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殺局(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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福義興的堂口。

師爺躬著身子,站在那張巨大的酸枝木桌前,聲音壓得極低,將和義堂發生的一切,一字不漏地重複了一遍。

黑柴沒有說話。

他那雙盤了兩顆玉膽的手,也停了。

整個屋子,死寂得能聽見燈芯燃燒時細微的劈啪聲。

他聽完了師爺的彙報,尤其是那句“城寨裡有風聲,說他們是搞白麵生意”。

“白麵?”

黑柴的嘴角,扯出一個極其難看的笑容。

那個叫阿山的廢物,是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動了他的金飯碗。

這是在刨他的根。

是在挑戰他九龍城寨土皇帝的地位。

城寨裡,隻能有一個人賣白麵。

那就是他黑柴。

“砰——!”

一聲沉悶的爆響,打破了令人窒息的沉默。

黑柴將手裡那顆盤得溫潤光滑的玉膽,狠狠砸在了麵前的酸枝木桌上。

堅硬的玉石與名貴的硬木碰撞,瞬間四分五裂。

幾塊鋒利的碎片,甚至彈起來,劃破了他粗糙的手背,滲出暗紅的血珠。

他卻仿佛感覺不到絲毫疼痛。

站在一旁的師爺,眼皮狠狠一跳。

“柴哥……”

“備一份大禮。”

黑柴緩緩抬起頭,那雙半眯著的眼睛裡,迸射出毒蛇般的凶光。

“再備一桌好酒。”

“我要親自請阿山堂主,吃頓飯。”

師爺的心臟猛地一縮,他知道,黑柴動了真怒。

這不是請客吃飯。

這是擺鴻門宴,是要殺人。

“柴哥,那小子現在不好對付,他手下那個癲狗,是條瘋狗。”

師爺小心翼翼地提醒。

“狗,再瘋,也怕槍。”

黑柴從牙縫裡擠出幾個字。

他走到窗邊,推開那扇雕花的木窗,一股混雜著海水鹹腥與垃圾腐臭的空氣湧了進來。

“去把皇家警署的沙展,派克先生,給我請過來。”

“告訴他,我發現了一窩賣白麵的毒販。”

“功勞,分他一半。”

師爺的後背,瞬間冒出一層冷汗。

黑白聯手,這是要布一個天羅地網,把和義堂連根拔起。

一個小時後。

一個穿著筆挺警服,金發碧眼的英國人,被畢恭畢敬地請進了福義興的堂口。

他叫派克,是負責這一片區的警署沙展。

他脫下白色的警帽,露出被汗水浸濕的頭發,毫不客氣地坐到主位上,拿起桌上的頂級大紅袍,像牛飲水一樣灌了一大口。

“黑柴,又有什麼好事找我?”

他的粵語說得半生不熟,卻帶著一種毋庸置疑的傲慢。

黑柴臉上重新堆起了笑容,親自為他續上茶水。

“派克沙展,當然是好事。”

“我收到消息,和義堂的阿山,正在城寨裡大肆出貨,搶我的生意。”

派克的眼睛,瞬間亮了。

白麵。

毒販。

這幾個詞組合在一起,意味著一筆巨大的功勞,還有一筆更巨大的油水。

“你想怎麼樣?”

派克用手帕擦了擦額頭的油汗,貪婪的目光毫不掩飾。

“我做東,在福臨門擺一桌,就說化解恩怨。”

黑柴的聲音裡,充滿了陰冷的殺意。

“請他入席,請君入甕。”

“到時候,沙展你帶人過來,人贓並獲。”

“他要是敢反抗,就是襲警。”

“當場擊斃,都合情合理。”

派克笑了。

他肥碩的臉上,露出了滿意的笑容。

這是一個完美的計劃。

他既能拿到功勞,又能從繳獲的“贓款”裡撈到天大的好處,還能幫黑柴除掉一個對手,鞏固他們之間的合作。

“成交。”

他將茶杯重重頓在桌上。

“什麼時候?”

“四天後。”

……

和義堂破敗的正廳裡,空氣中還殘留著一絲藥味。

所有兄弟的臉上,都洋溢著一種劫後餘生的興奮。

錢有了。

王虎的命保住了。

堂口的威望,也打出去了。

隻有陳山,依舊平靜。

他坐在那張瘸腿的太師椅上,手裡拿著一張破舊的城寨地圖,指尖在上麵緩緩劃過,像是在推演著什麼。

他知道,真正的危險,才剛剛開始。

一陣急促的腳步聲打斷了他的思緒。

一個福義興的夥計,穿著一身嶄新的綢布短衫,滿臉堆笑地走了進來。

他那過分恭敬的姿態,與這間破屋子格格不入,顯得格外刺眼。

“阿山堂主。”

夥計躬著身子,雙手捧上了一張燙金的紅色請帖。

“我們柴哥,四天後在福臨門酒樓設宴,希望能與阿山堂主冰釋前嫌,共商發財大計。”

整個正廳,瞬間安靜下來。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那張華麗得過分的請帖上。

福臨門酒樓。

那是城寨外,有錢人才能去的地方。

王虎掙紮著站起身,麵色凝重。

“堂主,不能去!”

“這是鴻門宴!”

“沒錯!黑柴那王八蛋,黃鼠狼給雞拜年,沒安好心!”

一眾兄弟群情激奮,紛紛抄起了手邊的武器。

陳山沒有說話。

他接過了那張請帖。

指尖,能感受到那上好紙張的細膩紋理,還有那燙金字跡的凹凸感。

他打開請帖,看著上麵龍飛鳳舞的毛筆字,臉上甚至露出了一絲若有若無的笑意。

一個巨大的誤會。

一個致命的殺局。

黑柴以為自己動了他的白麵生意。

所以,飯局絕對不隻是黑幫火並那麼簡單。

他一定會找一個“合法”的理由,讓自己徹底消失。

他將請帖隨手丟在桌上,聲音不大,卻清晰地傳到了每一個人的耳朵裡。

“人家請吃飯,我們沒有不去的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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