磚上的青苔跟墨綠色的蛇似的,順著縫隙往上爬,都快爬到牆頂了,透著一股子荒涼和詭異。幾間客房的窗紙被野風撕得稀碎,黑洞洞的窗洞就像巨獸的眼睛,在暮色裡幽幽發光,看得人後背發涼。風 “嗚嗚” 地往窗洞裡灌,那聲音跟鬼哭狼嚎沒啥兩樣,讓這荒地方更陰森了。
“大人,這驛站咋看咋邪乎啊!” 副將趙猛緊緊攥著長槍,馬靴在滿地碎瓦上一碾,“哢嚓” 一聲脆響。他身後幾個親兵舉著火把,火苗亂跳,也就照亮一小塊地方,驛站裡頭黑得很,感覺到處都藏著危險。昏黃的火光晃來晃去,映出他們警惕的臉,風吹草動都能讓他們緊張地瞧過去。
“驛站好歹有圍牆,比在野地裡安全。” 林宇眼神堅定,麻溜地吩咐道,“傳令下去,前軍在西院紮營,後軍守住東牆,夥頭軍去井邊打水 —— 先彆著急生火。” 他抬手一指驛站東南角那口半掩著的古井,井沿爬滿藤蔓,像張綠色大網,“趙百戶,你帶十個人清理下井,其他人檢查房梁,可彆讓漏雨的屋子把兵器砸壞了。” 他聲音穩穩的,每個字都聽得清清楚楚,在空曠的驛站裡來回回蕩。
命令一下,軍隊立馬行動起來。前軍士兵手持長槍,邁著整齊的步伐走進西院。他們先是清理出一塊空地,把叢生的雜草連根拔起,接著拿起鐵鍬,一下又一下地把地麵鏟平,揚起的塵土在空中彌漫。然後,他們從馬車上搬下厚重的牛皮帳篷,麻溜地搭建起來。木質支架相互碰撞,發出清脆的聲響,在這安靜的驛站裡格外刺耳。士兵們配合得相當默契,一人穩穩扶住支架,另一人迅速將繩索係緊,沒一會兒,帳篷就搭好了。後軍將士們在東牆下列隊,用石塊加固破損的牆壁,“嘿喲嘿喲” 的號子聲在暮色裡不斷響起,驚飛了幾隻蹲在牆頭的烏鴉,它們撲棱棱地朝著灰暗天空飛去。將士們一塊又一塊地壘起石頭,用泥漿仔細填充縫隙,每一個動作都充滿力量。
夥頭軍們提著木桶,小心翼翼走向古井。他們用長槍挑開井口的藤蔓,腐爛枝葉散發出一股刺鼻氣味。幾個人齊心協力,將木桶緩緩吊進井裡,“撲通” 一聲,木桶沉入水麵,再拉上來時,桶裡裝滿清澈卻透著涼意的井水。然而,剛要生火,突然想起林宇的吩咐,隻能把鐵鍋架好,把引火的乾草整整齊齊堆在一旁。有人忍不住摸了摸火鐮,眼裡滿是渴望,最後還是無奈放下。
林宇解下披風,搭在手臂上,開始巡視營地。風裹著砂礫打在臉上生疼,殘陽的餘暉透過破牆斜斜地來,在地麵投下長長的、扭曲的影子,仿佛無數隻枯手在蠕動。西院的帳篷在風中微微搖晃,帆布摩擦發出 “簌簌” 的聲響,像是在低聲嗚咽。他腳下的碎瓦在靴底發出 “咯吱咯吱” 的,每走一步,都好像能驚醒沉睡在廢墟下的亡魂。
“張二柱,你這帳篷杆歪啦,趕緊重新支好,夜裡風大,彆讓帳篷塌咯。” 他跟一個正忙活的士兵說道。張二柱撓撓頭,嘿嘿一笑:“好嘞,大人,我馬上弄。” 趕忙調整帳篷杆,用力插進土裡,確保穩穩當當。就在這時,一隻老鼠 “嗖” 地從牆角竄過,驚得張二柱猛地一哆嗦,手中的工具 “當啷” 掉在地上,在寂靜的營地中格外突兀。
走到馬廄旁,腐木的黴味混合著馬糞的酸臭撲麵而來,簡直讓人原地去世。林宇看到幾個士兵正給馬匹喂薑。棗紅馬還是有點不安分,蹄子不停地刨著地。林宇伸手摸摸它的鬃毛,輕聲哄著:“乖哈,吃了這個就不怕啦。” 轉頭跟士兵說:“多注意著點,要是馬還鬨騰,就給它戴上眼罩。” 馬廄裡彌漫著馬汗和草料味,馬匹不安地甩著尾巴,在昏暗光線裡,眼睛閃著警惕的光。透過殘破的木窗,幾縷夕陽掙紮著鑽進來,在馬廄內灑下一片片斑駁的光影,隨著馬匹的晃動,光影也跟著扭曲、變形。
來到東牆,林宇爬上破牆頭,一股潮濕的腐殖質氣味鑽進鼻腔。遠處山巒在暮色裡若隱若現,像趴著的巨獸。枯樹的枝椏在風中發出 “嘎吱嘎吱” 的聲響,仿佛隨時都會斷裂。他目光掃過地麵,在牆角發現幾串新鮮腳印,形狀細細長長的,邊緣還有尖銳爪痕,一看就是狼的腳印。“加強警戒,每兩刻鐘換一次崗。” 他跟值守士兵叮囑道。士兵們立馬挺直身子,握緊兵器,目光堅定地盯著黑暗處。這時,一陣冷風呼嘯而過,卷起地上的枯葉和塵土,在空中打著旋兒,模糊了眾人的視線。
這時,趙猛帶著清理完古井的士兵過來了:“大人,井裡撈出不少枯枝爛葉,水還算乾淨,不過……” 他頓了頓,“井壁上有抓痕,應該是野獸留下的。” 林宇點點頭:“今晚讓夥頭軍把水燒開再用。” 趙猛身後的士兵們臉色凝重,手裡兵器微微顫抖,顯然被井裡的發現嚇到了。井邊的藤蔓在風中瘋狂擺動,像是無數隻手在揮舞,井口深邃黑暗,仿佛是通往地獄的入口。
回到營地中央,篝火終於點著了,火苗歡快地跳著,照亮了士兵們疲憊但堅毅的臉。跳動的火光中,四周的陰影不停地搖曳,仿佛有無數看不見的怪物在徘徊。林宇站在火光旁,看著大家忙來忙去,心裡琢磨:蜀道自古便以艱險著稱,此次行軍,前路必定荊棘密布、坎坷萬分。可隻要能讓隊伍上下一心,團結如鐵壁,就還有闖出一條生路的可能。他握緊腰間的燧發槍,槍托上 “崇禎三年・蜀” 的刻痕硌得手心生疼,卻也讓他愈發清醒、愈發堅定。火光照亮他的臉,堅毅神情裡透著對前路的無所畏懼。就在這時,一陣淒厲的馬嘶聲從馬廄方向傳來,打破了短暫的平靜。本來稍微安靜點的馬匹們,瞬間又炸了鍋,馬蹄聲亂成一團,草料被踢得到處飛。林宇心裡 “咯噔” 一下,感覺大事不妙,撒腿就往馬廄跑,士兵們也趕緊放下手裡的活兒,握緊兵器,神色緊張地跟在後麵。那馬嘶聲尖銳又急促,透著前所未有的恐懼,在這死寂的驛站上空盤旋回蕩,驚得眾人頭皮發麻,寒意瞬間從腳底躥上脊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