礦寨門口,
兩隊李家護衛湧了出來,氣勢洶洶地把人和車廠眾車夫圍了個嚴實。
人和車廠一眾車夫都是一愣,齊刷刷把目光投向祥子。
李貴走上前,眯著眼笑了笑,拱了拱手:“方才咱們礦寨裡查了一通,還是沒尋著那塊上品妖獸骨。”
“勞煩祥子兄弟,多擔待著!”
話說得客氣,態度卻硬得很——牽涉到上品妖獸骨,在李家礦區裡,這可是天大的事。
車夫們都將目光投向祥子。
祥子猶豫片刻,卻是抬抬手,
一眾車夫都放下了板車。
祥子嘴角掛著一個和煦的笑,對李貴說道:“這是自然,不過敢問貴爺,我等該如何配合?”
李貴心裡一鬆——事情比預料中順當。
“按老規矩,需要去小屋單獨查驗,每個人都要搜身。”
祥子眉頭微不可查一挑——搜身?
“貴爺,那我車廠這些礦石怎麼辦?”
“不妨事,擱在這兒就成,待會兒搜完了,若沒什麼岔子,自會原封不動還回來。”
“成。”
祥子答應得乾脆,還主動卸下背後的短槍,更讓李貴心裡的石頭落了地。
那個接替了陳凡的武夫走上前,笑眯眯一抱拳,對祥子說道:“祥子兄弟,職責所在,多有冒犯了。”
“梁爺說的哪裡話,咱們走這條礦線,自然得守李家的規矩,”
祥子笑容依舊,臉上瞧不出半分情緒。
“那祥子兄弟這邊請!”
梁華手一揮,就有兩個青衣護院走上前,領著祥子往前走。
車廠四十多個車夫,被分成了好幾撥,都有李家礦廠的護衛盯著。
論人數,這些護衛竟比車夫人還多些。
祥子腳下頓了頓,卻笑道:“梁爺,這般大的陣仗啊?往日裡都是這規矩?
瞧見祥子動作,精神緊繃的梁華卻是麵色一肅,手掌驀地摸向了腰間的佩刀。
祥子笑容不變,臉上看不出半點情緒。
似是為掩飾尷尬,梁華手指拂過腰佩,笑容有些敷衍:“祥子兄弟,往日裡都該是這般規矩吧,先前我也沒弄過這些!”
說罷,似乎是為讓祥子放心,梁華索性主動走在前頭:“祥子兄弟,前麵不遠就是小屋區域了。
祥子笑著點頭,表示理解。
心裡卻驀地一沉——
梁華在扯謊!
方才路上,梁華明明說自己在這礦線上待了三年多。
而且若真不懂規矩,又怎會曉得哪裡是小屋區域,還能親自帶路?
再想到方才梁華那不尋常的動作,祥子眼眸微微縮了縮,卻遠遠對傑叔打了個招呼:
“傑叔,待會弄完了,莫要忘了喊上瘦猴一起去吃折籮飯。”
傑叔在另一隊裡,遠遠聽了先是一愣。
旋即,中年武夫那雙眉頭猛地一挑,像刀出鞘般淩厲——
瘦猴早就沒了,哪還能吃上折籮飯。
梁華領頭,祥子在中間,後頭跟著兩個李家青衣護衛。
離礦寨越來越遠,
密林越發茂密,隱約的光線透過不知名的高大樹木灑下來。
淡金色的礦粉在光裡忽明忽暗。
幾人都沒戴衛生口罩,祥子瞅見,梁華依舊氣息平穩,而後頭那兩個李家護衛已隱隱有些喘了。
隻一瞬間,祥子心裡就有了數。
直到這時候,祥子還有些不敢信——難不成李家礦廠真敢當眾設伏?
這可是整整四十多個車夫,外捎上十來個破了氣血關的武夫!
要知道,李家與人和車廠合作已幾十年了,素來順遂,
而礦線這事,更是關係到使館區那些大人物,向來沒人敢輕易打主意。
前些日子,便是那個九品小成的馬匪張大錘,來劫礦線時尚且還遮遮掩掩,唯恐走漏了風聲。
因金福貴那事,祥子一直對李貴就存著防備。
但此刻這陣仗,哪是一個小小的管事能張羅起來的?
若是李家高層的意思,這般大動乾戈,又圖個啥?
想到這裡,便是謹慎如祥子,心裡也漸生疑惑:莫不是自己想多了?
還是說他們的目標,打一開始就隻是自己?
不然,又何必將自己與車夫們分開?
難道是這梁華跟李貴串通一氣,隻想除掉自己?
無數個念頭,在祥子腦袋裡穿梭個不停。
直覺告訴他,他該先下手為強。
但這樣可就真留給人留下把柄了,絕然解釋不清!
思緒紛亂間,祥子右手悄無聲息摸到了胸前。
忽然,眼前視野卻是一闊。
一間簡陋至極的木屋,被幾棵老樹圍著。
光影斑駁間,梁華臉上笑容明滅不定,隻朝前一指,對祥子笑道:“祥子兄弟,就是這間屋子了,裡麵請吧。”
“李家規矩多,還望莫怪。”
祥子應道:“不妨事,隻是我車廠那些弟兄呢?怎麼瞧不見人影?”
梁華麵色一滯,隨即笑道:“該是去了那邊罷。”
祥子沒說話,臉上並瞧不出半點情緒。
一個青衣護衛走上前,掏出一把銅鑰匙。
“吱呀——”刺耳的摩擦聲中,木屋門開了。
梁華抱拳:“祥子兄弟,請吧”
祥子笑著點頭,目光一掃——
身邊隻有梁華一人,那兩個青衣護衛在幾步外的木屋門口守著。
要是對方真存著暗算的心思,
此刻正是唯一的機會。
祥子不能再猶豫了!
前世時,他就聽過一句話:不要忌憚以最大的惡意,來揣度你的對手。
於是,祥子目光越過梁華,落在密林深處,忽然驚道:“傑叔你怎麼來了!”
這話一出,梁華大驚,下意識順著祥子的目光回頭,
而他的手,已摸到了腰間的佩刀上。
梁華眼裡,隻有疏朗的大樹,哪有人影?
隻一刹那,他就曉得自己露了馬腳。
到底是哪裡出了岔子,他說不清。
但這次布的局,李管事說得明明白白——祥子必須死。
這也是梁華支開旁人,親自帶著兩個得力手下的緣故——隻要祥子死了,他便是頭功,貴爺說了,李家大公子會親手賜下一枚妖獸骨!
妖獸骨倒也罷了,他梁華畢竟是個入品武夫,在李家混跡這些年,也不至於如此眼淺,隻為區區一塊妖獸骨就擔上這天大乾係。
但李家大公子!那可是梁華從來接觸不到的大人物!
若能攀上這條粗腿,自己日後在李家便算是穩當了。
於是,梁華才會被李貴三言兩語便說動了心思。
況且,此事乾係甚大,但風險卻小——不過是對付個小車夫而已。
自己是九品入門境,再合三人之力,拿捏一個剛破氣血關的武夫,還不是手到擒來?
在轉頭那一刻,梁華便曉得已露了餡。
“動手”
還沒回頭,他眼裡便爆出一抹厲光,怒聲一喝。
腰間佩刀,同時鏘然出鞘。
擰身一轉,手中長刀順勢橫劈而出,抹出一道森冷刀光,
這是迷蹤刀裡的“擰身旋”,講究以身為軸,刀隨意動。
梁華甫一出招,便是壓箱底的殺招。
沒成想,這刀劈空了——顯然,那個年輕大個子車夫早有防備。
刀先出,人才回頭。
等瞧見幾步外那大個子車夫探手往懷裡摸,梁華的眼眸猛地一縮。
他看著祥子。
祥子也看著他。
唰!
一蓬灰黑色粉末衝天而起,直撲梁華的麵門。
先前,祥子就是靠這手偷襲,宰了馬六車廠那個瘦子——打那以後,他就養成了隨身帶著這東西的好習慣。
隻不過,當時使得是石灰。
而此刻,是五彩礦的礦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