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雨桐帶來的那份印有“諾亞基因”標誌的基因武器專利文件,如同一顆投入死水潭的巨石,瞬間激起了滔天巨浪。
李小武死死攥著這薄薄幾頁紙,指關節因用力而發白,胸膛中翻湧的已不僅僅是憤怒,而是一種被龐大陰謀碾壓後迸發出的、近乎悲壯的決絕。
“黃成!”李小武的聲音異常平靜,卻帶著千鈞之力,“你看到了嗎?這不是商業競爭!這是戰爭!針對我們土地、我們未來的生物戰爭!簽那份合同?那是向敵人繳械投降!是讓大李村世世代代淪為他們的種植園奴隸!”
黃成看著專利文件上那些冰冷的、充滿技術性謀殺意味的文字,臉色由憤怒的漲紅轉為慘白,最後化為一片死灰。
資本的貪婪在國家級彆的陰謀和生物武器的恐怖麵前,顯得如此渺小和可笑。
他張了張嘴,卻發不出任何聲音,手中的那份“救世主”合同草案,無力地滑落在地。
“雨桐!”李小武猛地轉身,眼神銳利如電,“立刻!用你所有的渠道!最高優先級的加密線路!
把這份文件,連同我們掌握的所有證據鏈——孫大富的資金往來、實驗室設備來源、張小林的硬盤數據、紫色孢子的危害報告、冷鏈襲擊的現場記錄——全部打包!直接上報國家安全部門!
同時,準備新聞通稿!一旦得到授權,立刻向全世界曝光‘諾亞基因’的罪行!”
“明白!”陳雨桐沒有絲毫猶豫,立刻開始操作她隨身攜帶的加密通訊設備。她知道,這已遠超三農報道的範疇,這是關乎國家生物安全、糧食主權和領土生態安全的驚天大案!
消息如同閃電般傳遞出去。不到一個小時,數輛沒有任何標識的黑色越野車風馳電掣般駛入大李村,尖銳的刹車聲在死寂的村莊中格外刺耳。車上下來的人身著便裝,但行動乾練,眼神銳利,氣場肅殺。為首的中年人直接亮明了身份——國家安全部特彆調查組組長,代號“磐石”。
“李總,陳記者,情況我們已初步掌握。”磐石的聲音沉穩有力,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嚴,“‘諾亞基因’的所作所為,已嚴重威脅我國國家安全和生態安全!此案由我部直接接管!請全力配合我們工作!”
國劍出鞘,鋒芒畢露!
在磐石組長的指揮下,一張無形的天羅地網瞬間張開:
“紅太陽”覆滅:省城,“紅太陽”集團總部及所有關聯公司被荷槍實彈的特警同步突襲查封。還在做著“諾亞”大腿夢、準備潛逃出境的孫大富,在機場休息室被按倒在地。這個不可一世的地頭蛇,麵對國安特勤冰冷的目光和鋥亮的手銬,終於露出了喪家之犬般的恐懼和絕望。
海外賬戶凍結: 國際協作同步啟動。孫大富及其核心成員、關聯“諾亞基因”的離岸賬戶被瞬間凍結,巨額資金成為罪證。
“諾亞”震怒:“諾亞基因”總部在接到消息後陷入一片恐慌。他們試圖通過外交渠道施壓、否認、混淆視聽,但在中方提供的鐵證麵前,一切狡辯都蒼白無力。其股價在國際市場應聲暴跌,各國監管機構聞風而動,對其全球業務展開調查。
張小林的蹤跡:追捕張小林成為重中之重!磐石組長調集了最頂尖的技術追蹤力量。張小林顯然是個高手,反偵察意識極強,多次更換身份和通訊工具,如同泥鰍般滑不留手。但國家機器的力量是個人無法抗衡的。通過對他社會關係、消費習慣、技術特長(尤其是對工業控製係統和網絡後門的研究)的深度挖掘,結合遍布的天網監控和移動信號大數據分析,他的活動範圍被迅速鎖定在省城邊緣一個依托廢棄化工廠建立的、魚龍混雜的“三不管”地下電子市場附近。
“目標位置已鎖定!a區,17號鋪位,二樓夾層!行動!”磐石組長果斷下令。
趙二虎作為熟悉當地情況的編外人員,被特批參與此次抓捕行動。他壓抑著為老劉和鄉親們複仇的怒火,與特勤隊員一起,如同幽靈般潛入昏暗、充斥著刺鼻焊錫味和劣質電子元件氣味的地下市場。
目標鋪位卷閘門緊閉。特勤隊員使用特種裝備無聲破門!趙二虎第一個衝上狹窄的樓梯,踹開夾層的薄木板門!
狹小的空間裡堆滿了各種電子設備和服務器,閃爍著詭異的藍光。張小林正坐在電腦前,屏幕上顯示著複雜的代碼和監控畫麵(其中赫然有被國安封鎖的“紅太陽”總部大門!),他聽到破門聲,臉上沒有絲毫驚訝,隻有一種近乎瘋狂的平靜和……解脫?
他猛地抬手,手中握著的不是武器,而是一個小巧的u盤,作勢要插入旁邊一個連接著多根導線的、類似的裝置!
“住手!”趙二虎厲喝,飛撲上前!
就在國安力量以雷霆之勢清掃著陰謀的締造者和執行者時,大李村的田野,卻在紫色瘟疫的吞噬下,唱響了一曲無聲而悲壯的挽歌。
儘管磐石組長承諾國家將投入頂級科研力量解決紫色孢子問題,但遠水難解近渴。
紫色菌斑如同死亡的紋身,爬滿了每一株辣椒,膿液彙成的紫色細流在田壟間蜿蜒,散發出令人窒息的惡臭。
根係在土壤中腐爛,曾經肥沃的土地變得板結、發黑,生機斷絕。放眼望去,一片深紫色的死寂,如同被地獄之火灼燒過的焦土。
“撤離通知”最終還是下來了。基於對紫色孢子潛在未知風險和生態災難擴散的擔憂,更高層做出了艱難決定:對大李村核心汙染區域實施緊急生態隔離,全體村民暫時撤離安置!
這個消息如同最後的喪鐘,擊垮了許多老人最後的心理防線。
“不搬!死也不搬!”李大山拄著鋤頭,站在自家那幾畝已經徹底變成紫色的田埂上,渾濁的老淚順著溝壑縱橫的臉頰滑落,滴在腳下散發著惡臭的泥土裡,“這是我爹、我爺爺傳下來的地!我在這兒活了一輩子!死也要死在這兒!搬?往哪兒搬?搬走了,還是大李村的人嗎?!”
“水山叔!這是國家的命令!是為了大家好啊!”年輕的安置組乾部苦口婆心地勸解,但聲音在悲愴的老人麵前顯得如此無力。
更多的老人沉默地坐在自家門前,看著那片正在死去的土地,眼神空洞。對於他們而言,土地不是生產資料,是命根子,是祖先的魂魄,是活著的全部意義。離開土地,如同斬斷了與這個世界的最後一絲血脈聯係。
李長順,村裡有名的倔老頭,更是做出了驚人之舉。他不知從哪裡翻出一件壓箱底的、洗得發白的舊軍裝(他年輕時當過民兵),鄭重地穿上,然後默默地走到自家田頭,在眾人驚愕的目光中,噗通一聲跪了下去!
對著那片深紫色的焦土,重重地磕了三個響頭!額頭沾上了紫色的泥濘。他沒有哭,沒有喊,隻是用這種最古老、最悲壯的方式,向他耕耘了一生的土地,做最後的告彆。
田野間彌漫著一種令人心碎的沉默。那不是絕望的哀嚎,而是一種深入骨髓的、無聲的悲慟和對家園的無限眷戀。
紫色的瘟疫吞噬了莊稼,而被迫離鄉的痛楚,則如同無形的利刃,剜割著每一個村民的心。
趙二虎的飛撲快如閃電!他如同獵豹般撞向張小林,目標直指那個即將插入的u盤!
張小林似乎早有預料,身體詭異地一扭,躲開了趙二虎誌在必得的一抓,同時手指猛地按向u盤的接口!他眼中閃爍著一種瘋狂的、毀滅一切的光芒!
“阻止他!”後麵的特勤隊員舉槍厲喝。
就在這千鈞一發之際,趙二虎被躲開後並未失去平衡,反而借著衝勢,一記凶狠的掃堂腿狠狠踢在張小林身下的轉椅腿上!
哢嚓!
轉椅瞬間解體!張小林猝不及防,驚叫著向後摔倒在地!手中的u盤也脫手飛出!
趙二虎和兩名特勤隊員如同猛虎撲食,瞬間將摔懵的張小林死死按在地上,冰冷的手銬鎖住了他的手腕。
“u盤!”趙二虎吼道。
一名特勤隊員眼疾手快,在u盤落地前將其抄在手中。那連接著導線的裝置,因為u盤未被插入,依舊安靜地躺在那裡。
“放開我!你們以為抓到我就能贏嗎?晚了!都晚了!”張小林被按在地上,臉貼著冰冷的水泥地,卻發出歇斯底裡的狂笑,“‘焦土計劃’已經完成!大李村完了!‘青山源’完了!你們拿到的,不過是個空殼!真正的‘鑰匙’……哈哈……你們永遠也找不到!”
“帶下去!嚴加審訊!”磐石組長走進來,冷冷地掃了一眼狀若瘋魔的張小林,然後目光落在特勤隊員手中的u盤上,“立刻進行物理隔離和安全檢測!”
張小林被拖走時,那瘋狂的笑聲在狹小的空間裡回蕩,充滿了怨毒和某種難以言說的……嘲弄?
深夜,一場突如其來的暴雨席卷了大李村。豆大的雨點瘋狂地敲打著屋頂和窗戶,衝刷著被紫色膿液汙染的田壟。雨水彙成渾濁的溪流,裹挾著詭異的紫色,流向低窪處和河道。
臨時安置點的活動板房裡,李小武站在窗前,看著外麵被雨幕籠罩的、一片死寂的紫色田野。
手中,是磐石組長剛剛派人送來的初步檢測報告——那個從張小林手中搶下的u盤。
報告內容很簡單:u盤是空的。裡麵沒有任何數據。它更像是一個……觸發特定程序的“鑰匙胚”,或者是一個迷惑人的幌子。
“真正的‘鑰匙’……你們永遠也找不到……”張小林那瘋狂的話語在李小武耳邊回響。
那“鑰匙”是什麼?是停止紫色孢子擴散的最後方法?還是引爆某個更大陷阱的開關?它在哪裡?是否還在張小林身上?或者……已經被他藏匿或銷毀?
身後傳來腳步聲。是陳雨桐和林曉薇。陳雨桐拿著一份剛收到的加密簡報:“磐石組長那邊審訊張小林遇到極大阻力,他拒不開口,精神狀態極不穩定,反複念叨著‘鑰匙’和‘欺騙’。”
林曉薇則帶來了另一個消息,她的臉色在昏暗的燈光下顯得異常蒼白:“小武……黃總……他走了。”
“走了?去哪?”李小武猛地轉身。
“不知道。”林曉薇搖搖頭,“他留下一封信……和這個。”她遞過來一個信封和一個……印著“諾亞基因”lo的、從未開封的銀色金屬樣本管。
李小武拆開信,黃成的字跡潦草而疲憊:
“小武:我無顏麵對你和鄉親們。資本的遊戲,我玩得太深,也錯得太離譜。那份合同,是裹著糖衣的砒霜,我看清了。我選擇離開,不是逃避,是去尋找……或許存在的另一種可能。這個管子,是‘諾亞’之前‘展示誠意’寄給我的所謂‘特效修複劑’樣本,我一直沒敢用,也從未告訴過你。交給國家吧,或許……有點用。保重。黃成。”
李小武拿起那冰冷的金屬管,看著上麵“諾亞基因”的標誌,心中五味雜陳。黃成最終沒有跨過那條底線,他帶著愧疚和一絲渺茫的希望離開了。
就在這時,李小武的手機震動,是趙二虎發來的信息,隻有一句話:
武哥!老栓叔……他偷偷跑回自己田裡了!雨太大,很危險!”
李小武心頭巨震!他抓起雨衣,對陳雨桐和林曉薇喊了句“我去看看!”,便一頭衝進了瓢潑大雨之中。
冰冷的雨水瞬間將他澆透。他深一腳淺一腳地奔向村西頭。
遠遠地,借著閃電的光芒,他看到老栓叔那瘦小佝僂的身影,正跪在那片已經完全變成深紫色的、如同爛泥塘般的田地裡!
老人沒有哭喊,隻是用枯瘦的雙手,徒勞地、一遍又一遍地挖著那散發著惡臭的紫色泥漿,仿佛想從那絕望的焦土中,挖出最後一點希望的根須。
而在老栓叔身邊,那被雨水衝刷的紫色泥濘中,李小武似乎瞥見……一點極其微弱、卻頑強閃爍著的……仿佛火星般的……暗紅色微光?是幻覺?還是……
暴雨如注,衝刷著紫色的死亡,也衝刷著不屈的靈魂。泥濘之中,絕望的挽歌尚未停歇,卻似乎有一點微弱的火種,在雷霆與黑暗的間隙,倔強地明滅。
李小武站在田埂上,腳下是淪陷的焦土,前方是未知的風暴,而他的選擇,將決定這微弱的火種,是就此熄滅,還是終成燎原之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