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帝那雙漂亮的鳳目裡，是壓抑不住的驚駭。
這是要把人往死裡整，連帶著祖宗十八代都不得安寧的絕戶計！
趙奕卻像是沒看到她那震驚的表情，反而越說越興奮，壓低了聲音，詳細地解釋著操作的每一個細節。
“第一步，找個手藝最好的木匠，用上好的沉香木，雕個小木人。”
“木匠得找那種嘴巴嚴，家裡還有把柄攥在我們手裡的，事成之後，該滅口就滅口，保證乾乾淨淨。”
“第三步，也是最關鍵的一步，把刻好生辰八字的小木人，埋進他家深處”
“這事得找個高手去辦，最好是您身邊的禁軍大內高手，潛入王家，做得天衣無縫。”
“等這一切都布置好了……”
趙奕的臉上，露出了一個純真無邪的，卻又讓人不寒而栗的笑容。
“咱們就等。”
“等一個合適的時機，比如您哪天身體微恙，就立刻散布謠言，說有人行巫蠱之術，意圖詛咒陛下。”
“然後，再安排一個‘憂國憂民’的百姓，去官府‘無意中’揭發，說他看見王家，半夜裡冒鬼火！”
“到時候，咱們再派人去挖，人證物證俱在！”
“巫蠱之禍，誅九族的大罪！他王德法就算渾身是嘴，長了一萬張嘴，他也說不清！”
當最後一個字落下。
禦書房內，是死一般的寂靜。
女帝武明空隻覺得一股涼氣，從尾椎骨直衝天靈蓋。
她看著眼前這個侃侃而談的男人，聽著他嘴裡吐出的每一個字，都像是淬了劇毒的冰渣子，紮得她心頭發顫。
太狠了。
這他媽的也太狠了！
這狗東西的腦子，到底是怎麼長的？
她活了二十年，自認為見過的陰謀詭計，比尋常人吃過的飯都多。
可跟趙奕這個比起來，那些所謂的陰謀，簡直就像是小孩子過家家一樣，幼稚可笑。
這哪裡是計謀？
這分明就是一套環環相扣，不給人留半點活路的必殺之局！
半晌，女帝那張絕美的臉上，才擠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從牙縫裡，一字一頓地吐出一句評價。
“你……真是個出生。”
然而，趙奕卻搖了搖頭，臉上的笑容收斂，神情重新變得凝重。
“陛下，此計雖毒，但卻不是上上之策。”
女帝一愣。
“哦？”
“陛下您想。”趙奕的聲音沉了下來，“王德法那老狗，是三朝元老，門生故吏遍布朝野。”
“咱們用巫蠱之計搞死他一個，固然痛快。”
“可他倒下之後呢？他那些盤根錯節的勢力，那些受過他恩惠的官員，會怎麼想？他們隻會人人自危，然後抱成一團，跟您對著乾。”
“到時候，朝局動蕩，人心惶惶，反而得不償失。”
“殺一個王德法容易，可他身後，還有成百上千個小王德法。”
“野火燒不儘，春風吹又生。”
趙奕頓了頓，抬起眼皮，看著女帝，一字一句地說道。
“臣，還有一計。”
“此計，可一勞永逸，不但能讓王德法這種老狗徹底失去根基，更能為陛下，打造出一個真正屬於您的，萬世不移的鐵打江山！”
女帝的瞳孔，猛地收縮。
她何等聰慧，瞬間就聽出了趙奕話裡的分量。
她身體不受控製地微微前傾，那雙漂亮的鳳目，死死地盯著趙奕，聲音裡帶著幾分急切。
“說！”
“快說！”
她這一前傾，身上那件略顯寬鬆的黑色常服，領口便不可避免地，又往下滑了幾分。
那驚心動魄的弧度，那深不見底的溝壑，那晃得人眼暈的白膩。
嘖。
有料。
真他媽有料！
趙奕的眼神，又一次，不受控製地，朝著那片絕美的風景，飄了過去。
然而，這一次。
他被抓了個現行。
女帝的目光，猛地從他臉上移開，與他那肆無忌憚的眼神，在空中精準對撞。
空氣，仿佛凝固了。
女帝臉上的急切和期待，瞬間褪去，取而代之的，是刺骨的冰寒。
她朱唇輕啟，聲音裡帶著極致的危險。
“再看。”
“朕就把你的眼珠子，挖出來！”
完了！
這娘們又來！
趙奕心裡咯噔一下，臉上那副色眯眯的表情，在一瞬間切換。
他猛地挺直了腰板，眼神清澈，表情肅穆，義正辭嚴。
“陛下！您誤會臣了！”
“臣剛才，是在組織語言！是在苦苦思索啊！”
“臣將要獻上的這一計，乃是亙古未有之陽謀，是經天緯地之國策！關係到我大周的百年基業，關係到陛下的萬世皇權！”
“臣生怕自己言語有失，唐突了聖聽，這才一時失神！臣的眼裡，心裡，腦子裡，裝的全都是江山社稷啊！”
他那副樣子，就差把“忠心”兩個字刻在臉上了。
女帝看著他這副秒慫又嘴硬的無賴樣，嘴角抽搐了一下。
她都懶得戳穿他。
算了。
先聽聽他嘴裡，又能冒出什麼虎狼之詞。
趙奕看她沒再追究，立刻清了清嗓子，整個人的氣場，都變得不一樣了。
他不再是那個嬉皮笑臉的登徒子，而像是一位指點江山的絕世謀臣。
“陛下，臣敢問您，如今我大周的官員，都是從何而來？”
女帝蹙眉道：“自是世家舉薦，宗親推舉。”
“這就對了！”
趙奕猛地一拍大腿。
“問題就出在這！”
“他們是世家的人，是門閥的人，他們效忠的，是他們的家族，而不是陛下的皇權！”
“他們結黨營私，互相提攜，將朝堂變成了他們自家的後花園！寒門學子，永無出頭之日！”
“長此以往，國將不國！”
趙奕的聲音，鏗鏘有力，振聾發聵。
“所以，臣的這一計，就是要徹底打碎這個舊世界！”
“咱們要另起爐灶！開創一個全新的製度！”
“此計，名為……”
他拖長了語調，最後緩緩吐出兩個字。
“科舉！”
“科舉？”
女帝重複了一遍，鳳目中滿是詢問。
“沒錯！”
趙奕的眼睛裡，閃爍著一種前所未有的光亮。
“咱們可以昭告天下，開科取士！”
“不問出身，不看門第！凡我大周子民，隻要是讀書人，皆可參加！”
“咱們設立考場，統一出題，以文章定高下，以才學論英雄！”
“考中的，便是天子門生！”
“他們十年寒窗，一朝及第，他們所有的榮耀，所有的權力，都來自於誰？”
“是來自於陛下您！”
“他們隻會效忠於您！隻會維護這個讓他們得以施展抱負的製度！”
“如此一來，世家門閥對官場的壟斷，便被徹底打破！天下英雄，儘入陛下彀中！”
“這，才是真正的，釜底抽薪！”
“這，才是真正的，千秋大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