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長歌的胸膛劇烈地起伏，那雙熬得通紅的眼睛裡，布滿了血絲和不敢置信的痛苦。
他死死地抓著趙奕的衣領，那力道，大得指節都已泛白。
“你說話啊！”
“你為什麼不說話？！”
趙長歌的聲音，因為激動而嘶啞，帶著哭腔。
趙奕一言不發。
任由趙長歌的唾沫星子，噴在自己臉上。
這種沉默，比任何辯解都更讓趙長歌感到絕望和憤怒。
“你混蛋！”
他所有的理智，在這一刻，徹底崩斷！
趙長歌怒吼著，另一隻手緊握成拳，用儘全身的力氣，朝著趙奕那張波瀾不驚的臉，狠狠砸了過去！
然而，那隻攜著雷霆之怒的拳頭，卻在距離趙奕臉前半寸的地方，硬生生停住了。
拳頭在顫抖。
趙長歌的整個身體，都在劇烈地顫抖。
淚水，終於決堤，順著他那張年輕的臉頰，滾滾滑落。
他打不下去。
眼前這個人，再混蛋，再喪心病狂，也是他哥。
“我……我恨你！”
趙長歌用儘了最後一絲力氣，從牙縫裡擠出這三個字。
他猛地鬆開手，踉蹌著後退了兩步，像是被抽走了全身的骨頭。
他深深地看了趙奕一眼，那複雜的表情中，有失望，還有痛苦。
然後，他猛地轉身，頭也不回地衝出了書房，消失在門外濃重的夜色裡。
“砰！”
房門被風帶上，發出一聲沉悶的響。
整個世界，瞬間安靜了下來。
書房裡，隻剩下趙奕一個人。
他靜靜地坐在那兒，對著昏黃的燭火，許久，一動不動。
那張總是掛著玩世不恭笑容的臉，此刻，在跳動的光影下，顯得有些落寞。
一陣輕柔的腳步聲，在身後響起。
帶著一股熟悉的馨香。
楚嫣然不知何時，走了進來。
她剛才在隔壁的房間，聽到了長歌那激烈的爭吵。
她走到趙奕身後，伸出柔軟的手，輕輕地，放在了他的肩膀上。
“我相信你。”
她的聲音，很輕，卻帶著一種足以撫平人心的溫柔。
“長歌他還小，性子又直，你……你彆怪他。”
趙奕的身體，微微一頓。
他伸出手，覆蓋在楚嫣然的手背上，輕輕握住。
那隻手，有些涼。
“他是我弟弟，我怎麼會怪他。”
趙奕轉過頭，看著楚嫣然那雙寫滿擔憂的杏眼，臉上重新擠出一個笑容，隻是這笑容，多少有些勉強。
他的手，微微用力。
“他現在有多恨我，將來就會有多明白。”
“現在的痛苦，是為了更大的拯救。”
楚嫣然看著他，從那雙總是藏著狡黠和算計的眼睛裡，她看到了一抹深藏的溫柔和堅定。
她沒有再多問，隻是用力地點了點頭，回握住他的手。
第二天。
一個消息，如同插上了翅膀，瞬間傳遍了整個南平郡城。
欽差大人的親弟弟，趙長歌趙二公子，不忍百姓受苦，於心不忍之下，竟然私自打開了郡守府的糧倉，開始施粥放糧！
一時間，無數饑腸轆轆的百姓，蜂擁而至，將郡守府門口圍得是水泄不通。
“趙二公子是活菩薩啊！”
“救苦救難的青天大老爺！”
“咱們給趙二公子立生祠吧！”
百姓們對趙長歌感恩戴德，磕頭作揖，恨不得把他供起來。
而對於那個下令漲價的欽差趙奕，則是鋪天蓋地的咒罵。
“那個天殺的趙奕！貪官！出生東西！”
“他怎麼不去si！這種人，遲早要遭天譴的！”
“祝他生兒子沒！”
書房內。
天一正一五一十地，將外麵的情況，向趙奕彙報。
趙奕聽完，臉上卻不見半點怒氣，反而露出了一個欣慰的笑容。
“不錯。”
他端起茶杯，吹了吹熱氣。
“有擔當，有血性，這才是我趙家的種。”
天一有些不解，但還是低頭道：“大人，是否需要屬下，去將二公子……”
“不用。”趙奕擺了擺手，“讓他放。”
他放下茶杯，看向一旁的楚嫣然。
“嫣然，得辛苦你一趟了。”
楚嫣然一愣。
“你去‘監督’長歌放糧。”趙奕的臉上，又露出了那種熟悉的，狐狸般的笑容，“對外就說，你自己過去的，順便……教他點東西。”
“教他什麼？”楚嫣然好奇地問。
“你去了就告訴他，粥可以放，但不能這麼放。”趙奕的眼睛眯了起來，“讓他往每一鍋粥裡，都摻上一點的細沙。還有，每個人，每天，必須憑身份登記，隻能領兩碗！”
“讓糧食能撐得更久一點。你放心，影衛在南平的人，會全力配合你。”
楚嫣然點了點頭。
……
趙長歌看著麵前那鍋摻了沙子，變得渾濁不堪的米粥，眉頭擰成了一個疙瘩。
“嫣然姐，這……這真的行嗎？這粥給豬吃，豬都得搖頭啊！”
楚嫣然耐心地將趙奕的那套說辭，複述了一遍。
“長歌，咱們的糧食有限，如果不這麼做，不出幾天，糧倉就空了。到時候，隻會餓死更多的人。”
趙長歌沉默了。
他看著那些領到粥後，雖然麵露難色，卻依舊狼吞虎咽的百姓，心裡五味雜陳。
與此同時。
南平郡周邊幾個郡縣的糧商們，在聽到南平郡糧價已經飆到一百八十文一鬥後，眼睛都紅了。
這簡直是天上掉金子！
清河郡，最大的糧商張明遠的府上，幾個腦滿腸肥的商人，正秘密聚會。
“諸位！發財的機會來了！”張明遠端著酒杯，滿麵紅光，“南平郡現在就是個金窩窩！咱們隻要把糧食運過去，轉手就是三四倍的利！”
“張兄說的是！”一個叫王五六的瘦高商人，搓著手，一臉的貪婪，“我這就回去，把我糧倉裡所有的糧食都清出來！連夜運到南平去！”
“乾了！”
“撐死膽大的，餓死膽小的！這筆財，咱們發定了！”
幾人舉杯相慶，仿佛已經看到無數白花花的銀子，在向他們招手。
郡守府。
天一的身影，如同鬼魅，出現在書房。
“大人，清河郡、安豐郡的幾個大糧商，已經開始大量調集糧食，正連夜朝南平郡趕來。”
趙奕正在擦拭著一柄短劍，聞言，手上的動作一頓。
他抬起頭，燭光下，他的臉上，綻開一個讓天一看不懂的笑容。
“很好。你去告知魏大人，朝廷的糧壓住，晚幾天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