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以血立威(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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刺鼻的酒氣混合著滾水蒸騰出的潮濕霧氣,灌滿了本就擁擠不堪的柴房。

氣氛壓抑到了極點。

陳山抽出一把匕首。

他將匕首的尖端,直接湊到烈酒燃燒的火焰上。

火苗舔舐著鋼鐵,很快便將刀尖燒得微微發紅。

隨即,他將燒紅的刀尖,猛地刺入旁邊那鍋滾燙的開水之中。

“滋啦——”

一聲刺耳的輕響,伴隨著一縷白煙升起,讓所有人的心臟都跟著狠狠一抽。

做完這一切,陳山蹲下身。

他的手,那隻握著匕首的手,穩得不像是一個久病初愈的年輕人,倒像是一個解剖了無數屍體的老練法醫。

在所有人驚駭的注視下,他沒有絲毫猶豫。

“堂主!”

癲狗的聲音因為緊張而乾澀,幾乎變了調。

“用酒衝衝就算了,你……你這是要乾什麼?”

陳山甚至沒有回頭看他一眼。

他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門板上那個生死一線的兄弟身上。

“傷口太臟了,不清理乾淨,今天救回來,明天一樣會發炎潰爛,到時候神仙也救不活。”

冰冷的聲音,沒有絲毫情緒起伏,卻像一把淬了寒冰的錐子,狠狠紮進癲狗的耳朵裡。

癲狗渾身一顫,後麵的話硬生生被噎了回去。

挖肉!

這兩個字,讓在場所有混跡刀口的人都感到了徹骨的寒意。

滾水燙過的匕首,利落地劃開了王虎傷口邊緣的皮肉。

“瘋了……堂主真的瘋了……”

一個年輕的幫眾麵色慘白,雙腿一軟,幾乎要癱倒在地,嘴裡無意識地喃喃自語。

癲狗的額頭上滲出了密密麻麻的冷汗,他幾乎要忍不住閉上眼睛。

“按住他!”

這三個字,不響,卻帶著一種生殺予奪的絕對命令感。

癲狗和另一個手下對視一眼,從對方眼中看到了同樣的驚駭,卻還是鬼使神差地依言上前,一人一邊,死死按住了王虎還在無意識抽動的手腳。

陳山神情專注,用刀尖,一點一點,將那些嵌在血肉裡的,打鬥時滾在地上沾染的細小沙礫,從鮮活的組織中剔除出去。

動作精準,冷靜。

被按住的王虎,即便在昏迷中,也感受到了這股極致的痛苦,身體劇烈地顫抖著,喉嚨裡發出意義不明的嗬嗬聲。

唯有角落裡的鬼叔,那雙渾濁的老眼,此刻卻死死鎖在陳山那雙穩如磐石的手上。

他眼中的驚疑,正一點點被難以置信的光芒所取代。

終於,所有的異物都被剔除乾淨。

原本猙獰的傷口,此刻變成了一道更加巨大,更加血肉模糊,卻再無一絲汙穢的巨大創口。

鮮紅的血液,正汩汩地向外冒著。

陳山看也不看,從癲狗僵硬的手中接過那壺烈酒。

他拔掉木塞,將那壺高濃度的烈酒,毫不猶豫地,儘數澆在了王虎那道橫貫胸腹的傷口上。

“啊——!!!”

一聲不似人聲的淒厲嘶吼,猛地從王虎的喉嚨深處炸開,那聲音裡蘊含的痛苦,讓在場所有人都感覺自己的靈魂都為之一顫。

王虎的身子猛地弓起,達到了一個驚人的弧度,隨即又重重地摔回門板上。

然後,他的頭一歪,徹底暈死過去。

一切,歸於死寂。

柴房裡,落針可聞。

所有人都被這恐怖的一幕嚇得魂飛魄散。

陳山卻仿佛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陳山用筷子夾出針和剪刀,又將絲線在烈酒裡浸泡了片刻。

他扔掉酒壺,拿起旁邊早已準備好的,同樣用開水煮過的針線,開始沉穩而迅速地為王虎縫合傷口。

那道恐怖的傷口,變成了一條蜈蚣般醜陋卻嚴絲合縫的線。

陳山用剪刀剪斷絲線,這才直起身子,長長地呼出了一口氣。

“鬼叔,把東西拿來。”

鬼叔像是早就料到,小心翼翼地取出一個用油布包裹的小盒子。

打開盒子,裡麵赫然是一支裝著透明藥水的玻璃安瓿瓶,和一支注射器。

這正是那批砸在手裡的“廢品”,盤尼西林。

陳山接過東西,動作嫻熟地用匕首的另一端在安瓿瓶頸部劃了一道痕,然後“啪”的一聲,乾淨利落地掰斷。

他將針頭刺入藥水中,緩緩抽動活塞,將救命的藥液吸入針管。

然後,他輕輕彈了彈針管,將裡麵的氣泡排出。

這一連串行雲流水的動作,在柴房這群連字都認不全的古惑仔眼中,顯得無比陌生,甚至帶著一種專業感。

陳山再次蹲下,撩開王虎的褲子,露出大腿上還算完好的肌肉。

他用沾了烈酒的布塊擦了擦皮膚,然後毫不猶豫地將針頭紮了進去。

冰冷的藥液,被緩緩推入王虎的身體。

做完這一切,他才緩緩站起身,用一塊破布擦了擦手上的血汙。

“他傷口清乾淨了,命暫時保住了。”

他平靜地環視著一張張煞白的麵孔。

“接下來,就看他的造化了。”

時間,仿佛在這一刻被凝固。

每一分,每一秒,都像是在油鍋裡煎熬。

沒有人說話,沒有人敢動,所有人的目光都死死地盯著門板上那個一動不動的身影,連呼吸都下意識地屏住了。

不知過了多久,或許是半個小時,或許是一個世紀。

鬼叔顫抖著,第一個伸出手,探向王虎的額頭。

下一秒,他那張飽經風霜的老臉,猛地僵住,渾濁的雙眼瞬間瞪得滾圓。

“燒……”

他的聲音乾澀得像是被砂紙磨過。

“燒……退了!真的退了!”

一句話,如同一塊巨石砸入死水。

癲狗一個箭步衝上去,手指哆哆嗦嗦地探到王虎的鼻子下麵。

那微弱但平穩的氣流,清晰地拂過他粗糙的指節。

呼吸,也平穩了許多!

奇跡!

這顛覆了他們所有人認知的一幕,就活生生地發生在眼前。

這個結果,比陳山之前說的任何話,做的任何事,都更具衝擊力。

癲狗猛地抬起頭,看向站在陰影裡的陳山。

那眼神裡,再沒有一絲一毫的鄙夷與不服。

取而代之的,是無法掩飾的震驚,夾雜著一絲連他自己都未曾察覺的……敬畏。

這個草包堂主,真的不一樣了。

不,他根本就不是那個草包阿山!

陳山用這超越了整個時代的醫學知識,不僅僅是為王虎,更是為整個搖搖欲墜的和義堂,贏得了最寶貴的喘息時間。

更重要的是,他在所有手下的心裡,種下了一顆敬畏的種子。

這顆種子,將決定和義堂未來的走向。

軍心,暫時穩住了。

陳山走出令人窒息的柴房,站在昏暗破敗的院子裡,抬頭望向城寨那片被無數違章建築切割得支離破碎的天空。

錢。

錢從哪兒來?

福義興的三天之期,就像一柄懸在頭頂的利斧,隨時都會落下。

堂口的賬本,比他的臉還乾淨。

搶?

憑和義堂現在這點殘兵剩將,去搶誰?

陳山的大腦在飛速運轉,無數屬於二十一世紀的知識與信息,與這具身體裡屬於1950年的記憶碎片,瘋狂地交織、碰撞。

忽然,一個念頭,如同一道劃破黑夜的閃電,在他的腦海中轟然炸響。

1950年。

香港。

這個時間和地點,意味著一個巨大的,足以改變世界格局的事件,正在不遠處的半島上爆發。

朝鮮戰爭!

戰爭,意味著混亂,意味著死亡,更意味著無限的商機。

藥品、武器、物資……所有的一切,都將成為硬通貨。

一個被後世稱為“黑市天堂”的黃金時代,即將在香港拉開序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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