吩咐完天一，趙奕就當了甩手掌櫃。
他現在是正兒八經的工部侍郎了，得有點架子。
可這架子還沒端上兩天，他就有點坐不住了。
也不知道天一那狗東西，把牛皮吹得怎麼樣了。
他揣著手，換了身不起眼的便服，溜溜達達地就上了街。
剛拐過一個街角，還沒走幾步，就聽到旁邊一個茶攤上，幾個閒漢正唾沫橫飛地吹著牛。
“聽說了嗎？咱們洛陽城，要出神仙酒了！”一個乾瘦的漢子，說得是眉飛色舞。
趙奕腳下一頓，豎起了耳朵。
“我跟你說，這酒，可不是凡間的東西！乃是天上的瓊漿玉液，不小心灑了一滴到凡間，被一位得道高人給接住了，這才釀成了酒！”
趙奕差點沒當場摔個狗吃屎。
我操？
瓊漿玉液？
老子就是讓天一把牛逼往天上吹，他他媽直接吹到天宮裡去了？
他還沒從震驚裡緩過神，旁邊一個胖子就一臉不屑地反駁。
“你那消息都過時了！我聽說的版本，比你這個靠譜多了！”
“哦？說來聽聽？”
“這酒，根本就不是釀的！”胖子壓低了聲音，臉上寫滿了神秘，“乃是真龍吐息，彙聚天地靈氣，在雷雨之夜凝結而成的甘露！喝一口，能延年益壽，喝一壺，能百病全消！”
“嘶……”周圍響起一片倒吸涼氣的聲音。
趙奕的臉都綠了。
真龍吐息？我他媽吐你一臉濃痰！
這他媽都是誰教的？天一那狗東西是個人才啊！
他黑著臉，繼續往前走。
結果，越聽，越離譜。
“我聽我三舅姥爺的小姨子的表哥說，這酒，是宮裡頭的秘方，是陛下用來煉丹的！普通人能嘗到，那是天大的福分！”
“何止啊！我聽說丞相王德法倒台前，就想偷這方子，結果被天雷給劈了！”
“真的假的？這麼邪乎？”
“可不是嘛！我家隔壁的李二麻子，昨天就去城外想找那甘露，結果掉糞坑裡了，現在還躺著呢！”
趙奕聽得是頭皮發麻，他現在嚴重懷疑，自己當初從酒缸裡舀出來的那一碗，不是酒，是核廢水。
這幫人，為了喝口酒，想象力比他媽寫小說的還豐富！
……
在各種離譜謠言的轟炸下，趙奕終於找到了天一說的那家鋪子。
洛陽城，朱雀大街，最繁華的地段。
一座三層高的酒樓，被重新修葺一新，牌匾上龍飛鳳舞地寫著三個大字——“謫仙樓”。
好家夥，名字都這麼騷包。
此刻，謫仙樓門口，早已是人山人海，裡三層外三層，圍得是水泄不通。
天一正站在門口的台階上，扯著嗓子，指揮著十幾個夥計維持秩序。
“大家彆擠！彆擠！”
“神仙酒，人人有份！今天我們東家高興，特地拿出十斤‘龍涎釀’，免費請大家品嘗！”
“喝一口，提神醒腦！喝兩口，飄飄欲仙啊！”
人群瞬間就沸騰了。
趙奕擠進去一看，好家夥，隻見酒樓大堂正中央，擺著三口巨大的酒缸，上麵分彆貼著紅紙。
“凡品·人間醉”
“仙品·瓊華露”
“神品·聖流漿”
趙奕的眼角，瘋狂抽搐。
這他媽誰想出來的名字？他一把將正在人群裡煽風點火的一個夥計拉到角落。
那夥計定睛一看是趙奕，嚇得腿都軟了。
“大……大人，是天一大哥安排的。他說，得讓那些有錢的冤大頭，感覺自己喝的不是酒，是仙氣！”
說得好他媽有道理！
趙奕竟無言以對。
他放眼望去，果然看到不少穿著華貴的管家下人，正擠在最前麵，對著那“神品·聖流漿”指指點點，一臉的勢在必得。
工部尚書孫德才，還有那個剛從王德法案子裡脫身的大理寺卿陳子昂，都派了家丁過來。
這兩個老東西，消息還挺靈通。
就在這時，一個熟悉的身影，擠開了人群，走到了櫃台前。
是趙昭。
他爹。
趙昭背著手，一臉的狐疑，對著那三個酒缸，左看右看。
“這酒，真有那麼神？”
他對著夥計，撇了撇嘴，聲音不大不小，剛好讓周圍的人都聽見。
“我看就是騙人的玩意兒！什麼真龍吐息，怎麼不說玉皇大帝拉的屎呢？！”
此話一出，周圍頓時安靜了不少。
夥計的臉都白了，連忙陪著笑：“這位老爺，您嘗嘗便知，不好喝不要錢！”
趙昭哼了一聲，指了指最便宜的那個“人間醉”。
“來一壇。”
付了錢，他抱著酒壇子，嘴裡還不停地嘀咕。
“花裡胡哨的，肯定沒我藏的那些好喝。”
趙奕在角落裡聽得是哭笑不得。
老東西，你馬上就要被你兒子的“騙人玩意兒”給征服了。
……
好不容易等到人潮稍微退去，趙奕才把天一叫到了後院。
“可以啊你小子。”趙奕拍了拍他的肩膀，“現在都會舉一反三了。”
天一嘿嘿一笑，臉上是藏不住的得意。
“都是大人教得好。”
“不過……”趙奕話鋒一轉，“你這賣法，還是太嫩了。”
天一愣住了。
“有錢人，喝的不是酒，是麵子，是身份。”趙奕點了點那“神品·聖流漿”的方向，“他們不怕貴，就怕彆人跟他們喝一樣的。”
“所以，咱們這酒，得分三六九等，名字要一個比一個玄乎，價格要一個比一個離譜！”
“其實酒都差不多，對吧？”天一的眼睛，越來越亮。
“大人英明！”
“這還不算完。”趙奕的臉上，露出了一個奸商的笑容。
“我問你，什麼東西最好？”
“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
“這就叫饑餓營銷！咱們這酒，每天就賣這麼多，賣完就關門！想買？明天請早！”
“要讓他們搶！讓他們爭！讓他們覺得，能買到咱們一瓶酒，是天大的榮幸！是能在朋友麵前吹噓的資本！”
天一聽得是醍醐灌頂，他看著趙奕，那眼神，如同在看神明。
“大人，我明白了！”
“以後，這謫仙樓，每天隻賣一千斤‘人間醉’，百斤‘瓊華露’，至於那‘聖流漿’……”天一的臉上，露出了一個和趙奕如出一轍的猥瑣笑容。
“每天，隻賣十斤！”
“孺子可教也！”趙奕滿意地點了點頭。
……
傍晚，酒樓打烊。
天一抱著一個厚厚的賬本，激動得臉都紅了，跑到了趙奕麵前。
“大人！發了！咱們發了！”
他把賬本攤開。
“今天一天，咱們那一千斤酒，賣了……賣了將近三萬兩！”
趙奕看著賬本上那一長串的零，也愣住了。
我操。
三萬兩？就一天？
這他媽比搶錢還快啊！
他想起自己升官，跟女帝那個臭娘們摳摳搜搜要錢的樣子。
還要個屁的賞賜！
老子自己就是金山！
他拿過賬本，看著上麵那些觸目驚心的數字，忍不住感慨了一句。
“知識，果然就是力量啊。”
天一還沉浸在興奮中：“大人，那‘聖流漿’，今天十斤，就被幾個尚書府的管家給搶光了，一斤賣了一千兩！”
趙奕點了點頭，把李金李銀兩兄弟也叫了過來。
“以後，釀酒的事，你們兄弟倆負責。釀好了，直接對接天一，他負責賣。”
“是！少將軍！”兩兄弟激動得滿臉通紅。
安排妥當，天一卻湊了上來，搓著手說道：“大人，還有個人，您得見見。”
“誰？”
“柳如煙。”天一嘿嘿一笑，“我之前跟她畫過餅，說帶她發大財。如今這謫仙樓，正缺一個八麵玲瓏的掌櫃，我覺得她最合適。”
趙奕挑了挑眉，這天一，還挺講信用。
很快，柳如煙就被請了過來。
她換下了一身風塵的羅裙，穿著一身乾練的青色長衫，少了幾分嫵媚，多了幾分精明。
“民女柳如煙，見過趙大人。”她對著趙奕，不卑不亢地行了一禮。
趙奕打量著她，開門見山：“這謫仙樓，我想交給你。”
“以後，這裡不光賣酒，還要賣琉璃，賣鏡子，賣一切能賺錢的東西。”
“我要你，把這謫仙樓，做成全大周最賺錢的銷金窟。”
他盯著柳如煙。
“你，敢接嗎？”
柳如煙抬起頭，那雙漂亮的眼睛裡，沒有半分怯懦，反而閃爍著興奮的光。
“為何不敢？”
她勾起唇角，露出一抹自信的笑。
“隻要大人信得過，如煙，便讓這謫仙樓的流水，比洛水河的水，還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