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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水源猜測(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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誇洛那句氣若遊絲卻石破天驚的“阿嫂”,像一顆滾燙的石子,驟然投入了這間彌漫著病痛與鐵鏽氣息的沉重病房。

空氣瞬間凝固了。

原本壓抑的呻吟和囈語似乎都停滯了一瞬。

幾個意識稍清的病人,渾濁的目光遲鈍地挪了過來,帶著一絲茫然的好奇。角落裡照看病人的兩個苗家婦人,先是一愣,隨即嘴角難以抑製地向上彎起,露出連日來難得的一絲笑意,目光在誇蚩和納蘭霏之間來回逡巡。

而屬於當事人的誇蚩……

這個能在赤水河一根楠竹上如履平地、麵對凶徒圍攻也麵不改色的苗族勇士,此刻卻像被滾水燙到腳背的貓!

古銅色的臉龐“騰”地一下,從脖子根直紅到了額角,連耳廓都燒成了煮熟的蝦殼。

他猛地鬆開握著阿弟的手,高大的身軀僵硬得像塊門板,手足無措地站起來,嘴唇囁嚅著,半天才擠出幾個破碎的音節:

“阿…阿洛!胡…胡說八道什麼!”

他聲音又急又低,帶著明顯的慌亂,眼神根本不敢看身旁的納蘭霏,隻死死盯著自家病糊塗的弟弟,“這是…這是納蘭小姐!阿哥請來…請來給寨子治病的大夫!什麼阿嫂!再亂說…再亂說阿哥不給你找蜂蜜吃了!”

他這番此地無銀三百兩的辯解,配上那張紅得滴血的臉和快要打結的舌頭,非但沒能平息事態,反而讓那兩位苗家婦人忍俊不禁,低低笑出了聲。

納蘭霏原本也被誇洛這神來之筆弄得有些猝不及防,耳根微微發熱。但此刻看著誇蚩那副窘迫得快原地蒸發的模樣,一股惡趣味卻悄然滋生,壓過了那點微妙的尷尬。

她微微揚起下巴,一雙清亮的眸子斜睨著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的誇蚩,故意拖長了調子,聲音帶著點刻意的傲嬌:

“哦?誇蚩大哥這話說的…怎麼,是覺得我納蘭霏配不上做你誇蚩的阿嫂?瞧不上本姑娘?”

轟——!

這句話如同火上澆油!

誇蚩隻覺得腦袋裡“嗡”的一聲,血液全衝上了頭頂,眼前都仿佛有點發花。

他猛地轉過頭,對上納蘭霏那雙帶著促狹笑意的眼睛,更是慌得語無倫次:

“沒…沒有!絕對沒有!納蘭姑娘你…你…你…你很好!特彆好!頂頂好!”

他急得直擺手,笨拙地搜刮著貧瘠的詞彙,試圖表達自己絕無輕視之意,“是我…是我配不上!不是,是…是阿洛燒糊塗了!胡說的!姑娘你千萬彆往心裡去!我…我…”

他急得額頭青筋都迸出來了,憋了半天,最後自暴自棄地一跺腳,聲音帶著點絕望的嘶啞:“我嘴笨!”

看著他急赤白臉、手足無措的憨直模樣,納蘭霏眼底的笑意終於漾開,如同春冰乍破。

她見好就收,不再逗弄這老實漢子:

“好了好了,逗你的。誇蚩大哥古道熱腸,是頂天立地的好男兒,誰會說你看不上?”她輕輕拍了拍誇蚩緊繃的手臂,觸手一片滾燙,“說正事要緊。”

她斂了笑容,目光重新落回草鋪上依舊迷迷糊糊、卻因為阿哥的窘態而似乎也牽動了一絲微弱笑意的誇洛身上,神情變得嚴肅而專注。

“誇洛,你還記得,大概是什麼時候開始覺得身體不舒服的嗎?”納蘭霏俯下身,聲音放得輕柔而清晰,“就是那種…白天特彆沒精神,隻想睡覺,晚上又覺得特彆煩悶,控製不住想發脾氣的時候?”

誇洛努力地眨了眨沉重的眼皮,眼神迷茫地思索著,嘴唇翕動了幾下,才發出微弱的聲音:“記不清…好像…好像有…月亮很圓…很亮那幾天…後來…後來就…”

“月亮很圓很亮?”納蘭霏心中一動,那大概是月中前後。

她繼續引導,“那在你不舒服之前,有沒有吃過什麼平時不常吃的東西?或者喝過什麼特彆的水?比如…河水?山泉水?”

誇洛緩慢地搖頭,動作幅度極小:“吃的…跟阿哥…一樣…水…也是寨子裡的。”

“寨子裡的水,都是統一安排,由壯勞力輪流去山腳那條溪澗裡打上來,儲存在寨子中間那幾口大石缸裡,大家再分取飲用。”

旁邊的誇蚩也立刻接口,眉頭緊鎖:“那條溪澗的水一直很乾淨,是活水,源頭在更深的山裡。如果是因為水有問題,按道理…所有人都該染上才對!”

這也是他一直百思不得其解的地方,寨子裡並非人人感染,似乎並無明顯的共同汙染源。

納蘭霏的眉頭也蹙了起來。

顯微鏡下血中的寄生蟲,沈家鰼人酒對寄生蟲的“安撫”作用,都指向水源汙染。但誇蚩說的沒錯,如果是公共水源大麵積汙染,感染不該如此“挑人”。

“走,去水缸那邊看看。”納蘭霏當機立斷。

她剛起身,一直默默守在誇洛身邊、用濕帕子小心沾濕他乾裂嘴唇的雲織抬起頭,聲音不大卻很堅定:“納蘭姐姐,你們去吧。我…我留在這兒照看誇洛。”

她的目光落在少年蒼白憔悴的臉上,帶著一種近乎執拗的溫柔,“我…有經驗。”

納蘭霏看著她通紅的眼圈和緊抿的唇,知道她想起了自己夭折的弟弟,心中了然,點了點頭:“好,辛苦你了,雲織。小荷,你也留下幫雲織。”

小荷連忙應下。

納蘭霏和誇蚩一前一後走出這間充滿痛苦氣息的木屋,外麵清冷的空氣湧入肺腑,稍稍驅散了心頭的沉重。

在誇蚩的帶領下,他們很快來到了寨子中心一片相對開闊的平地。這裡並排擺放著三口巨大的、用整塊青石鑿成的方形水缸,缸口蓋著嚴實的木板,隻留取水的小口。

缸體表麵濕漉漉的,長著些深綠的苔蘚,顯得古樸而厚重。

納蘭霏上前,揭開一個取水口的木板。缸內水質清澈,映著天空的微光,一眼見底,並無任何渾濁或異味。她拿出隨身攜帶的一個小瓷瓶,小心地灌了一瓶水。

然後回到誇蚩安排給她的臨時落腳處,一間乾淨整潔的吊腳樓。

納蘭霏立刻取出她視若珍寶的顯微鏡和琉璃片,小心地滴上一滴剛取來的缸中水,湊近目鏡,仔細調整焦距。

視野裡,清澈的水滴放大後,能看到一些極其微小的、似乎是藻類或浮遊生物的顆粒在緩慢移動,但並無任何類似血液中那種猙獰扭動的蟲豸形態寄生蟲。

“怎麼樣?”誇蚩緊張地守在一旁,大氣不敢出。

納蘭霏搖搖頭,眉頭鎖得更緊:“水很乾淨,沒發現那種蟲子。”

線索似乎又斷了。

兩人陷入沉默,屋內隻剩下山風吹過竹林的沙沙聲。

就在這時,屋外傳來一陣腳步聲和交談聲,由遠及近。

“這鬼天氣,下午日頭太毒了!背上這桶水,跟扛著個火爐似的!”

“可不是嘛!還是晚上打水舒坦,涼快,水摸著都冰手!”

“是啊是啊,晚上月亮好的時候,溪水亮堂堂的,看著都清爽…”

是幾個剛剛打水回來的寨中漢子,正一邊卸下肩上沉重的水桶,一邊用苗語夾雜著生硬的漢話抱怨著下午的炎熱,懷念著夜晚打水的涼爽。

說者無心,聽者有意!

納蘭霏如同被一道閃電劈中,猛地從顯微鏡前抬起頭,眼中瞬間爆發出驚人的光亮!

“等等!”她失聲喊道,聲音因為激動而微微發顫。

誇蚩被她嚇了一跳:“納蘭姑娘?”

納蘭霏快步走到窗邊,看著那幾個正擦汗的漢子,又猛地回頭看向那架顯微鏡,最後目光灼灼地盯住誇蚩,語速快得像爆豆子:

“時機,誇蚩!是打水的時機!”

“什麼時機?”誇蚩一頭霧水。

“是打水的時辰!”納蘭霏的呼吸有些急促,思路卻前所未有的清晰,“你們習慣什麼時候去打水?下午?還是…晚上?”

誇蚩愣了一下,下意識回答:“看排班。天氣熱的時候,大家更願意選涼快的晚上去,尤其是滿月前後,溪澗反射月光,路好走,水也顯得格外清亮…怎麼了?”

“這就對了!”納蘭霏重重一拳砸在掌心,眼中閃爍著洞察真相的銳芒,“問題很可能就出在晚上!出在你們晚上打回來的水上!”

“為什麼?”誇蚩還是不解,“水不都是一樣的水?白天晚上還能不一樣?”

“水本身或許一樣!”納蘭霏指向顯微鏡,聲音斬釘截鐵,“但水裡的‘東西’,可能不一樣!還記得誇洛說他不舒服是‘月亮很圓很亮那幾天’開始的嗎?還記得沈家鰼人酒能‘安撫’那些蟲子嗎?”

她一連串的反問,如同重錘,敲在誇蚩心上。

“我懷疑…那種寄生的蟲豸,或者說它們的蟲卵或幼蟲形態,具有極強的‘嗜夜性’或者…‘趨月性’!”

納蘭霏的聲音帶著一種發現關鍵拚圖的激動,“它們在夜晚,尤其是月光皎潔的夜晚,會變得異常活躍,大量聚集!你們晚上打回來的‘清亮溪水’,裡麵蘊含的蟲卵或幼蟲濃度,可能遠高於白天!”

“而飲用這些夜晚打回來的水的人…”納蘭霏的目光投向那間鎖著病人的木屋方向,聲音沉了下去,“就成了第一批被寄生的目標!這或許就是為什麼,感染不是寨子裡的所有人。因為白天寨子裡的青壯,絕大多數會前往河邊運鹽,他們更多是在外邊喝酒或者飲用外邊的水源。!”

“而夜裡打來可能有問題的水,絕大多數都會被留在寨子裡的老人、小孩,或其他青壯飲用。這就造成,寨子有人可能出事,有人可能沒有。畢竟……有時候白天打的水沒問題,也會有人喝,恰好就躲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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