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光微亮,晨露未乾。
唐玉音端著一個食盒,麵無表情地推開胡媚兒的房門。木盤上隻有一碗清粥,兩碟鹹菜。
她將食盒重重地放在桌上,發出“砰”的一聲。
“你的飯。”
胡媚兒盤膝坐在床上,一夜的調息讓她恢複了些許元氣,但臉色依舊憔悴。她睜開眼,看了看那碗粥,又看了看唐玉音。
“有勞了。”她的語氣客氣,卻透著一股狐族特有的媚意。
唐玉音的身體僵了一下。“彆用這種腔調和我說話。”
胡媚兒輕笑一聲,緩緩下床,赤足踩在冰涼的木地板上。“那你希望我用什麼腔調?像你一樣,頂著一張隨時準備赴死的臉嗎?”
“你!”唐玉音攥緊了拳頭。
“我什麼?”胡媚兒走到桌邊,端起那碗粥,“至少我現在還活著,不是嗎?托主人的福。”
“主人”兩個字,像一根針,精準地刺入唐玉音的痛處。
她冷哼一聲,轉身就走。“你最好祈禱自己能一直這麼有用。”
話音未落,一股恐怖絕倫的氣息,毫無征兆地從天而降!
轟——!
整座莊園劇烈地顫動了一下,梁上的灰塵簌簌落下。天空在瞬間暗了下來,濃稠如墨的烏雲翻滾著,將整個雲夢澤都籠罩在內。一股霸道、凶戾、充滿了血腥味的妖魔威壓,如同萬丈高山,轟然壓下!
“哐當!”
胡媚兒手中的粥碗脫手而出,摔在地上,碎成幾片。她臉上的血色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褪儘,身體不受控製地發抖,牙齒咯咯作響。
“是……是他……是狼皇……”她喃喃自語,恐懼攥住了她的心臟,“他追來了……”
唐玉音也被這股威壓震得氣血翻湧,但她強行穩住身形,衝出房門。
庭院裡,她的妹妹唐雪已經持劍在手。唐雪的傷勢比唐玉音更重,此刻卻站得筆直,如一杆隨時準備出鞘的槍。
“姐姐,結陣!”唐雪的語速很快,每一個字都帶著金石之音。
“他怎麼可能這麼快就找到這裡!”唐玉音疾步衝向自己放在廊下的古琴。
唐雪的視線越過她,投向房間裡那個癱軟在地的身影。“有內鬼,還用問嗎?”
唐玉音撫上琴弦的動作一滯。
就在此時,天空中那翻滾的魔雲裡,響起一個雷鳴般的咆哮。
“胡媚兒!本皇的耐心有限,滾出來受死!”
聲音如同實質的重錘,狠狠砸在莊園的護罩上,激起一圈圈肉眼可見的漣漪。
隨著話音,數道漆黑的身影從天而降,重重地落在庭院四周,將整座主屋包圍。他們個個身披重甲,魔氣繚繞,形態各異,正是狼皇座下最精銳的魔將!
殺氣,瞬間填滿了莊園的每一個角落。
胡媚兒連滾帶爬地從房間裡出來,扶著門框,渾身抖得像風中的落葉。她看著院中那些熟悉又讓她恐懼的身影,連站立的力氣都快要消失。
她完了。
就算項川給了她丹藥,她也隻恢複了不到三成的妖力。這點實力,在狼皇和他的魔將麵前,和螻蟻沒有任何區彆。
唐玉音坐定在琴前,十指搭上琴弦。“錚——!”
一聲急促的琴音響起,化作無形的利刃,射向其中一名魔將。
那魔將甚至沒有動,周身的護體魔氣自動流轉,便將琴音絞得粉碎。他咧開嘴,露出一口森白的牙,嘲弄地看著唐玉音。
“人族女人的把戲,也敢在本將麵前賣弄?”
唐玉音的額頭滲出冷汗。她知道,這根本是一場沒有勝算的戰鬥。對方的實力,遠超她們的想象。
唐雪橫劍身前,護住姐姐和身後的屋子。她盯著為首那名手持巨斧的牛頭魔將,身體緊繃。
“今天,怕是要死在這裡了。”唐雪低聲對唐玉音說。
“死,也要拉個墊背的。”唐玉音咬牙回應,準備強行催動秘法,與敵偕亡。
絕望的氣氛,如同蛛網,纏住了每一個人。
胡媚兒更是麵如死灰,她仿佛已經看到自己被狼皇抓回去,被“鎮魂釘”釘穿妖丹,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下場。
就在這劍拔弩張,死寂沉沉的時刻。
一個懶洋洋的聲音,突兀地響了起來。
“嘖,真吵。”
聲音不大,卻清晰地傳進了在場每一個人的耳朵裡,無論是人類還是妖魔。
所有人都是一愣,下意識地循著聲音來源看去。
庭院中央,那棵大樹下的躺椅上,項川不知何時已經醒了。他打了個長長的哈欠,慢悠悠地坐起身,伸展了一下筋骨,發出一陣劈裡啪啦的脆響。
那足以讓唐家姐妹和胡媚兒喘不過氣的恐怖威壓,對他而言,似乎隻是拂麵的微風。
為首的牛頭魔將瞳孔一縮。他居然完全沒有發現這裡還有第四個人!
項川揉了揉眼睛,掃視了一圈院子裡的不速之客,最後把視線定格在天空那片翻滾的魔雲上。
他皺了皺眉,似乎有些不滿。
“擾人清夢,罪加一等。”
他站起身,拍了拍衣袍上不存在的灰塵。
這番輕描淡寫的姿態,徹底激怒了那群不可一世的魔將。
“哪裡來的人族小子,不知死活!”牛頭魔將爆喝一聲,扛在肩上的巨斧轟然頓地,地麵瞬間龜裂開來,“先宰了你,再抓那隻狐狸!”
唐玉音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她不知道項川要做什麼,但這種時候激怒對方,是最愚蠢的行為。
項川卻沒有理會那魔將的叫囂。他隻是活動了一下手腕,心裡覺得有些可惜。
本來還能再睡半個時辰的。
不過,也罷。
他正好想試試升級後的先天正陽脈。這些送上門來的家夥,倒也算是廢物利用。
“喂。”他忽然開口,對著那個癱軟在地的狐族女王說。
胡媚兒一個激靈,抬起頭。
“看清楚了。”項川的語氣平淡無波,“我怎麼殺他們,以後,你就怎麼替我殺人。”
話音剛落,他的人已經從原地消失。
下一瞬,他出現在那名叫囂的牛頭魔將麵前。
太快了!
快到沒有人能看清他的動作。
牛頭魔將臉上的獰笑還凝固著,本能地舉起巨斧想要劈下,卻發現自己的身體根本跟不上反應。
項川伸出右手,食指與中指並攏,對著牛頭魔將的額頭,輕輕一點。
沒有驚天動地的巨響,沒有華麗炫目的光效。
隻有一聲輕微的“噗嗤”聲。
像是指尖戳破了一張濕透的窗戶紙。
一道纖細的、純粹到極致的金色陽炎,從他指尖射出,瞬間洞穿了牛頭魔將的頭顱,連同他身後的堅固魔甲,也一並貫穿。
牛頭魔將巨大的身體僵在原地,眼中的凶光迅速黯淡下去。他張了張嘴,似乎想說什麼,卻一個字也吐不出來。
轟然一聲,他那小山般的身軀直挺挺地向後倒去,砸在地上,激起漫天煙塵。
生機,全無。
一擊斃命。
整個庭院,刹那間陷入了一片死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