x 部落營地的斷牆還在冒煙,昨夜沙骸獸留下的爪痕像道醜陋的傷疤,刻在赭紅色的岩石上。
陸沉正用布條纏著手臂上的傷口,老刀蹲在旁邊清點彈藥,金屬碰撞聲在清晨的寂靜裡格外刺耳。帳篷外突然傳來一陣騷動,不是沙骸獸來襲的警報,而是人潮湧動的喧嘩,帶著難以置信的驚呼和憤怒的咒罵。
“怎麼回事?” 陸沉皺眉站起,圖騰刀在手裡轉了個圈。
剛跑出帳篷,刺眼的藍光就晃得他睜不開眼。
八隻機械禿鷲正懸在營地中央的上空,翅膀展開成巨大的扇形,投射出的全息影像籠罩了大半個營地。影像裡不是 s 部落的沙晶戰士,而是片熟悉的綠洲 —— 百年前的月牙泉,比現在大十倍,泉水清澈得能看見水底的卵石。
“是老祖宗的地盤!” 一個白發長老突然激動地喊道,他拄著蛇頭拐杖,顫抖著指向影像裡的棕櫚樹,“我在壁畫上見過這棵‘百歲棕’!”
陸沉的心裡卻升起一股不安。威廉姆斯不會無緣無故播放這種影像,這隻老狐狸的每一步都藏著毒刺。
果然,影像驟變。
一群穿著 x 部落傳統皮甲的戰士衝了出來,他們的盾牌上刻著血紅色的狼頭 —— 那是百年前 x 部落主戰派的圖騰。他們手裡的石斧和骨矛毫不猶豫地劈向正在汲水的 s 部落平民,女人的尖叫、孩子的哭喊、骨頭碎裂的脆響交織在一起,像把鈍刀在所有人的心上反複切割。
“不…… 不可能!” 白發長老的蛇頭拐杖 “哐當” 掉在地上,他的眼睛瞪得滾圓,死死盯著影像裡被石斧劈開的 s 部落老人,“我們 x 部落世代守護綠洲,怎麼會……”
影像裡的屠殺還在繼續。x 部落的戰士把 s 部落的孩童扔進沸騰的泉水,用他們的頭骨搭建祭壇,甚至逼著 s 部落的巫醫喝下混了沙子的血。最刺眼的是,他們在綠洲的石碑上刻下一行字:“弱肉強食,此乃天規。”
“偽造的!這絕對是偽造的!” 陳宇舉起步槍就想打下來,卻被陸沉按住。
“彆衝動!” 陸沉的聲音發緊,他認出影像角落裡的記錄符 —— 那是 x 部落古代祭司專用的印記,造假的可能性微乎其微,“這是…… 百年前的真相。”
“真相?” 另一位黑袍長老突然冷笑,他是部落裡最懂曆史的人,此刻臉色慘白如紙,“我們世代相傳,百年前是 s 部落先搶了我們的水源,我們才反擊的!聖典裡明明白白寫著‘保綠洲而戰,雖死無悔’!”
他猛地從懷裡掏出本泛黃的羊皮卷,那是 x 部落的聖典,用金線繡著部落的起源和戒律。老人顫抖著翻開,指著其中一頁:“你們看!這裡寫著 s 部落用毒箭射殺我們的牧人,我們才……”
話音未落,影像突然切換到聖典記載的 “毒箭事件” 現場。畫麵裡根本沒有毒箭,是 x 部落的牧人偷了 s 部落的駱駝,被發現後反咬一口,自己喝下毒藥栽贓陷害。
黑袍長老的手僵在半空,羊皮卷從他手裡滑落,被風吹得散開,像隻折斷翅膀的鳥。
“騙子…… 都是騙子!” 白發長老突然發出淒厲的嘶吼,他衝過去撿起聖典,雙手用力一撕!
“刺啦 ——”
傳承百年的聖典被撕成兩半,羊皮碎片在風中飛舞,落在每個人的臉上,像細小的耳光。
“我們世代守護的正義,竟是謊言!” 老人癱坐在地上,淚水混合著沙粒滾落,“我們不是綠洲的守護者,是屠夫!是強盜!”
營地瞬間炸開了鍋。
“長老說得對!我們欠 s 部落的!” 一個年輕的牧民突然扔掉手裡的長矛,他的祖輩是百年前主戰派的後裔,此刻臉上寫滿了羞恥,“應該跟他們和解!”
“和解個屁!” 一個斷了胳膊的戰士嘶吼著反駁,他的弟弟昨天剛被 s 部落的炸死,“就算百年前有錯,現在被屠殺的是我們!看看那些被沙晶燒化的弟兄!這賬怎麼算?”
“可聖典騙了我們!我們堅持的信仰都是假的!”
“信仰是假的,血仇是真的!我兒子死在他們手裡,這仇必須報!”
兩派瞬間吵成一團,甚至動起了手。年輕的牧民被打得嘴角流血,斷胳膊的戰士也被推倒在地,帳篷被掀翻,篝火被踢滅,剛剛還並肩作戰的同伴,轉眼就成了劍拔弩張的敵人。
陸沉的臉色越來越沉。他終於明白威廉姆斯的毒計 —— 這根本不是為了揭露真相,是為了瓦解 x 部落的精神支柱,讓他們在自我懷疑和內鬥中崩潰。
“都給我閉嘴!”
一聲怒喝炸響,陸沉的圖騰刀重重劈在旁邊的岩石上,金光迸射,震得所有人都停了下來。
他大步走到營地中央,目光像刀一樣掃過爭吵的人群,最後落在兩位失魂落魄的長老身上。
“百年前的事,我不清楚全部真相。” 陸沉的聲音不高,卻帶著穿透人心的力量,“聖典有沒有騙我們,祖先有沒有做錯,這些可以以後慢慢查。”
他指向影像裡正在被沙晶吞噬的 x 部落平民,那是昨晚被機械禿鷲襲擊的場景:“但我清楚地知道,現在被屠殺的是我們的人!現在把我們當祭品的是 s 部落!現在要毀了整個大漠的是骨核!”
“你們在這裡爭論百年前的對錯時,威廉姆斯正在準備獻祭儀式!” 陸沉猛地提高音量,圖騰刀指向 s 部落神殿的方向,“你們在這裡撕毀聖典時,沙骸獸正在黑風口啃食我們的弟兄!”
“曆史是用來反思的,不是用來自我毀滅的!” 他的目光掃過那些主張和解的年輕牧民,“就算我們欠 s 部落的,也該等打垮威廉姆斯,保住綠洲再說!”
他又看向那些喊著複仇的戰士:“血仇要報,但不是現在內訌,是擰成一股繩,先把賬算在威廉姆斯頭上!”
人群鴉雀無聲,隻有風卷著沙粒的聲音。陸沉的話像一盆冷水,澆醒了沉浸在憤怒和迷茫中的人們。是啊,不管過去如何,現在的危機就在眼前,再內鬥下去,隻會讓親者痛、仇者快。
白發長老顫抖著站起來,撿起地上的聖典碎片,聲音帶著沙啞的堅定:“陸小子說得對…… 是老夫糊塗了。不管祖先做過什麼,我們這代人不能讓 x 部落斷在手裡。”
黑袍長老也點點頭,從懷裡掏出個小小的油布包,裡麵是聖典的原本抄本:“這才是沒被篡改的版本,上麵確實記載了百年前的衝突,但沒說誰對誰錯,隻寫了‘綠洲容得下所有人’。”
他展開抄本,對著人群高聲念道:“守沙人,守的不是哪一個部落的地盤,是這片大漠的生機。殺心起,則沙暴至;包容生,則綠洲存。”
“包容生,則綠洲存!” 陸沉舉起圖騰刀,金光刺破了機械禿鷲投射的藍光,“現在,誰跟我去砸了威廉姆斯的獻祭台?”
“我去!” 陳宇第一個響應,舉起了火箭筒。
“算我一個!” 斷胳膊的戰士掙紮著站起,撿起地上的砍刀。
“還有我們!” 年輕的牧民們也重新撿起長矛,眼神裡的羞恥變成了堅定。
機械禿鷲似乎沒想到會是這個結果,影像開始閃爍,藍光變得不穩定。威廉姆斯的聲音突然從揚聲器裡傳來,帶著氣急敗壞的暴怒:“一群蠢貨!被謊言騙了百年還不夠,還要繼續當守沙人的傀儡?”
“你們的祖先就是群屠夫!你們流淌的是強盜的血!” 他的聲音越來越尖利,“今天我就讓你們看看,什麼叫真正的報應!”
影像突然變成了 x 部落營地的俯瞰圖,無數個紅點正在靠近 —— 是 s 部落的主力部隊,正從三個方向包抄過來,最前麵的是騎著沙漠狼的沙血戰士,沙晶鎧甲在陽光下閃著嗜血的光。
“陷阱!” 陸沉的瞳孔驟縮,“他故意激怒我們,引我們暴露位置!”
營地邊緣的沙子突然開始蠕動,像有什麼東西在底下蘇醒。老刀的骨刀突然發出震耳的嗡鳴,刀身的 “鎮煞” 圖騰紅得發紫:“不好!是沙晶傀儡!它們早就藏在沙子裡了!”
人群後方傳來淒厲的慘叫,幾個剛剛還在爭吵的牧民突然倒在地上,皮膚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沙晶化,眼睛裡湧出幽藍的光,像被操控的木偶一樣爬起來,朝著自己的同伴撲去。
“是記憶汙染!” 蘇晴的聲音從對講機裡傳來,帶著驚慌,“機械禿鷲一直在釋放低頻聲波,能激活人血液裡的沙晶碎片!”
陸沉的心臟沉到了穀底。剛剛凝聚起來的士氣,難道就要這樣被瓦解?
他看著那些倒戈的同伴,看著遠處逼近的 s 部落大軍,又看了看手裡的圖騰刀,突然想起了黑袍長老的話:“包容生,則綠洲存。”
“不想變成傀儡的,跟我衝!” 陸沉沒有後退,反而舉起圖騰刀,朝著最近的沙晶傀儡衝去,“殺出一條血路,去月牙泉祭壇!隻有啟動逆熵陣,才能淨化這些沙晶!”
金光如電,劈開了第一個撲來的傀儡。陸沉的聲音在混亂中回蕩,帶著不容置疑的力量:“記住!我們是 x 部落的人,更是守沙人的後裔!今天,就讓我們用行動告訴威廉姆斯,什麼叫真正的守沙人!”
戰士們像被注入了強心劑,跟在他身後,朝著沙晶傀儡最密集的地方衝去。刀光劍影中,剛剛還在爭吵的兩派人,此刻背靠背地戰鬥,用彼此的血肉之軀,為身後的同伴築起一道防線。
機械禿鷲的藍光還在閃爍,威廉姆斯的狂笑和沙晶傀儡的嘶吼交織在一起,像首絕望的交響曲。但在這片混亂中,x 部落的戰吼卻越來越響亮,蓋過了所有的雜音,在大漠的上空回蕩。
陸沉知道,這場戰鬥才剛剛開始。他們不僅要對抗外部的敵人,還要對抗血脈裡的詛咒和曆史的陰影。
而遠處的沙丘背後,一支更龐大的軍隊正在集結,為首的威廉姆斯騎著一隻巨大的沙晶蠍子,機械義眼的紅光死死盯著 x 部落營地,嘴角掛著勝券在握的冷笑。
他的手裡,握著半塊安魂骨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