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老太臉色一沉,“誰打的?你爹呢?”
這熟悉的的關切話語,像一把鑰匙,瞬間打開了陳瑤心中壓抑數月的委屈閘門。
眼淚毫無預兆地湧了上來,那幾個月好像一場夢,而此刻,夢醒了,她又回到了熟悉的地方。
她飛快地把臉埋在陳老太胳膊上蹭了蹭,蹭掉眼淚,再抬起頭時,又是那個笑嗬嗬的陳瑤。
“沒誰,”她聲音還帶著點鼻音,“就是方才在車上看見阿奶,一著急,腦袋就磕車廂上了。可疼了呢!”
“哎喲,我的乖囡囡!咋這般毛躁?”陳老太心疼得不行,撅起嘴唇,湊近那紅腫處小心翼翼地吹了吹。
抱著小黃狗的陳前走了過來,接口道:“阿奶,您可彆心疼她。她自己坐車不穩當,就撞出這點紅,已是菩薩保佑了!”
剛才可是嚇了他一身汗,要是一個不注意,順著那股力道滾下去了,小命都可能玩完。
陳瑤小嘴一噘,不服氣地反駁:“才不是!明明是我瞅見阿奶,心裡歡喜得緊,一激動才……”
陳老太輕輕拍了拍她的背,嗔怪中帶著後怕:“傻孩子,阿奶又不會飛了去。下回再歡喜,也得先顧著自個兒的小命!”
“嗯!”陳瑤用力點頭,小腦袋撒嬌般在陳老太頸窩裡蹭了蹭,聲音軟糯,“以後我就天天守著阿奶,保管不會再激動啦!”
這話一出,陳老太和陳前臉上的笑容都凝滯了一瞬。
唯有旁邊的方玉沒察覺異樣,笑著打圓場:“可不是嘛!你阿奶日日念叨你,這下好了,心總算能落回肚子裡嘍!”
這時,劉安拉著騾車走近。
他心中再看不上這鄉下老太太,但身份杵在那裡,他仍是規規矩矩抱拳行了一禮。
禮畢,他扭頭有些為難地看向陳瑤,“小姐,您看這天色……騾車得趕緊卸了。小的還得連夜趕回府城……”
“對對對,趕緊家去!”陳老太連忙推著陳瑤往車邊走,“阿瑤你先坐車,阿奶腳程快,一會兒就到!”
陳瑤哪裡肯依,拉住她:“阿奶一起坐車嘛!”
陳老太笑著擺手,指了指自己沾著泥點、帶著海腥氣的褲腿:“阿奶這一身埋汰,彆把人家這乾淨車廂弄臟了。聽話!”
陳前在一旁催促:“阿奶,莫耽擱了,快些回去是正經。”
劉安張了張嘴,還想說什麼,卻被陳瑤一個眼神止住,隻得訕訕退到騾車旁,心裡盤算:罷了,回去大不了把車廂裡外好好刷洗一遍,先把人送到地頭再說。
陳老太讓方玉跟著一塊上車,方玉立刻推脫,“我不趕時間,你們先走吧。”
院子裡正喂雞的李巧聽見動靜,忙丟下雞食盆跑出來。剛出門口,就見一個小身影從車上跳下,直直撞進她懷裡!
“哎喲!”李巧被撞得踉蹌後退兩步,待看清懷裡的人兒,頓時又驚又喜,“我的老天爺!是阿瑤!我說今兒大清早喜鵲就在枝頭喳喳叫個沒完,原來應在阿瑤身上了!”
屋裡的陳老頭聞聲,丟下編到一半的竹籮筐,三步並作兩步走了出來。
“阿爺!”陳瑤立刻揚起笑臉,脆生生喊道。
陳老頭的大手摸了摸孫女的發頂,隻說了句:“回來好。”
目光掃過劉安,將滿腹疑問暫且壓下——有外人在,不是細問的時候。
眾人七手八腳將車廂裡不多的行李搬下。劉安如釋重負,朝著眾人團團一揖,便欲調轉車頭離開。
“劉叔且慢!”陳瑤卻出聲攔住了他。
劉安一怔:“小姐還有吩咐?”
陳瑤笑眯眯道:“劉叔忙活一路辛苦了,先進屋喝碗水,歇歇腳再走吧?”
劉安抬頭看了看西斜的日頭,連連擺手:“不敢不敢!這天色不等人,小的還得緊著趕路回府城呢!”
陳瑤眨了眨眼,一臉天真地替他“著想”:“劉叔,我知道您著急。可您看,從咱這到鎮上,靠兩條腿走,少說也得一個時辰吧?等您走到,天早黑透啦!”
劉安下意識接口:“小姐放心,有騾車快著呢,半個時辰就……”
話說到一半,他猛地頓住,心頭警鈴大作!
果然,陳瑤立刻順著他的話,拍手笑道:“是呀!騾車快得很呢!所以呀,劉叔您稍坐會兒,等我大伯回來,讓他趕著騾車送您去鎮上!”
她歪著頭,露出困惑又體貼的表情:“莫非……您是想自個兒把騾車趕到鎮上,然後明天再讓我大伯專門跑一趟去趕回來?那……也太麻煩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