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汙水漫過膝蓋，刺骨的寒意和腐臭鑽入每一個毛孔。
唐玄最後那句“變成灰燼”如同毒蛇，纏繞在楊簡的脖頸上，窒息感比汙水的壓力更甚。
他抱著小黑，站在黑暗的管道岔口，前方是ura“淨街者”的焚化爐，後方是金蟬追兵和靈山退走的陰影，而唐玄的“車”在原路返回的方向。
沒有選擇。
或者說，選擇隻剩下一個——跳進唐玄準備好的下一個囚籠。
“嗚…”小黑感受到主人身體的僵硬和劇烈的心跳，發出擔憂的低鳴，小腦袋蹭著他的下巴。
楊簡的獨眼死死盯著手腕上那枚散發著幽藍微光的腕帶，恥辱和憤怒在胸腔裡燃燒，幾乎要將他的理智焚毀。
清源妙道真君，竟被逼到如此地步！被一個凡人玩弄於股掌之間！
“走…”他從牙縫裡擠出嘶啞的聲音，帶著無儘的疲憊和冰冷的決絕。
他抱著小黑，如同抱著最後的珍寶，艱難地轉身，踏著粘稠的汙水，朝著來時的方向，深一腳淺一腳地挪動，每一步，都像踩在尊嚴的碎片上。
金蟬集團頂層，維生中心。
淡金色的營養液緩緩流淌，滋養著維生艙內那具千瘡百孔卻蘊含著恐怖凶性的軀殼。
孫小空緊閉雙眼，臉色依舊慘白，但胸膛的起伏更加有力，每一次呼吸都帶著一種沉睡猛獸蘇醒前的壓抑感。
突然！
他毫無征兆地睜開了眼睛！
暗金色的瞳孔裡沒有暴怒，隻有一片冰冷到極致的死寂，目光穿透特製的玻璃艙壁，精準地鎖定了站在觀察窗外的唐玄。
滋啦——！
維生艙的通訊器被強行激活，孫小空嘶啞的聲音響起，如同砂紙摩擦金屬，帶著不容置疑的命令：
“管子…拔了。”
“這…鳥籠子…悶得慌。”
研究主管臉色一變：“唐先生！目標生命體征尚未穩定！‘涅槃’協議還在…”
“按他說的做。”唐玄的聲音平靜無波，金絲眼鏡後的目光與艙內那雙暗金瞳孔對視，沒有絲毫退讓。“我們的‘齊天大聖’，不喜歡被關著。”
研究員們麵麵相覷，最終還是執行命令，維生艙蓋無聲滑開，精密的探針一根根自動收回。
束縛解除的瞬間，孫小空的身體猛地抽搐了一下，劇痛讓他悶哼出聲，但他咬著牙，用枯瘦的手臂支撐著，硬生生從冰冷的營養液中坐了起來！
赤裸的上身布滿了銀針留下的細微紅點和未愈的猙獰傷口，肌肉因虛弱而顫抖，但那股桀驁不屈的氣勢，卻如同出鞘的鏽刀，雖鈍，鋒芒猶在！
他無視周圍研究員驚恐的目光，暗金色的瞳孔隻盯著唐玄。
“衣服。”孫小空的聲音依舊嘶啞，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強硬。
唐玄輕輕一揮手，一個研究員立刻捧上一套純黑色的、材質奇特、帶著暗金紋路的作戰服，樣式簡潔卻透著未來科技感。
孫小空看也沒看，掙紮著從維生艙中爬出，踉蹌著站到冰冷的地板上，水珠混著淡金色的營養液從他身上滑落。
他接過衣服，動作粗暴地套上，每一個細微的動作都牽扯著全身的傷痛，但他眉頭都沒皺一下。
穿好衣服，他終於抬眼，再次看向唐玄，暗金的瞳孔裡是赤裸裸的冰冷殺意和審視。
“‘真經之路’？”
“什麼時候？”
“怎麼打？”
“殺誰？”
言簡意賅，直奔主題，沒有廢話，隻有被囚禁猛獸對獵殺的渴望。
唐玄嘴角勾起一絲掌控者的弧度。
“一個小時後，全球直播啟動。”
“地點‘都市車遲國’——未來科技館。”
“對手‘三清流量組’——虎力、鹿力、羊力。”
“任務目標在‘虛擬實境戰場’中，奪取‘三清道符’核心數據盤，並摧毀其‘信仰基站’。”
他輕輕一推眼鏡，鏡片上瞬間投影出三個巨大的、由霓虹光影和全息數據流構成的誇張人形。
一個肌肉虯結的猛男—虎力，一個妖嬈嫵媚的舞姬—鹿力，一個儒雅睿智的學者—羊力。
他們被狂熱的粉絲和浮誇的流量數據環繞，如同被供奉的神祇。
“天庭資本包裝的頂級流量，科技神教的代言人。”唐玄的聲音帶著一絲冰冷的嘲諷，“他們擁有龐大的‘信仰’支持，能扭曲部分戰場規則，你的神力被肉身禁錮，硬拚…勝算渺茫。”
孫小空咧開嘴，露出染血的牙齒，笑容猙獰而虛弱：“當年…俺老孫…一人…就掀了…他們真身！三個…冒牌貨…算個屁！”雖然虛弱，但那股睥睨天下的狂傲，絲毫未減。
“時代變了，悟空。”唐玄淡淡道，“在這裡，流量即法力，數據即神通，單打獨鬥，隻會被他們的‘信徒洪流’淹沒。”他話鋒一轉，“所以，你需要一個搭檔。”
話音剛落。
維生中心厚重的合金門無聲滑開。
兩個黑衣保鏢幾乎是半押解著，將一個渾身濕透、散發著惡臭、臉上帶著新添淤青、獨眼燃燒著屈辱怒火的身影推了進來。
是楊簡！
他懷裡，還緊緊抱著那條同樣濕漉漉、警惕齜牙的小黑狗—諦聽！
“孫小空！”一個帶著哭腔的女聲響起，是那個護士，她也被帶了進來，縮在角落，驚恐地看著眼前的一切。
楊簡的目光瞬間掃過房間，看到站在唐玄麵前、穿著嶄新作戰服卻依舊虛弱不堪的孫小空時，獨眼中閃過一絲極致的錯愕，隨即又被更深的冰冷覆蓋，果然…這隻猴子也逃不掉！
孫小空看到楊簡的狼狽樣，尤其是他懷裡那條臟兮兮的小狗，暗金色的瞳孔裡掠過一絲極其微弱的波瀾，但很快被冰冷的漠然取代。
“他？”孫小空的聲音充滿鄙夷，“一個…連自己…都護不住的…三眼廢物？”
楊簡的拳頭瞬間握緊，骨節爆響！獨眼死死瞪向孫小空，裡麵是滔天的怒火！“死猴子！你說什麼？！想再打一場嗎？”他身上的煞氣不受控製地彌漫開來，牽動傷口，疼得他嘴角一抽。
“安靜。”唐玄的聲音不高，卻帶著絕對的威壓，瞬間壓下了兩人劍拔弩張的氣氛。“你們的恩怨，留到賽場外，現在，你們是隊友。”
他指向楊簡，對孫小空道：“他有‘天眼’，能看破‘虛擬實境’的部分數據偽裝和陷阱。”又指向孫小空，對楊簡道：“他有力量，能撕開‘信仰洪流’的屏障，摧毀核心基站。”最後，他的目光落在楊簡懷裡的小黑狗身上，金絲眼鏡後的目光深邃難測。
“而它…‘諦聽’…能感知戰場能量流動的關鍵節點和潛在危險，是你們在數據迷宮中…唯一的活地圖。”
唐玄的話如同冰冷的鋼針，精準地刺破了兩人抗拒的泡沫。
孫小空需要楊戩的“洞察”和小黑的“預警”來彌補力量不足和規則陌生。
楊戩需要孫悟空的“暴力”來撕開生路，更需要借助金蟬的“庇護”來躲避ura和靈山的追殺，保護小黑。
他們互相憎惡，卻又被唐玄用冰冷的現實和共同的目標，強行捆在了一起！
“你們有三十分鐘熟悉基礎規則和裝備。”唐玄抬手，兩個巨大的全息光屏在孫小空和楊簡麵前展開，上麵瀑布般刷新著複雜的戰場地圖、對手能力分析、虛擬實境規則。“‘真經之路’的第一場直播，全球超過二十億雙眼睛看著，輸了…”
他頓了頓，聲音如同寒冰。
“ura的列農指揮官，會很樂意接收你們的‘殘骸’，塞進他的焚化爐。”
“而靈山的慧岸尊者，大概也準備好了‘超度’的經文。”
“金蟬集團…從不養廢物。”
赤裸裸的威脅！贏，是唯一的生路！
孫小空盯著光屏上那三個花裡胡哨的“三清流量組”，暗金色的瞳孔裡沒有任何情緒，隻有一片冰冷的殺意戰場在鋪開。
楊簡抱著小黑，獨眼掃過那些複雜的規則和對手數據，又瞥了一眼旁邊氣息凶戾卻同樣虛弱的猴子，牙關緊咬！為了活下去…為了小黑…
他強迫自己將目光投向光屏。
冰冷的倒計時，在全息屏的角落無聲跳動：
29:47…29:46…
全球直播的絞肉機，已然啟動。
而他們，是投入其中的第一對祭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