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梨對此一無所知。
她因為對宋眠這樣的貴客行凶,被當成瘋子捆住手腳,牲畜一樣被困在房間裡無人問津。
日沉西山,夜幕降臨。
薑梨手腳冰涼地蜷在床畔,空洞的目光落在地上,蒼白的臉上沾滿流不儘的眼淚。
她原本已經很少哭了。
因為除了曾經的邊澈,沒人會在乎她的眼淚。
可就在不久前,她才得知她未出世的孩子居然是被人蓄意害死的。
而害死她孩子的凶手,正被孩子的親生父親捧在心尖上珍愛嗬護……
哢噠。
門外傳來轉動鎖芯的輕響。
是誰?
薑梨從恍惚中驚醒,半睜著被淚洇紅的雙眼,近乎虛脫地緩緩看向門口。
門板徐徐打開,廊燈暖黃的光傾灑進昏黑的室內,同時投下頎長的人影。
哪怕逆著光,看不清臉,薑梨也瞬間認出了來人。
是邊澈。
他立在門口,姿態隨意,身形高大,像侵擾夢境的怪物。
薑梨不想麵對他,她彆過頭,藏起滿是淚痕的臉。
被踹過的腰側忽然傳來抽痛。
她知道自己不該去想,可還是忍不住想:
以前連她多走幾步路都會心疼的邊澈,現在卻可以毫不猶豫地對她動手……
啪。
吊燈被打開,薑梨身體顫了一下,所有的狼狽、難堪一時間再也無所遁形。
“嗤。”邊澈笑了一聲,薑梨一縮,更用力地想弓起身子。
邊澈走近床邊打量她,視線始終徘徊在她被繩子磨破的手腕腳腕。
背叛自己的女人自食惡果,他應該覺得痛快。
可心口,卻像是壓了千斤重石,連呼吸都不順暢。
“薑梨,你看看現在的你像什麼樣子?活得簡直不如豬狗。”
他嗓音低冷,彎腰伸手,強硬轉過薑梨藏起來的大半張臉。
然後,他看清了她紅腫的眼眶,還有那滿臉的淚痕。
她又在哭。
邊澈抿緊雙唇,心也在同一時刻收緊。
可下一秒,他心底有道聲音惡狠狠地說:她哪兒來的臉哭?!
“躲什麼?終於拾回羞恥心,覺得自己沒臉見人了?”邊澈恨她輕易就能攪亂他的心湖。
他按住她的脖頸,指尖施力,眼睜睜看著薑梨從皺眉,到本能掙紮,卻始終動彈不得。
愚蠢又可悲。
他深深凝視她,嗓音不自覺繃緊:“我再問你一遍,當初的事你後不後悔。”
窒息感讓薑梨止不住發抖,她聽不清他的話,泛黑的眼前全是他對宋眠嗬護關懷的樣子。
兩相對比,薑梨心裡忽然騰起氣憤和不甘。
為她自己,也為她可憐又無辜的孩子。
“你……你聽我說……”
邊澈死盯著她艱難開合的嘴唇,不自覺鬆了些力道。
薑梨急促喘息,一刻不停地開口:“你相信我,真的是宋眠開車撞我,是她害你命懸一線,是她殺了我們的孩子,你不能愛她,你怎麼可以愛她……”
仿佛一腳踏空,邊澈咬著牙笑了,滿眼涼薄。
他竟然還指望她能真誠懺悔?
她根本無可救藥。
用力丟開薑梨,邊澈轉過身,“我不去愛救我照顧我的眠眠,難道去愛拋棄我的你?薑梨,你要不要聽聽你在說什麼?”
他往後偏頭,拿眼尾看她,眼神蔑然,唇角殘忍勾起。
“忘了告訴你,我打算和眠眠訂婚了。”
薑梨愣住。
所以今天宋眠出現在邊家,並不是偶然?
“不……”
薑梨著急想起身,卻因為手腳受限,身子一歪滾下床,結結實實摔在地板上。
“咚”的一聲悶響,邊澈豁然轉身。
他幾乎就要過去抱她起來,卻在意識到自己想做什麼的下一秒,握拳定在原地。
“薑梨,知道你這樣哭著到處爬的樣子有多醜嗎?你故意這麼做,是想求我可憐可憐你嗎?”他開口嘲諷,神色厭煩。
“抱歉,我隻會覺得你惡心。”
薑梨麵朝下趴在地上,眼淚從兩頰滾落。
他這個樣子,她到底應該怎麼辦。
……
薑梨被允許出房間的那天,先被叫去見了邊父。
“閉門思過這麼久,知錯了?”
薑梨垂眸點了下頭。
邊父並不在意她的反應,抿了口茶,自顧自說:“上次你和眠眠鬨不愉快,丟了我邊家的人,小澈提議你出麵幫忙籌備邊宋兩家的訂婚宴,辦好了,也算是將功補過。”
薑梨一怔,指尖陷進掌心。
“你不願意?”邊父語氣一沉,眼底多了抹脅迫。
片刻,薑梨搖了搖頭。
就像她無法乾涉邊澈和宋眠在一起,她同樣沒有立場和底氣不聽從邊家的安排。
“啞巴了?”
“……我會好好幫忙。”
訂婚宴的舉辦地點定在明悅山莊。
彆人辦宴會隻是預定某個時間段,邊澈則是直接包場一整個月。
他出手如此闊綽,會場內部的布置卻十分清新簡單——
海藍紗鋪路,白玫瑰陪襯,四處可見充當點綴物的滿天星和梔子花。
這樣的藍白花海純潔浪漫,卻怎麼看,都不符合傳統訂婚儀式的現場布置習慣。
而薑梨從踏進會場起,神色就變了。
她抱著一紙宴會流程書,一步一步走過藍白花海,細細看過玫瑰、滿天星和梔子,在混雜的花香中,漸漸紅了眼眶。
“哎!女士!”工作人員慌張扶了薑梨一把,沒有讓她滑坐在地上。
薑梨搖搖塞滿思緒、昏沉沉的腦袋,撐住近處的一張宴會桌,道謝的同時,順勢坐了下去。
她托著額角,指尖碰觸腿邊的純白玫瑰,眼前浮現出很久以前,她懷抱一盆梔子花,靠在邊澈肩頭的場景。
“我喜歡梔子,茉莉,所有純白的花,阿澈你喜歡藍色,喜歡天空和大海,如果我們以後結婚……”
“什麼叫如果結婚?你隻能嫁給我聽到沒有?”
心口泛起一陣強過一陣的刺痛,薑梨抬手,揉去眼底的酸脹。
她沒有嫁給他。
所以他就把她親手設計的婚禮現場給了彆人。
“叫你幫忙,不是叫你過來坐著享福,看來少奶奶當久了,腦子和四肢都退化了,隻能當個頤指氣使的蠢貨。”
熟悉的聲音由遠及近。
薑梨整個人還浸在過往的回憶裡,轉頭看到邊澈時,眼底的依戀和傷感濃到化不開,輕而易舉就漫過去,將人重重包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