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黑吃黑(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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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麵青天白日旗,在清冷的月光下,像一道催命的符咒。

剛剛從“鬼門關”爬出來的狂喜,瞬間被凍結,蒸發得一乾二淨。

空氣裡,隻剩下冰冷的海水鹹腥,還有每個人心臟被攥緊的窒息感。

和義堂的兄弟們,臉上的血色褪去,換上了一種死灰般的慘白。

他們是爛仔,是黑社會,打打殺殺是家常便飯。

但眼前這艘船,代表的是另一個世界的力量。

是“政府”,是“黨國”,是他們這些生活在陰溝裡的老鼠,永遠無法抗衡的巨獸。

那艘接頭的漁船,沒有絲毫猶豫。

船上那個精乾的中年人,深深地,最後看了陳山一眼。

那眼神裡,有歉意,有無奈。

下一秒,漁船的引擎發出怒吼,調轉船頭,用儘全力向著茫茫夜色深處逃去。

“堂主……”

老三的聲音在發抖,他下意識地伸手去摸藏在腰後的短刀。

就在這股恐慌即將炸開的瞬間,陳山的聲音響了起來。

“都彆動。”

他的聲音很輕,沒有任何情緒。

那艘黑色的快艇,像一頭優雅而殘忍的鯊魚,緩緩地,帶著戲謔的姿態,在陳山的貨船周圍繞了一個圈。

船頭,一個穿著黑色中山裝的男人,正用一副望遠鏡打量著他們。

那人臉上有一道從眉骨延伸到嘴角的刀疤,讓他的笑容顯得格外猙獰。

他就是國民黨保密局香港站行動組長,王奎。

一個在道上被人稱為“瘋狗”的男人。

斯科特玩的是地圖,是數據,是英國紳士的邏輯遊戲。

王奎不玩那些。

他隻信奉最古老,也最有效的法則:守株待兔。

香港那邊鬨得天翻地覆,他卻反其道而行之,帶著自己最精銳的手下,像耐心的鱷魚一樣,直接潛伏在澳門外海這片渾濁的水域裡。

他知道,不管走私客用什麼神仙手段出港,最終的目的地,總離不開這裡。

現在,他等到了。

看著那艘驚慌失措逃走的“泥鰍”,再看看眼前這艘動彈不得的“肥魚”,王奎臉上的笑容愈發殘忍。

他放下望遠鏡,拿起一個鐵皮喇叭,用一種帶著濃重鄉音的國語,對著陳山的船喊話。

“船上的人聽著!”

“放下武器!雙手抱頭!”

“老子是保密局的!反抗者,格殺勿論!”

聲音在空曠的海麵上回蕩,每一個字都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壓。

陳山沒有任何動作。

他隻是靜靜地站在船頭,任由海風吹動他的衣衫,仿佛被嚇傻了。

可就在他平靜的目光下,他身後的陰影裡,幾隻手正在無聲地傳遞著冰冷的鋼鐵。

鬼叔那雙布滿老繭的手,此刻穩得像磐石。

他將兩把保養得油光鋥亮的湯普森衝鋒槍,塞進了兩個槍法最好的兄弟懷裡。

剩下的幾支英七七步槍,也無聲無息地到了位。

更有幾個兄弟,悄悄地將十幾個裝滿了汽油和辣椒粉的酒瓶,挪到了船舷邊,用布條塞緊了瓶口。

這是陳山的規矩。

出門做事,永遠要做最壞的打算。

這些東西,本來是預備著和港英緝私隊火拚用的,沒想到,卻等來了另一群更凶狠的豺狼。

王奎見對方毫無反應,臉上的輕蔑更濃了。

一群被嚇破了膽的走私犯而已。

他揮了揮手。

快艇上,四個精悍的行動隊員,動作熟練地將一支鉤爪甩了過來,死死扣住了陳山的船舷。

他們腰間彆著手槍,臉上掛著貓捉老鼠的戲謔,準備登船。

快艇前方那挺黑洞洞的機槍,也已經對準了陳山的船頭,冰冷的槍口,像一隻凝視著死亡的眼睛。

第一個行動隊員的腳,剛剛踏上陳山貨船的甲板。

陳山,動了。

他隻是輕輕地,吐出了兩個字。

“動手。”

這兩個字,如同地獄的開關。

“噠噠噠噠噠——!”

沒有任何預兆。

兩道沉悶而狂暴的咆哮,瞬間撕裂了海上的寧靜。

湯普森衝鋒槍那特有的,如同老式打字機的敲擊聲,在所有人耳邊炸響。

兩條由橙紅色彈道組成的火鞭,在黑夜中劃出致命的軌跡,沒有射向正在登船的敵人,而是用最凶狠的姿態,潑水般地,全部灌向了快艇船頭。

那個負責操控機槍的保密局特工,臉上甚至還帶著輕蔑的微笑。

下一秒,他的整個上半身,就被密集的子彈打成了一團血霧。

他連慘叫都沒能發出一聲,就軟軟地癱倒在了自己的武器上。

與此同時。

“砰!砰!砰!”

幾聲清脆的步槍炸響。

那四個正在登船的行動隊員,像四個被打爆的西瓜,應聲而倒。

一個胸口中彈,仰天摔回了自己的快艇甲板上。

一個腦袋開花,直挺挺地栽進了兩船之間冰冷的海水裡,瞬間被染紅。

變故,隻在電光火石之間。

王奎臉上的笑容,徹底凝固了。

他身經百戰,殺人如麻,卻從未見過如此凶悍、如此果決的“黑社會”。

這不是火拚。

這是一場蓄謀已久的,單方麵的屠殺。

“開火!還擊!殺了他們!”

王奎聲嘶力竭地咆哮著,他猛地拔出腰間的勃朗寧手槍,對著陳山的船瘋狂射擊。

剩下的特工也如夢初醒,慌亂地尋找掩體,試圖還擊。

但,已經晚了。

“呼——呼——!”

十幾個燃燒的汽油瓶,拖著長長的火尾,如同流星雨一般,從陳山的船上飛了出來,精準地砸在了保密局快艇的甲板上。

酒瓶破碎。

“轟!”

汽油被瞬間引燃,一團團橘紅色的火焰猛地爆開。

更要命的是,那混在汽油裡的辣椒粉,在高溫下瞬間氣化,形成了一股股濃烈刺鼻,無法呼吸的辛辣濃煙。

“咳咳咳!我的眼睛!”

“啊!火!”

快艇上,瞬間亂成一團。

幸存的特工被濃煙嗆得涕淚橫流,被火焰燒得滿地打滾,徹底失去了戰鬥力。

就在這片火與煙的地獄中,幾道黑影,如同從深淵爬出的惡鬼,猛地從陳山的船上躍了過去。

他們手裡沒有槍,隻有刀。

在跳上對方甲板的瞬間,老三一刀就捅進了一個正在撲打身上火焰的特工的後心。

阿明則更加直接,他一腳將一個被濃煙熏得睜不開眼的敵人踹倒,然後騎在他身上,手中的短刀,快而準地,抹過了對方的脖子。

鮮血,噴濺而出。

這是一場最原始,最野蠻的,黑吃黑。

王奎的瞳孔,縮成了針尖大小。

他看著自己引以為傲的精銳手下,在短短幾十秒內,就被這群他眼中的“爛仔”屠戮殆儘。

一股徹骨的寒意,從他的尾椎骨,直衝天靈蓋。

他終於明白,自己招惹的,根本不是什麼走私犯。

這是一群披著羊皮的,真正的瘋子。

他毫不猶豫,將手槍裡剩下的子彈一口氣打光,然後猛地一個翻身,越過船舷,噗通一聲跳進了無邊的黑暗大海之中。

槍聲,停了。

火焰,還在燃燒。

海麵上,隻剩下濃重的血腥味,還有柴油混合著皮肉燒焦的惡心氣味。

“堂主,我們一個兄弟中槍了!”

一個漢子抱著受傷的同伴,大聲喊道。

陳山看了一眼,子彈打穿了肩膀,血流不止。

他又看了一眼自己腳下的貨船。

船舷上,多了幾個被王奎手槍打出的窟窿,正在汩汩地往裡冒著水。

船,快沉了。

“把傷員帶上。”

陳山的聲音,依舊平靜得可怕。

“我們換船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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