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愣著乾嘛!拿刀,往腰子捅啊!”
陳順安一腳踹在阿華身上,跨步縱身,飛掠而出。
他心臟泵跳如鼓,氣血暴起,渾身勁道似乎都朝雙腳湧泉穴灌去。
那根委中大筋,更是爆發出前所未有的韌性!
嗖!
陳順安出現在碓房眾人最後,扣住小澤的那兩人還未反應過來,便覺腕上一麻,鋼刀當啷墜地。
“走!”
一聲低喝,陳順安抓住小澤的胳膊,運腿如風,便欲撤退。
“往哪裡走?!”
獅吼般的炸響傳來。
莊坤宛若下山猛虎,臉上虯髯根根立起,帶著山呼海嘯般的勁道撞了過來!
隻是莊坤臉色暗青,強憋一口氣,很明顯是強撐體內毒素。
而孫曉捂著胸膛,嘴溢鮮血,退身路邊,本就蒼白的臉色跟死人一般。
很明顯,作為用毒高手的孫曉,陰人擅長,要其跟莊坤這樣的橫煉莽夫硬碰硬,屬實勉強了些。
莊坤麵色猙獰:“輕功?我最喜歡,把你們這樣練輕功的腿打斷……”
麵對莊坤的駭人氣勢,陳順安怔在原地,忽然笑道,
“林教頭。”
“哈哈……”
莊坤心中戲謔。
兵不厭詐,此等手段,騙騙小孩就行了,還敢誆騙我?!
然後莊坤隻覺肩膀刺痛,一股難以想象的力道擒來,便天旋地轉,整個人離地開來。
轟隆!!
街上升起塵煙,莊坤橫飛倒射,宛若一副掛畫重重摔在牆上,數息之後才緩緩滑落。
莊坤口吐血沫,神情慘淡,愣愣看著那道長相醜陋,三角腦袋蛤蟆眼的身影。
“大成猿,林守拙。”
話落,莊坤眼睛一翻,果斷昏死過去。
……
“什麼豬狗不如的廢物!”
冰冷聲音傳來。
林教頭雙臂垂落,肩膀不動,隻是扭動脖頸,緩緩側頭看向碓房眾人。
這一幕落在碓房眾人眼前,宛若一隻翻江巨猿睜開了猩紅的雙眸,驚得紛紛變了臉色。
大成猿,林守拙!
拳風悍猛,不動則已,一動便如天雷勾動地火,凶狠異常!
當年趙東家還未在葦橫街一帶站穩跟腳,便是林守拙一人兩拳,錘殺兩位玉樹圓滿的高手,卻全身而退,徹底打出了威風!
人的名樹的影。
此時就連林教頭那粗鄙醜陋的五官,在眾人眼中也多了幾分宛若上古凶神的異相。
萬隆碓房的人沒有猶豫,紛紛丟了兵器,掏空身上衣兜,把所帶錢財金銀全部留下。
這才灰溜溜的將莊坤架起,很快便消失不見。
敗者留財,也是碓房和水窩子爭鬥多年的規矩之一。
碓房敗走,然而砂礫井眾人卻無絲毫喜色。
林教頭轉過頭,看向眾人,目露冷色。
“你們便是豬狗般的廢物。”
阿華低著頭。
孫曉臉上苦色更濃幾分。
劉刀疤默然不語。
其餘水三兒也如泥塑佇立原地。
被人打上井窩子,棚都拆了,最終還靠陳順安救人、林教頭援手。
眾人心中自然十分懊惱。
雖然,有種種不利原因。
林教頭看過眾人,這才轉過身,看向陳順安。
林教頭嘴角努力上揚,露出幾分難看的笑意,道,
“你的傷好了?而且……”
林教頭目光帶有幾分驚疑之色,打量著陳順安的雙腿。
武者一旦到了合玉樹之境,氣血內斂,滋養骨節。
所以在不全力以赴拚殺前,除非是親自上手,摸骨量氣,否則隻能大概估出對方實力範圍。
林教頭不僅覺得陳順安氣息綿長,毫無病態。
而且剛才暴露出的速度,相較於三流武夫來說,未免太快了些?
陳順安點頭道,
“還得感謝林教頭的‘金箔牛黃丸’,陳某已無大礙。而且因禍得福,於《肉飛仙》又有新的領悟……”
林教頭恍然。
金箔牛黃丸能發揮多少用處,他自然心知肚明。
不過《肉飛仙》乃是章家的家傳武學,放在通州城也算是上乘武功,絲毫不遜色他的《大成拳》。
體迅飛鳧,神異無窮,也是自然。
所以林教頭也隻當陳順安是大難不死,有所蔭福。
而陳順安本就是三流圓滿之境,再有所領悟,隻能是……
想到這,林教頭對陳順安的語氣都放緩了些,
“不錯。再加把勁兒,或許我們砂礫井,又得多一位二流武夫。”
豬狗不如的碓房。
豬狗般的阿華等人。
現在的陳順安,在林教頭眼中,囫圇算個人了?
陳順安嘴角抽搐,拱了拱手。
說罷,林教頭看也不看旁人,腳步輕點,便快速離去。
“陳爺,謝了。”
敬畏的看著林教頭離去,小澤扶著自己的右臂,麵露感激之色。
“小事,都是兄弟。”
陳順安搖搖頭。
等林教頭走遠了,阿華、孫曉、劉刀疤等人才圍了上來。
眾人神色各異。
“行了,收拾一下,快去上值吧。”
陳順安揮了揮手,驅散眾人。
……
一場鬨劇戛然而止。
街上看戲的鄉親街坊們也大飽眼福,連喝了幾碗豆汁。
至於攤位、瓜車被毀的苦主,也並不擔心。
這些都會由萬隆碓房負責賠償。
此次火並,砂礫井一共繳獲七把兵器,雖然基本都是質地粗糙的下等短兵器,如斧鐮、短劍、鐵棒之流。
但無論是賣於鐵匠鋪,回爐重鑄,還是流向鬼市,攏共也能賺回三十多兩銀子。
若是再加上其餘所得,萬隆碓房攏共賠償有53兩2錢!
再拋開修繕井棚、受傷兄弟的醫藥費後,還剩40兩。
林教頭有一錘定音的大功,直接分了一半。
陳順安解救小澤,且連林教頭對其都高看一眼,分了5兩銀子,比陳順安一月工錢都多!
至於阿華、劉刀疤等人,則各自分了2、3兩銀子不等。
“我暴露的輕功身法,隻有三成不到。即便如此,已經讓不善身法的莊坤難以反應,林教頭也高看一眼。”
“若是再疊加【慶忌·人行甲馬】……”
天色大明,井水嘩啦。
今早的事,已經傳遍整個砂礫井水夫之中。
不提旁人義憤填膺,個個都想操著家夥去把萬隆碓房給推平。
陳順安一邊裝車舀水,一邊估計自身實力。
他忽然意識到,【慶忌·人行甲馬】這一神術,他哪怕已經儘量高估其威能,但似乎還是保守了。
草頭神,也是神呐!
而還隻是【人行甲馬】,隻需神力繼續投入,便能將之升級為【雲行甲馬】、【神行甲馬】……
五十歲老登,亦未來可期!
“陳老哥。”
忐忑聲音傳來。
一眉濃眼大的壯漢走了上來,表情複雜。
“恭喜陳哥一掃沉屙。”
陳順安看著來人,笑道:“福生呐,多謝吉言。”
福生勉強笑笑,遞過一個小紙包。
“前些時日,陳老哥你臥病在床,我恰好回家省親去了……這是一份壯血散,還望陳老哥你大人不記小人過,莫跟我福生一般見識。”
說著,福生似乎怕陳順安擔憂什麼,又連忙說道,
“我家那婆娘最近鬨脾氣,非得要我中午也回去陪她……所以我以後就不去二葷鋪吃飯了。”
壯血散是內服藥粉,可增強氣血,還算不錯,即便對二流武夫也有一定效果。
看得出來,福生是下了血本。
陳順安接過壯血散,道:“都是自家兄弟,福生你言重了。床頭吵架床尾和,弟妹跟著你不容易,可不能不懂珍惜呐……”
陳順安的話意有所指。
見陳順安接下賠禮,福生這才鬆了口氣。
他又跟陳順安寒暄幾句,便主動告辭,跑去送水。
“陳哥,他們都傳你悄咪咪突破,合玉樹披寶衣,成為二流武者了?不會是真的吧?”
三德子賊眉鼠眼的溜了過來,表情浮誇。
“謠言!”
陳順安沒好氣的盯了三德子一眼,道:“是你在傳吧?陳某我傷剛好,你少添油加醋,我還想安穩多活幾年呢!”
“嘿嘿……”三德子笑了笑,道:“兄弟我不是怕您老大器晚成,一飛衝天,不帶兄弟我嗎?”
陳順安和三德子在這邊說著。
井棚下麵,阿華正站在一口木櫃旁邊,赤膊袒身,露出大片淤青暗紅。
幾個年輕水夫用手指蘸取小罐裡的藥膏,為阿華塗抹、揉捏。
“嘶嘶……”
好似又被人用釘子紮中,阿華痛得五官扭曲,一眨眼的時間前心後背都濕透了。
幾個年輕水夫看著被所有人圍在中間的陳順安,恭維、客套、討好……
有人酸溜溜的說道:“老陳這一把年紀,都占了快十年的坑位了,我本以為有希望朝上麵挪挪位置,沒想到他寶刀未老……”
“閉嘴!”
不知為何,阿華聽到這句話臉色陰沉無比。
他猛地轉身,眼角吊著,眼中寒芒迸射,
“陳爺往日裡待我們不薄,爾等豈敢如此狼心狗肺?這些話,以後不準說!”
“是是是,華哥你教訓的是。”
“哈哈哈,哥幾個開玩笑呢,阿華你彆當真。”
幾人雖然心底詫異阿華為何如此認真,但也不好駁了阿華的麵子,隻能訕訕一笑。
……
水車相繼裝滿。
一眾水夫沒有誤了營生,收拾整齊,準備妥當後,紛紛推車離去。
陳順安這才鬆了口氣,從人群中掙脫出來。
藏拙不是露蠢。
再小的實力變化,也會迎來態度和地位的提升。
陳順安自然知道該適當暴露實力,來贏取更大的利益和地位。
此時便是印證。
隻是劉刀疤看著自己的目光有些奇怪,還朝陳順安的胯下多看了一眼。
陳順安覺得下麵涼涼的。
陳順安自然知道劉刀疤的意思。
但此事不過是習武變強途中,微不足道的代價罷了。
隻不過有的人可以選,有的人沒法選。
陳順安正準備離去。
這個時候李掌櫃走了過來,拍了拍陳順安的肩膀,突然笑眯眯的說道,
“老陳啊,聽說你最近送福水,每擔隻取一文?”
李掌櫃狀若自然,但一句話便擊中要害。
陳順安心底一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