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雨水如同鞭子抽打在李小武身上,他深一腳淺一腳地衝向老栓叔的田地,每一步都濺起帶著詭異紫色的泥漿。
閃電撕裂漆黑的雨幕,瞬間照亮了田埂上那個瘦小佝僂的身影——老栓叔正跪在深紫色的泥濘中,枯瘦的雙手瘋狂地刨挖著散發著惡臭的泥土,如同一個絕望的信徒在挖掘自己生命的墳塋。
“栓叔!快起來!危險!”李小武撲過去,用力想拉起老人。雨水模糊了他的視線,但老人那渾濁眼中深不見底的悲慟和固執,卻像烙印般刻在他心裡。
“我的地……我的苗啊……”老栓叔的聲音嘶啞破碎,被淹沒在震耳欲聾的雷聲中,他掙脫李小武的手,依舊徒勞地挖著,“根……根還沒死透……挖出來……洗洗……還能活……”
就在李小武幾乎要強行架起老人時,又一道慘白的閃電劃過!電光石火間,他的目光被老人瘋狂刨挖處旁邊的一小片區域吸引——那裡因為雨水的衝刷和老人動作的攪動,覆蓋的紫色膿泥被衝開了一角,露出了下麵原本暗紅色的土壤!
而在那暗紅色的泥漿中,一點極其微弱、卻異常頑強、如同火星般的暗紅色微光,正在雨水的衝刷下,時隱時現地閃爍著!
不是幻覺!
李小武的心猛地一跳!他立刻蹲下身,不顧刺鼻的惡臭和冰冷的泥水,用手小心地撥開那片區域的紫色覆蓋物。那點微光更加清晰了!它似乎源自土壤深處,微弱卻堅定地搏動著!
“小王!小王快來!”李小武對著對講機狂吼,聲音因激動而變調,“老栓叔田裡!有發現!土壤裡有東西在發光!暗紅色的!”
被暴雨淋得渾身濕透、凍得嘴唇發紫的小王,帶著便攜檢測設備,幾乎是連滾爬爬地趕到現場。當他看到李小武指的那點泥濘中的暗紅微光時,疲憊的眼中瞬間爆發出難以置信的光芒!
“快!采樣!深層采樣!無菌操作!”小王的聲音都在顫抖,他立刻拿出特製的采樣管和工具,小心翼翼地從發光點周圍和深層提取土壤樣本,動作輕柔得如同對待稀世珍寶。
樣本被以最快的速度送回臨時搭建的、由國安“磐石”小組協調頂級微生物專家組建的應急實驗室。整個實驗室的氣氛凝重到了極點,紫色孢子帶來的生態災難如同達摩克利斯之劍懸在頭頂。
小王和幾位白發蒼蒼的專家(包括從京城緊急調來的國寶級微生物學家鐘院士)立刻投入到對這份特殊樣本的分析中。時間在精密的儀器運轉和緊張的實驗中流逝。
數小時後,當高倍電子顯微鏡的屏幕上清晰地呈現出一種前所未見的微生物形態時,整個實驗室爆發出一陣壓抑不住的狂喜驚呼!
“奇跡!簡直是生命的奇跡!”鐘院士激動得雙手顫抖,指著屏幕,“看!這種放線菌!它的形態、它的代謝活性……前所未見!它……它正在主動攻擊、吞噬那些紫色的孢子!”
屏幕上,可以清晰地看到:那些原本猙獰可怖、結構複雜的紫色孢子,被一種更加活躍、形態獨特的暗紅色菌絲緊緊纏繞、包裹!暗紅色的菌絲似乎分泌著某種特殊的酶,正在快速分解紫色孢子的鞘膜和內部結構!如同微小的獵手在圍剿龐大的入侵者!
“初步命名為‘x7’菌株!”鐘院士聲音洪亮,充滿了劫後餘生的激動,“它不僅能耐受紫色孢子分泌的腐蝕性膿液,更能以其為食!它的存在,完美解釋了為什麼在青龍山野豬溝那種特殊的紅土環境中,紫色孢子的危害會被顯著抑製!那不是簡單的拮抗,而是……捕食!”
實驗室沸騰了!這從絕望泥濘中意外發現的暗紅微光,竟然是終結紫色瘟疫的天敵!是自然進化賦予的、對抗基因武器的終極利刃!
就在實驗室為x7菌株的發現而歡欣鼓舞時,磐石組長帶來的消息,卻如同冰水澆頭,瞬間冷卻了喜悅。
“張小林死了。”磐石組長的聲音低沉而冰冷,帶著壓抑的怒火,“在轉移去更高安全等級設施的路上,押運車遭遇了……極其專業的襲擊。”
“襲擊?!”李小武、陳雨桐等人臉色劇變。
“對方使用了高爆和強電磁乾擾,目標明確,行動迅捷狠辣,一擊脫離,顯然是職業殺手所為。”磐石組長的眼神銳利如刀,“張小林當場死亡。我們犧牲了兩名優秀的特勤隊員。”
死寂。剛剛燃起的希望之火,被這冰冷的死亡瞬間壓製。
“他……他說過‘鑰匙’……”李小武艱難地開口,“他死了,那‘鑰匙’……”
“我們在襲擊現場進行了地毯式搜索,沒有發現任何類似u盤或特殊物品。”磐石組長搖頭,“襲擊者目的很明確,就是滅口,確保張小林無法開口,也確保他可能掌握的核心秘密——那個‘鑰匙’——徹底消失。”
“是‘諾亞基因’乾的?”陳雨桐憤怒地問。
“手法很專業,暫時沒有直接證據指向他們。但除了他們,誰還有如此大的能量和動機?”磐石組長眼神冰冷,“張小林臨死前,在極度痛苦和混亂中,反複念叨著幾個詞:‘鑰匙……假的……都是假的……背叛……他騙了所有人……’”
“假的?背叛?他騙了所有人?”李小武咀嚼著這幾個詞,心中疑竇叢生。張小林口中的“他”是誰?孫大富?還是“諾亞基因”更高層的人?那個“鑰匙”到底是什麼?為什麼是假的?張小林自己也是被利用、被欺騙的棋子?
張小林的死亡,非但沒有解開謎團,反而將陰謀的陰影拉扯得更加龐大和深邃。他帶走的秘密,如同一個巨大的黑洞,吞噬著真相的光明。
張小林的死訊被嚴格封鎖。當前的重中之重,是驗證和利用x7菌株的力量,挽救岌岌可危的土地。
在鐘院士的親自指導下,實驗室開始了對x7菌株的緊急擴繁和製劑化研究。這種神奇的菌株繁殖速度驚人,對紫色孢子展現出近乎貪婪的吞噬能力。第一批高濃度的x7菌液被迅速製備出來。
為了驗證效果並給絕望的村民以希望,在嚴密監控和隔離下,一小塊位於汙染區邊緣、剛剛出現零星紫色斑點的辣椒田被選為試驗田。老栓叔不顧勸阻,執意要親手噴灑這寄托了他最後希望的“神水”。
在無數雙緊張、期盼、又帶著深深懷疑的目光注視下,渾濁的、帶著泥土氣息的x7菌液被均勻地噴灑在染病的植株和土壤上。每一滴液體落下,都仿佛承載著千鈞的重量。
時間在煎熬中流逝。
一小時……
兩小時……
半天……
令人驚喜的變化開始出現:
噴灑了x7菌液的植株上,那些刺目的紫色斑點,顏色開始變淡、萎縮!邊緣出現了清晰的、被暗紅色菌絲“啃噬”的痕跡!
原本不斷滲出的紫色膿液明顯減少,甚至停止了!
植株本身萎蔫的狀態似乎得到了一絲緩解,部分葉片甚至隱約透出了一點微弱的綠色生機!
土壤表麵板結的紫色硬殼,在菌液的作用下開始軟化、崩解,露出了下麵正常的土壤顏色!
“有效!真的有效!”老栓叔撫摸著葉片上正在消退的紫色斑痕,老淚縱橫,這一次是喜悅的淚水。圍觀的村民中爆發出壓抑已久的歡呼和哭泣。希望的曙光,終於刺破了紫色陰霾,真切地照在了這片飽受摧殘的土地上!
“立刻擴大生產!爭取在最短時間內覆蓋所有染病區域!”鐘院士當機立斷。整個應急體係高速運轉起來。
然而,就在這初戰告捷、人心振奮的時刻,一直守在試驗田邊、用高倍放大鏡和便攜檢測儀持續觀察的小王,臉上的喜色卻慢慢凝固了。他眉頭緊鎖,反複對比著噴灑區域和未噴灑區域的檢測數據,又蹲下身,仔細查看那些正在被“啃噬”的紫色斑點深處……
“鐘老……武哥……”小王的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指著放大鏡下的一個細微之處,“你們看……這些被x7菌絲攻擊的紫色孢子……它們的內部……好像在……在發生變化?”
李小武和鐘院士立刻湊近觀察。在高倍放大鏡下,可以看到那些正在被分解的紫色孢子內部,一些原本沉寂的、極其微小的、閃爍著更幽深暗紫色澤的……晶狀顆粒物……似乎正在被激活?它們如同沉睡的惡魔之卵,在菌絲的攻擊和分解壓力下,反而透出一種不祥的悸動?
更詭異的是,檢測儀器顯示,試驗田區域原本因為x7菌液作用而開始下降的土壤毒性指標(主要來自紫色膿液的腐蝕成分),此刻竟然……陷入了一種異常的、令人不安的靜默狀態?不再下降,也不再升高,如同暴風雨前的死寂。
“它們在……適應?”小王的聲音充滿了難以置信的驚駭,“還是……這根本就是另一種形態的……潛伏?”
田野上,x7菌株與紫色孢子的微觀戰爭仍在繼續,勝利的表象下潛藏著令人心悸的暗湧。張小林用死亡帶走了關鍵的秘密,卻留下了更大的謎團。希望的黎明已經到來,但陰影,似乎從未真正遠離。那靜默的土壤之下,蟄伏的究竟是徹底的消亡,還是……毀滅的新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