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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其名為鴉(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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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舟左右打量,心跳陡然加快,胸腔的回響激烈到他自己都能聽見。

軍官們麵帶疑惑,視線完全沒向風衣少女那裡投注。

而是全都古怪地望向白舟,好像在看說胡話的病人。

這很奇怪。

白舟不會忘記風衣少女手持流火長刀如神天降的身影,任何人都不可能無視這樣的存在。

——除非他們真的看不見風衣少女。

仔細想想,雖然風衣少女一直在自己的視線裡麵,但似乎的確沒有任何人和她互動過。

一直都是她一個人自言自語。

就連入口的大門都感應不到她。

——她像個幽靈。

一個徘徊在地下基地、隻有白舟才能看見的幽靈。

“白舟,對吧?”

風衣少女站在那裡,整個人好像籠罩在朦朧的霧氣裡麵,清冷的聲音仿佛冷冽幽泉。

“給你一個忠告,當做從沒看見過我。”

風衣少女環抱起雙臂,

“不然,他們會覺得你汙染過重,腦袋出了問題。”

這時,一名軍官果然狠聲開口——

“被倒影墟界的汙染侵蝕到出現幻覺了麼?這已經不是一般的精神病了,必須管製處理!”

“我相信【血渴之遺】的判斷。”少校微微皺眉,擺手說道。

“腦袋有沒有問題並不重要,我隻看重才能!”

白舟:“……”

看來,風衣少女的忠告是正確的。

“你成功引起了我的好奇,可惜,這裡不是說話的地方。”

神秘的少女再次開口,一邊說話一邊轉身,似乎是要離開。

“嘎!”烏鴉在她肩上扭過頭,朝白舟扇動翅膀,像是在揮手作彆。

“我會再來找你的。”

她留下話來,對著白舟眨了下眼,“晚上見。”

話音落下的瞬間,少女邁開腳步,倏地消失在原地。

像是水波蕩起漣漪,於是水中的月也跟著破碎那樣。

“……”

白舟站在原地,看著空空如也的空氣眨了下眼睛。

她果然是個幽靈,神出鬼沒是幽靈小姐的特權。

“來個人,帶他去辦理入職手續。”

少校的聲音讓白舟回神。

少校抬起手腕上的軍用手表看了一眼,皺了下眉。

“時間不早了,剩下的測試要抓緊時間!”

“——效率!”

“我說過幾遍了?浪費一個人一分鐘,就是浪費我們所有人的幾百分鐘!”

“是!少校!”整齊劃一的軍靴踢踏聲立時響起。

……

沒能觀看剩下的測試,在眾人羨慕目光的尾隨下,白舟被帶去辦理入職手續。

路過許多座肅穆的灰白建築,走完流程簽下合同,白舟在胸前戴上寫有“白舟、1級專員”字樣的身份銘牌,銘牌最下麵還有個二維碼。

就此,白舟正式成為這座地下基地的一份子。

五六層的淡黃色宿舍樓是這些建築裡少有的溫馨色調,領路人把白舟帶到宿舍門前:

“你的運氣不錯,六人間宿舍都滿了,看在少校看重你的份上,這間空置的單人間就給你吧。”

“還是獨立衛浴呢。”

“麻煩您了!”

接過鑰匙的白舟,終於在宿舍得以安頓下來。

“啪”的一下打開燈光,潔白光亮和晚城的昏黃老燈截然不同,仿佛隻在黑袍執法隊宣揚的教義裡才聽過的聖光。

初次來到陌生環境,白舟不動聲色地先將宿舍每個角落觀察一遍。

宿舍房間不大,一套桌椅安靜陳列,鐵板小床上放了套新的白色被褥,地板還算乾淨,就是積了層薄薄的灰。

其實白舟有輕微潔癖,如果是在平時,他會立刻打掃衛生,洗個澡準備上床休息。

但是現在不行。

“劃拉”一聲,白舟搬過椅子,麵向門口坐下。

……他要等一個人。

時間緩緩流逝。

靠住椅背,白舟下意識抬手摩挲胸前的身份銘牌,感受指肚傳來的磨砂觸感,任由思維逐漸發散。

從小長大的晚城就此幻滅,被人告知藍星才是他真實的故鄉;

曾經心心念念的黑袍偶像,成片倒在血泊之中,還有那些血字遺言……

——還沒來得及為黑袍夢的坍塌哀悼,嶄新登場的是專員白舟!

……不過,專員和黑袍,真有什麼區彆嗎?

白舟持保守態度。

他們說,晚城是邪教的實驗場,是被黑袍壓榨的愚昧之地。

但到目前為止,白舟其實沒感覺組織比黑袍儒雅文明多少。

這就是白舟到了宿舍還保持警惕和觀察的原因。

不過上岸總比沒得選擇要好,既來之,則安之。

至少現在,作為新晉的1級專員白舟,他的處境要比被送到醫院治療的晚城鄉親們強很多了。

不知道大夥現在怎麼樣了……

白舟在心裡碎碎念著,直到“噠”的一聲——

背後傳來軍靴踩在地板的輕響。

奇特而熟悉的焦糊香氣鑽進白舟的鼻腔。

白舟在祥叔的小賣鋪裡聞到過類似的味道,說是叫咖啡,貴的離奇,一般隻有黑袍們才買。

對白舟來說,還不如多買幾包四鮮伊麵就著兩瓣大蒜頂飽。

但在白舟的印象裡,會伴隨這種味道出現的往往還有一個人——

不出所料。

當白舟轉頭,穿著黑色風衣的纖細身影映入眼簾。

白熾燈的光芒灑落,讓站在燈下正中的她看著好像被純白聖光籠罩的朦朧神女。

英氣筆挺的凜然身姿像把沒有鞘的直刀,將平平無奇的宿舍映襯的像是武士宅邸。

“你來了。”

白舟緩緩起身,小心翼翼打量對方,

“雖然猜到你大概不會走正門,但還是完全看不出你是怎麼進來的。”

“又見麵了。”

風衣少女從角落的陰影裡走出,肩上的烏鴉歪著頭打量白舟。

她說:“其實,我很好奇。”

少女那張冷淡臉龐一看就很不好相處,看不出任何表情。

隻有看向白舟的眼神顯出些許疑惑。

“從聽海市到倒影墟界,從超自然響應對策局到黑箱特管署,從普通人到驅雷掣電的超凡者。”

“我以這幅姿態去過許多地方,見過許多人,包括在普通人眼裡與神明無異的神秘存在。”

“所有人都對我視而不見。”

“——除了你。”

她看著白舟的眼睛,一字一頓,“你是唯一的特殊案例。”

“所以,白舟,你到底是誰?”

白舟啞然。

這問題不該由我來問嗎?

“如果我說,我也不知道為什麼自己能看見你,你會相信嗎?”

儘管連白舟自己都覺得沒有說服力,但這就是事實。

他的身上發生了太多太多,但他一樣都沒搞明白。

過往十八年,“普通”是白舟身上最大的標簽,如果說放棄幻想和接受平庸是門功課,那沒有爹娘的白舟早就得了八百遍滿分。

可是突然之間,他的“普通”連同他十八年來深信不疑的一切,全都被粉碎得一乾二淨。

眼前這個女人就是將他日常砍成粉碎的罪魁禍首,怎麼想也不該是她來問自己吧?

……但白舟並不指望對方能相信自己的回答,更不打算反問對方。

畢竟對方有刀,道理更大。

所以,他隻能無奈地搜腸刮肚,思考怎麼應對少女接下來的追問。

可是——

麵對白舟連自己都無法說服的回答,風衣少女卻低下頭,認真沉思。

然後,她點了下頭,“我相信。”

你就信了?

白舟抬頭,正對上那雙紅寶石似的眸子。

“人類對真實藍星的探索不足5,總有些人生來具備不為人知的特殊才能。”

“也許,你就是這樣的人。”

她與白舟對視,語氣確定地說,

“因為我肯定你的身上完全沒有接觸超凡的痕跡,這就排除掉拜血教的影響。”

“你能看見我的唯一解釋就是,這是你與生俱來、連你自己都未曾開發過的某種才能。”

“——但這不重要。”

少女的聲音停頓下來,輕吸口氣,

“重要的是,我需要具備這種才能的你。”

“……你,需要我?”

白舟指了指自己,心裡更加古怪。

出現了!

每個人小時候都幻想過的神秘人出現了。

帶著流火的風衣少女砍碎月亮從天而降,然後告訴他你其實有特殊的才能,我需要你。

說不定這位幽靈小姐的下一句話,就是告訴他其實有把插在磨盤裡的聖劍,隻有他才能拔出來成為命定的救世主。

白舟聽過這個故事,曾有勇者拔出村口磨盤裡的聖劍,成為了天命所歸的磨坊主——

但最後聽說他因為帶著麾下的磨盤騎士團壟斷磨坊生意,被黑袍執法隊抓走了。

“確切說,這是一場交易。”少女補充了句。

“交易……你想要我做些什麼?”

幽靈口中的交易往往不懷好意。

但這位神秘的風衣幽靈卻實在不像那種誘人交易的惡魔,反而渾身氣質如同鋒芒畢露的刀刃。

彷佛她就這樣明著告訴白舟,一旦答應她的交易,人生就會跟著一路狂飆到不可預知的方向,可以說是正常的人生到此結束了也不未過。

……可是,白舟的正常人生,早在這之前就已經結束了。

“按照慣例,明天會有同事帶新人去參觀‘黑箱’。”

少女說道,“其中有一件‘黑箱’,裡麵裝的是歐洲第一位女皇帝、拜占庭帝國伊琳娜女皇的荊棘王冠。”

“但他們對王冠的封禁並不全麵,過不了多久,王冠就會失控暴動。”

“屆時,”她的語氣平靜,輕聲說道,“血海會淹沒整座基地,沒有人能幸存。”

白舟:“……?”

他不是才剛剛加入組織?

這是什麼奇妙展開?什麼叫沒有人能幸存?

“所以,我需要你帶著我給的東西,尋找王冠所在的‘黑室’。”

“隻要你靠近它一段時間,我給的東西就能做出反應,補齊額外的封禁。”

少女垂眸說道:

“這事本身並不困難,甚至十分簡單,但隻有我才知道該怎麼做,又隻有你才能看見我。”

“可是,為什麼你不自己去做?”白舟有些困惑,“以你的能力……”

“因為彆人看不見我。”她的回答十分坦然,“我過不了身份認證,所以連‘黑室’大門都進不去。”

“暴力破門也許可以,但會驚擾其他黑箱,招來更多麻煩。”

“這樣……”白舟若有所思。

抬起頭,正對上少女暗紅的雙眸,在陰影裡顯得異常幽邃,

“——當然,你也可以認為我在胡言亂語,甚至直接將我認作是你的幻覺都沒關係。”她又說。

“拒絕這種莫名其妙的交易實在無可厚非,事先說明……若是和我扯上關係,後續也許比王冠本身還要危險。”

少女這樣說道:

“在我的身後,可是和倒影墟界真正綁定的世界裡側,哪怕泄露出瘋狂的冰山一角,都足夠令普通人喪失性命。”

她十分坦誠,甚至坦誠的過分。

幾近誇張的提醒簡直像是要故意推開白舟,好讓白舟退縮似的。

但是,白舟有自己的權衡利弊。

王冠這事兒八成是真,如果對此坐視不理,說不定哪天覺都還沒睡醒,白舟的靈魂就已經飄回晚城老家。

誠如對方所言,隻要找到王冠所在,不被旁人注意,這樁交易似乎難度不大。

……事實上,相比王冠的危險,聽了這麼多,白舟現在更感興趣的,是另一個問題。

聽起來這麼危險、這麼古老有來頭的王冠——

它的身上會不會也有血字遺言?

就像【血渴之遺】那樣。

“說起來。”白舟問道,“這位……幽靈小姐?我還一直沒有問過,你的名字是?”

“並非幽靈。”少女搖了搖頭,“但我也不知道自己現在算是什麼。”

“至於名字,你可以叫我【鴉】”

“鴉。”白舟看了眼停在少女肩上的烏鴉,覺得這代號倒也貼切。

其實這個選擇並不難做。

孤身一人處在神秘組織的地下基地,白舟除了相信少女,還能相信誰呢?

至少那麼強大而特殊的她,的確沒有必要欺騙白舟。

假設這樣一個場景:

若你站在絕境的懸崖,身後就連世界都坍塌,這時徒勞呼救還是乾脆跳崖?

白舟哪個都不想選。

因為他看見有個騎著騾子的女人一路火花帶閃電,菜刀砍電線奔他而來。

這個時候,即使白舟和她素不相識,也隻能毫不猶豫跨上她滴滴答答的馬背,陪她浪跡天涯。

即使她是誰都看不見的幽靈。

“那麼,條件是什麼呢?”白舟倏地問道。

“什麼?”鴉不解。

“既然是交易,那總要有報酬的。”

“作為條件,如果答應交易,我能從你這裡得到什麼?”

白舟抬起頭,與名為“鴉”的少女對視。

“倘若我將自己的人生賭在天平的一端,那麼,在另一端,你又能給出多少砝碼?”

“……”

少女聞言有些沉默。

她倏地從懷裡掏出幾粒棕色的咖啡豆,抬手扔進嘴裡,鼓起嘴巴咀嚼。

豆子嘎吱作響,焦糊的芳香在她身上更加濃鬱。

白舟的眼睛,對上那雙紅寶石般的眸子。

他的視線有些模糊,恍惚間看見“鴉”的瞳孔中有流動的火焰回旋,熊熊燃燒瑰麗絢爛。

驟然間,赤紅的烈火變作純白,無數流光浮現,像是盛大的煙花綻放,刺痛白舟雙眼。

而一切又都轉眼間消散,白舟眼前重新隻有少女的單薄身影。

“非凡途徑,禁書秘法,神話傳承,遺跡隱秘……”

她終於開口,帶一點沙啞,“諸如此類,凡此種種。”

“呱——”的一聲,少女身上的烏鴉,倏地振翅欲飛。

鋪天蓋地的羽翼張開,遮擋住燈光,在地麵投落大片陰影。

“賭上你的人生,放在天平另一端的……”

氣流被卷起,少女的影子被拉長,仿佛被神囚禁了一千年的魔鬼,向人間重新投落目光。

一枚漆黑的羽毛,自空中緩緩飄落。

落在白舟的掌心。

少女的輕語在這時緩緩傳來——

“是我的全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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