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星軌上的暗礁
沈念把最後一片星芒刺繡縫在禮服裙擺時,窗外的玉蘭花剛綻出嫩芽。巴黎時裝周的邀請函躺在工作台一角,燙金字體映著設計圖上的流星軌跡——這組名為“星燼”的係列,是她以十年前那場車禍為靈感,將火焰的熾烈與星光的清冷交織,後背的剪裁特意模仿了陸知衍疤痕的弧度。
“在想什麼?”陸知衍端著咖啡走進來,指尖拂過設計圖上標注的“618”,那是他們契約生效的日子,也是他找到她的紀念日,“法國那邊說,想把你的設計納入百年時裝檔案庫。”
沈念搖搖頭,把一枚銀質星星彆針彆在他西裝口袋上:“昨晚溫景然說,工坊收到批匿名捐贈的舊布料,裡麵混著塊繡著星芒的綢緞,針法和我爸劄記裡記的一模一樣。”
話音剛落,溫景然的電話就打了進來,背景音嘈雜得像是在倉庫:“念念,快來!這批布料裡藏著東西!”
舊倉庫在城郊的廢棄紡織廠,溫景然正蹲在地上,小心翼翼地拆開塊厚重的雲錦。緞麵夾層裡掉出個泛黃的筆記本,封皮上燙著“明宇紡織”的字樣——是沈父當年的公司名。
“最後一頁夾著張照片。”溫景然翻開筆記本,照片上沈父站在車間裡,身邊站著個戴金絲眼鏡的男人,兩人手裡舉著張設計草圖,“這是當年和沈伯父合夥的設計師,姓周,後來突然出國了,沒人知道去向。”
陸知衍的指尖突然頓住,照片背麵的鋼筆字被磨得模糊,卻能辨認出“星核”兩個字。“是他。”他聲音發沉,“三年前競標陸氏海外項目的周明啟,據說手裡有批能顛覆國內麵料市場的專利技術。”
沈念的心猛地一沉。她新係列“星燼”的核心麵料,正是用父親留下的植物染配方改良而成,上周剛申請專利。如果周明啟與父親有關,他現在出現,是巧合還是另有所圖?
三天後,周明啟的公司突然召開發布會,展示了一組名為“星火”的設計,從星芒圖案到麵料工藝,都與“星燼”係列高度相似。更刺眼的是,他拿出份泛黃的合議,聲稱沈父當年將所有設計權轉讓給了他,“沈念現在的創作,不過是對我知識產權的剽竊”。
網絡上瞬間炸開鍋。陸家舊部趁機煽風點火,沈念抄襲的詞條衝上熱搜,連巴黎時裝周的組委會都發來郵件,質疑設計的原創性。
“他在撒謊!”沈念翻出父親的劄記,其中一頁用紅筆標注著“周明啟擅改染方,終止合作”,日期正是照片拍攝後一個月,“我爸早就和他鬨翻了!”
陸知衍的臉色鐵青。他查到周明啟的海外賬戶近期有大額資金流入,來源指向幾家與陸家有舊怨的企業。“他們想借抄襲案搞臭你,順便逼我徹底退出商圈。”他攥緊手機,指節泛白,“周明啟明天要去麵料協會做專利宣講,我們必須在那之前找到證據。”
林薇薇是在夜校的麵料實驗室找到關鍵線索的。她拿著塊褪色的樣布衝進沈念的工作室,布角的標簽上印著個模糊的星芒印章——和沈父劄記裡畫的防偽標記一模一樣。“這是周明啟公司送來的教學樣本,我總覺得眼熟,比對後發現……”她指著布紋裡隱藏的字母,“這是‘明宇’的拚音縮寫,他把沈伯父的配方稍作修改,就當成了自己的專利!”
溫景然那邊也有了進展。他在公益工坊的舊布料裡找到本周明啟的工作日記,其中幾頁詳細記錄了當年如何偷改染方、偽造協議,最後一頁寫著:“陸宏遠說,隻要我把沈明宇的染方交給他,就能保我全家性命……”
“明天的宣講會,我們去揭穿他。”沈念把證據裝進文件袋,指尖因憤怒而顫抖。
陸知衍卻按住她的手,眼底閃過一絲憂慮:“周明啟敢公開宣講,一定留了後手。我查到他聯係了當年給我媽做精神鑒定的醫生,準備汙蔑你爸當年不僅剽竊,還因商業競爭刺激我媽自殺。”
夜色漸深,沈念站在窗前看著黃浦江的燈火,忽然想起父親劄記裡的一句話:“真正的星軌,從不怕暗礁,怕的是忘了自己要駛向何方。”她轉身從保險櫃裡取出個木盒,裡麵是父親留下的最後一塊植物染原石,石紋裡天然形成的星芒圖案,正是“星燼”係列的靈魂。
“我有辦法了。”她抬頭看向陸知衍,眼裡閃著決絕的光,“明天,我們不隻是去證清白,還要讓所有人看看,什麼是真正的傳承。”
宣講會當天,周明啟站在台上侃侃而談,身後的大屏幕循環播放著他與沈父的合照,刻意模糊了時間線。記者們的閃光燈不停,幾個穿黑西裝的男人守在門口,像是在防備什麼。
沈念和陸知衍走進會場時,周明啟的臉色瞬間變了。沈念沒看他,徑直走到台前,舉起那塊植物染原石:“大家看石紋裡的星芒,這是大自然的設計,我父親當年就是受它啟發,研製出‘星核’染方。真正的原創,藏在這些不會說謊的細節裡——比如染劑遇水會浮現的銀線,比如隻有在紫外線下才會顯現的星軌編號。”
她頓了頓,按下手裡的紫外燈,周明啟展示的樣布上隻有一片空白,而她帶來的樣布上,清晰地浮現出“19990815”——那是沈念的生日,也是父親染方的最終定型日。
台下一片嘩然。周明啟慌了神,剛要叫保安,溫景然突然帶著當年的染坊師傅走進來。老師傅舉著本賬簿:“周先生說我改了他的染方?這是當年的記錄,每次調方都是沈先生親自監工,你不過是來偷學的學徒!”
更致命的是,林薇薇帶著夜校的同學擠到前排,舉著手機播放一段錄音——是她在麵料市場暗訪時,周明啟的助理酒後吐真言,承認所有專利都是竊取的。
周明啟癱坐在椅子上,冷汗浸透了襯衫。陸知衍走上台,將一份文件拍在他麵前:“這是你向陸宏遠轉移染方的轉賬記錄,還有你當年在我媽病曆上偽造簽名的證據。抄襲案可以和解,但商業竊密和偽造文件,恐怕要請你去警局說清楚了。”
警笛聲由遠及近時,沈念忽然注意到周明啟口袋裡露出半張照片。她抽出來一看,照片上是個抱著星星布偶的小女孩,眉眼竟與小雅有幾分相似。“這是……”
“我女兒。”周明啟的聲音帶著哽咽,“當年陸宏遠用她的病威脅我,我沒得選……”他從懷裡掏出個布偶,與公益工坊孩子們做的星芒布偶幾乎一樣,“我偷偷給工坊捐布料,就是想贖罪……”
沈念的心輕輕一顫。她想起小雅總說,收到的匿名包裹裡,布偶的星星角總比彆人的多縫一針——那是周明啟在布偶裡藏的道歉,隻有懂布料的人才看得懂。
走出會場時,陽光正好。溫景然看著遠處孩子們在工坊門口放風箏,忽然笑道:“看來‘星燼’係列可以加個童裝支線了。”
沈念轉頭看向陸知衍,他正低頭給她係鬆開的圍巾,指尖劃過她頸間的項鏈。“巴黎時裝周的壓軸款,”她輕聲說,“我想讓小雅來走秀。”
陸知衍抬頭,眼裡的星光比陽光更亮:“再加個男模?我可以把後背的疤痕露出來,當活的設計解說。”
遠處的風箏越飛越高,線軸在孩子們手裡轉動,留下一道道看不見的軌跡。沈念忽然明白,那些被暗礁阻礙的星軌,隻要方向夠堅定,終會繞開陰霾,在宇宙裡彙成更璀璨的光河。而她和陸知衍的故事,就像這不斷延伸的星軌,帶著傷痕,卻始終向著光亮處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