專屬電梯內壁是光滑的桃木,映照出三個人沉默的倒影。
電梯平穩上升,數字在紅色的燈光下無聲跳動。
王虎站在陳山左後方,西裝的領口勒得他有些喘不過氣,他的視線緊盯著電梯門縫,全身的肌肉都處在一種隨時可以爆發的狀態。
隻有陳山,仿佛置身於自家後院。
他手裡把玩著那張純金的貴賓卡,指尖感受著黃金特有的沉重與冰涼,臉上沒有任何表情。
叮。
電梯抵達頂層。
隨著門緩緩向兩側滑開,一股與樓下截然不同的氣息撲麵而來。
這裡沒有嘈雜的嘶吼,沒有老虎機刺耳的喧囂。
厚重的波斯地毯,吞噬了所有的聲音。
整個貴賓廳,空曠而奢華。
正中央那張巨大的紫檀木賭桌旁,隻坐著一個人。
一個穿著中式綢衫,麵容和善,看上去像個鄰家富翁的中年男人。
他看到陳山,立刻笑嗬嗬地站起身,那笑容讓人如沐春風。
“陳先生,少年英雄,久仰大名。”
“我是這家賭場的老板之一,曹某。”
他就是笑麵虎,曹瑞。
陳山將手裡的金卡隨手放在門邊的侍者托盤裡,仿佛丟掉一張無用的紙片。
他迎著曹瑞的目光,從容地走了過去,在賭桌對麵坐下。
“曹老板客氣了。”
兩人目光在空中交彙。
一個溫和如水,一個平靜如淵。
無形的壓力,卻在瞬間籠罩了整個空間。
這是一場沒有硝煙的戰爭,從見麵的第一秒,就已經打響。
曹瑞笑著拍了拍手。
“啪啪。”
清脆的掌聲在寂靜的房間裡回響。
一個穿著高開衩旗袍,身段妖嬈的荷官,端著一個黑漆描金的骰盅,款款走來。
女人的臉上畫著精致的妝容。
“陳先生遠來是客,初次見麵,總要助助興。”
曹瑞的語氣,像是在招待一位多年未見的老友。
“咱們就玩最簡單的,押大小,如何?”
王虎的瞳孔,微微收縮。
最簡單的,往往也最凶險。
押大小,是賭場裡最容易出千的賭局,全憑荷官一手功夫。
曹瑞身後,與牆壁陰影融為一體的幾個黑衣打手,不著痕跡地調整了站位。
整個貴賓廳隻有一個出口,此刻已經被他們無聲地封死。
氣氛,壓抑得讓人無法呼吸。
王虎和癲狗的手心,已經滲出了細密的汗珠。
他們知道,這不僅僅是賭錢。
桌上是籌碼,賭桌下,是命。
輸了,可能連走出這扇門的機會都沒有。
荷官的手腕很穩,她對著陳山嫵媚一笑,隨即眼神一凜,手腕開始翻飛。
骰盅在她手中,仿佛活了過來。
裡麵的三顆骰子,發出了急促而雜亂的撞擊聲。
劈裡啪啦。
那聲音毫無規律,像是暴雨敲打著屋簷,又像是亂石滾下山坡,根本無法讓人分辨出任何有用的信息。
在場的所有人,包括那幾個麵無表情的打手,目光都聚焦在陳山身上。
他們想看他如何出醜。
想看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過江龍,如何在這第一關,就折斷龍角。
陳山卻緩緩閉上了眼睛。
這個動作,讓曹瑞臉上的笑容,加深了一分。
在他看來,這是放棄,是認命。
陳山的右手食指,在光滑的紫檀木桌麵上,有節奏地,輕輕敲擊起來。
篤。
篤。
篤。
那聲音很輕,卻像鼓點一樣,精準地踩在了某個不為人知的節拍上。
他仿佛不是在賭博,而是在聆聽一首隻有他自己能聽懂的樂曲。
荷官的額頭,滲出了一絲細汗。
她搖骰的動作更快,更亂,試圖用更強的噪音,去乾擾那份詭異的平靜。
突然。
“啪!”
骰盅重重地扣在了賭桌上。
世界,瞬間安靜了下來。
所有人的呼吸,都在這一刻停滯。
陳山閉著的眼睛,猛地睜開。
那雙眸子裡,沒有一絲一毫的猶豫,隻有洞穿一切的銳利。
他沒有去看荷官,也沒有去看曹瑞。
他伸出手,將麵前那堆代表著巨額財富的籌碼,毫不遲疑地,一把全部推出。
籌碼在絲絨桌布上滑行,發出沙沙的聲響。
然後,他用一種平淡到近乎冷漠的語氣,清晰地吐出幾個字。
“二三六,十一點,大!”
整個貴賓廳,死一樣的寂靜。
時間,仿佛被凝固了。
曹瑞臉上的笑容,第一次,僵住了。
在場的都是老賭徒,他們見過靠運氣贏錢的,見過靠手法出千的。
但他們從未見過,也從未聽過,有人能直接聽出骰子的點數。
這已經超出了賭術的範疇。
曹瑞的眼神,第一次變得陰沉下來。
他看著陳山,示意荷官開盅。
荷官的手,有些顫抖。
她用儘全力,才穩住心神,將那隻重若千鈞的骰盅,緩緩掀開。
三顆象牙白的骰子,靜靜地躺在桌麵上。
一個兩點。
一個三點。
一個六點。
不多不少,正好是十一點,大!
嘶——
壓抑的抽氣聲,在房間的各個角落響起。
那幾個之前還滿臉凶悍的打手,此刻看著陳山的眼神,已經變成了驚駭。
癲狗和王虎對視一眼,都在對方的眼中,看到了狂喜與後怕。
站在角落裡的賀新,端著酒杯的手,不受控製地抖了一下。
紅色的酒液在杯中晃蕩,如同他此刻翻江倒海的內心。
曹瑞臉上的肌肉,抽動了一下。
他本想用這場必贏的賭局,給陳山一個下馬威,徹底摧毀他的心理防線。
卻沒想到,被對方用這種神乎其技,近乎於傳說的“聽骰辨位”,反手扇了一個響亮的耳光。
曹瑞深吸了一口氣,強行壓下心中的震驚與翻騰的殺意。
他臉上的笑容,又重新浮現出來。
隻是這一次,那笑容裡再沒有一絲溫度,隻剩下刺骨的陰冷。
“陳先生好身手!曹某佩服!”
“看來,這種簡單的玩法,是滿足不了你了。”
他慢條斯理地站起身,繞過賭桌,走到陳山身邊,居高臨下地看著他。
“我們……來玩點更刺激的,如何?”
他的聲音壓得很低,帶著一種毒蛇吐信般的嘶啞。
“比如,賭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