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彆急著滿口答應。”李解打斷了鄭方圓的高興,“我醜話可說在前頭,要是乾得不好,你就回你的小遊山鎮,這輩子也彆想再出來了。”
鄭方圓此刻已是心潮澎湃,哪裡還管什麼乾得不好。沒這個機會自己就能出小遊山鎮不成?
“李書記,在我們鎮,有一座小遊山,不知道您去過沒有。山上有一座明朝的書院,書院門上寫著一副對聯。上聯是:小遊山觀星,敢問蒼穹誰主沉浮;下聯是:微軀骨立雪,誓護山河春回大地。橫批是誌在乾坤。我閒暇時,就會往山上跑,常常以此感懷明誌。”
鄭方圓也不是故意裝逼,能從千軍萬馬中廝殺進入體製的男人,誰沒有過入閣拜相的夢想呢?隻是這官場深深,官路曲曲,大部分人都被消磨心誌了。
“誌氣倒是挺大,本事就不知道有多大了。”李解笑了笑,“那你回去準備準備吧,下周就來上班。”
“沒問題。”
“多說一句,你家裡的事,我是不該多說的。但你們夫妻的情況,我也有一定了解。是不是一定要離婚,你自己去定。但我就一句話,把後方安排好,不要影響到工作。”
“嗯,我知道,您放心。對了,網上那些東西,您看我是不是讓我老婆發個說明?”
“這事不用你操心,我們會處理。”
“好的,那李書記我先走了。”鄭方圓起身退了兩步,才轉身開門離開。
林方政、鄭方圓……李解暗暗感歎,如果從兩人名字去分析,確實冥冥之中有一種注定啊。
驅車回家的路上,鄭方圓心緒極為複雜,這一個多月以來的大起大落,對他仿佛做夢一般。
這一切,還要從那晚的接單說起。
“距離目的地200米,請提醒乘客帶好隨身物品,開門時注意後方來車……”手機裡傳來滴滴平台的提示聲。
“你好,是直接停在路邊嗎?”鄭方圓從後視鏡看了一眼乘客。
乘客是一位四十多歲的男人,有些奇怪,上車後跟自己交談兩句後便一言不發,時不時還拿出手機,看看手機又看看鄭方圓,似乎在比對什麼。
鄭方圓的這句發問,依舊沒有得到回應。他也懶得再問,估計是在城北碼頭上班的,已經是晚上十點,這個時候跑來上夜班,估計沒誰會心情好。反正他隻要按照導航定位送到就行。自己也連軸跑了幾個小時,有些累了。
“已經到了。”鄭方圓點擊到達目的地。
“誰讓你停這了!”後排男人開口了,第一句就是語氣尖銳的質問。
“我按照你的定位停的。”鄭方圓不知道這人是抽什麼風了,自己一路上也沒得罪他吧。
“定位就一定準嗎?我是要到裡麵上班的,你停這我走進去一兩公裡。開進去!”男人咄咄逼人。
鄭方圓也被惹火了,他側身麵向男人:“我剛剛問你又不講!我要收車了,你自己走進去。”
說是一兩公裡,誰知道有多遠,碼頭那麼大,裡麵七繞八繞的,自己到時候怎麼都不知道,弄不好還要出停車費。一個特惠訂單,還整這麼多名堂。他態度要是好點,主動說讓送進去,興許還能同意。現在又要發難,這不是故意找茬嗎?
“那我就投訴你!”男人凶狠道。
“隨你!給我下車!”
懾於鄭方圓的氣勢,男人沒了之前的凶莽。鄭方圓身高178,在南方不算矮了。更關鍵是他從小乾不少體力活,一身的腱子肉。
男子開門下車了,可就在關上門時,他突然把頭伸進來,陰森森道:“你是鄭方圓吧。”
鄭方圓一驚,他認識自己?要知道,這台車是他的,但跑單賬號卻是用妻子哥哥名義注冊的。這個時候還不需要每次接單人臉驗證。所以鄭方圓每天下班就先去找大舅哥,刷一下人臉就開始接單。
“你是誰?”鄭方圓最怕這種事情發生。他身為公職人員,違規兼職取酬是絕對不允許了。雖然跑車開滴滴,在各地可能處理不一樣。但至少是有前車之鑒的,曾經一個副鎮長就因為順路跑順風車被紀委處理了。而自己,也是個副鎮長……
所以每次接單後,鄭方圓都會先戴好口罩。但因現在是七月份,天氣炎熱,鄭方圓會在確認對方不是熟人後摘下口罩。沒想到,還是被認出來了。
要命的是,他不知道對方是誰。
“嘿嘿……你可真是貴人多忘事啊。當年要不是你,我又怎麼會跑到這鳥不拉屎的鬼地方來上班。”男人笑得陰森。
“我想不起來了,你是哪位?”鄭方圓心裡打鼓,聽對方口子,貌似跟自己有舊怨。可自己參加工作8年來,從未與人結怨啊,一直是基層任勞任怨老黃牛。就自己這個副鎮長,都是前年區裡選拔年輕乾部劃線,自己幸運沒踩線,才堪堪提拔的。而且還隻是個排名靠末的副鎮長,連黨委班子都沒進。
“慢慢想吧。”男人冷冷丟下這句話,便轉身離開了,任憑鄭方圓在背後招呼都不停下。眨眼消失在了碼頭大門內。
他是誰啊?鄭方圓越想越覺得不安穩,這人從一開始似乎就是衝著自己來的。怕不是要搞什麼幺蛾子……
正當他想不明白的時候,一個電話打了進來。
看著來電顯示上的“索命鬼”備注,鄭方圓臉色沉了下來,一陣不爽。
電話接通,那頭便傳來一個女人近乎發狂的聲音:“你還回不回!不回我鎖門了!”
“我在外麵接單賺錢!”
“賺錢!賺錢!也沒看你賺到幾個錢!一個副鎮長,連人家區稅務局的普通乾部都不如,人家在外麵開公司賺大把的錢,你就會賺這種死錢!人家逢年過節送禮的踏破門檻,你連個看你的鬼影都沒有!就知道守著你那台破車!家裡的事一件不管!”
“不行就離了!你愛跟誰過,就跟誰去過!”
這句話隻在鄭方圓心裡吼了一萬遍,真正到嘴邊的,卻是暴躁的“就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