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梅的到訪,像一根刺,紮進了林家父女倆最敏感的神經。
林國棟坐在書房裡,沒有動。
他的臉上,是一種混雜著屈辱、憤怒和無力的複雜表情。
他知道劉梅是來乾什麼的。
一定是葉建國那個蠢貨,自以為擺平了王家,就迫不及待地派老婆來示威了。
來炫耀他們葉家的“實力”。
來敲打他林家,不要因為訂婚宴上的鬨劇,就有什麼不該有的心思。
何其可笑!
他們根本不知道,自己炫耀的資本,正是來自那個被他們鄙視的兒子。
他們像兩個小偷,偷了神明的權杖,還以為是靠自己的本事得來的。
林雪站在一旁,臉色煞白,手腳冰冷。
她此刻最不想見到的,就是葉家的人。
那會讓她心中的悔恨和屈辱,無限放大。
“讓她進來。”
最終,林國棟還是沙啞地開口。
他不能不見。
在事情沒有完全明朗之前,他不能和葉家撕破臉。
他還要維持著表麵的和平。
幾分鐘後,劉梅被保姆領進了客廳。
她今天特意打扮了一番,穿著一件價值不菲的香奈兒套裝,脖子上戴著一串珍珠項鏈,臉上畫著精致的妝容。
她努力地想讓自己看起來像一個養尊處優、春風得意的官太太。
她看到從書房裡走出來的林國棟和林雪,臉上立刻堆起了熱情的笑容。
“哎呀,林大哥,小雪,我今天不請自來,沒打擾到你們吧?”
她走上前,親熱地想去拉林雪的手。
林雪下意識地向後縮了一下。
劉梅的手,尷尬地停在半空中。
她臉上的笑容僵了一下,但很快就恢複了正常。
“小雪這孩子,還因為訂婚宴上的事鬨彆扭呢?”
她自顧自地說道,語氣裡帶著一種長輩式的寬容。
“都是一家人,小孩子家家的,哪有不吵架的。”
“你放心,我們家小凡,心裡還是有你的。”
林國棟從樓上走下來,臉上看不出什麼表情。
“葉夫人,請坐吧。”
他在沙發上坐下,示意劉梅也坐。
劉梅在對麵的沙發上坐下,腰杆挺得筆直,端起了一副說教的姿態。
“林大哥,我今天來,也沒彆的事。”
“主要是想跟你和小雪說一聲,昨晚的事,都已經解決了。”
她刻意加重了“解決”兩個字的讀音。
“我們家建國,雖然平時低調,但在江城這麼多年,還是有些人脈的。”
“省城王家那邊,已經親自打電話來道歉了。小凡那孩子,毫發無傷。”
她一邊說,一邊觀察著林家父女的表情,享受著這種揚眉吐氣的感覺。
看到林國棟沉默不語,林雪臉色蒼白,她心裡更加得意。
“所以啊,小雪。”
她把目光轉向林雪,語重心長地說道。
“你是個聰明的孩子,要懂得看長遠。”
“我們家小凡,有他父親鋪路,未來的前程,不可限量。”
“你跟著他,以後有的是福氣享。”
“至於葉辰那個……那個不爭氣的東西,你就彆再想了。他那種混黑社會的人,是沒有好下場的。”
“我們葉家,早就當沒生過他這個兒子了。”
她說的每一句話,都像是在林國棟和林雪的心上,劃了一刀。
林國棟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茶,以此來掩飾自己眼中的譏諷和怒意。
林雪則低著頭,死死地咬著自己的嘴唇,指甲幾乎要嵌進掌心。
劉梅心滿意足地看著他們的反應,覺得自己的目的已經達到。
她又說了幾句場麵話,便起身告辭了。
送走劉梅後,客廳裡,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靜。
林國棟將手中的茶杯,重重地放在茶幾上,發出一聲脆響。
“欺人太甚!”
他從牙縫裡擠出四個字。
“爸……”
林雪的聲音,帶著哭腔。
“我們現在……該怎麼辦?”
林國棟閉上眼,靠在沙發上,滿臉疲憊。
怎麼辦?
他也不知道該怎麼辦。
去找葉辰道歉?求他原諒?
先不說能不能見到他的人。
就算見到了,那個青年冰冷的眼神,讓他不寒而栗。
他毫不懷疑,如果自己敢去提當年的事,下場可能比葉家更慘。
可就這麼算了?
他不甘心。
林家,錯過了這輩子最大的一次機會。
就在林國棟心煩意亂,一籌莫展的時候。
他的手機,突然響了。
是他的秘書打來的。
林國棟接起電話,語氣有些不耐煩。
“什麼事?”
電話那頭,秘書的聲音,充滿了前所未有的驚慌和焦急。
“董……董事長!不好了!”
“出大事了!”
林國棟的心,咯噔一下。
“慢慢說,出什麼事了?”
“天龍集團!”
秘書的聲音,因為恐懼而變了調。
“剛才,就在五分鐘前,天龍集團單方麵給我們公司發來了終止合作的函件!”
“他們……他們終止了和我們林氏集團旗下所有的合作項目!”
“什麼!”
林國棟猛地從沙發上站了起來,手機差點從手裡滑落。
天龍集團,是趙天龍,也就是龍爺手下的產業。
也是林氏集團目前最大的合作方,他們公司超過一半的業務,都和天龍集團深度捆綁。
天龍集團的資金,是支撐林氏集團運轉的最重要的血液。
單方麵終止合作?
這等於,直接抽乾了林氏集團的血!
“不僅如此!”
秘書的聲音,帶著哭腔。
“他們還要求我們,在三天之內,還清之前所有的項目欠款和違約金!”
“董事長,那可是一筆天文數字啊!我們公司的賬上,根本沒有那麼多現金!”
“釜底抽薪!”
這四個字,瞬間從林國棟的腦海裡冒了出來。
他的身體晃了晃,眼前一陣發黑。
他扶著沙發的扶手,才勉強站穩。
“為什麼……他們為什麼要這麼做?”
他嘶啞地問道。
“我……我也不知道啊!”
秘書快要哭了。
“我剛才拚了命,才聯係上龍爺身邊的一個心腹。”
“我問他到底是怎麼回事,我們林家,哪裡得罪他們了?”
電話那頭,秘書停頓了一下,似乎在回憶著什麼可怕的事情。
然後,他用一種極度恐懼的,幾乎是耳語般的聲音,複述著那句話。
“董事長,那個人……那個人隻說了一句話。”
“他說……”
“‘這是我們老板的意思。’”
“‘得罪了不該得罪的人,自己想辦法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