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希不語。
雙手愈發攥緊了衣角。
她定睛注視著麵前這個傳聞中命格帶晦氣,所有人都不待見,渺小到公司上下隻知時董有個大女兒,不知有二小姐的這麼一個人。
在金百莉的套房裡看見時音那刻,孟希就隱隱有種不好的感覺。那個被欺壓排擠,始終沉默少言的二小姐,正在蓄勢蟄伏,等待逆風翻盤的機會。
“按學籍輩分來說,我該喊你一聲學姐。”時音忽地開口,“在hu做交換生的那年,院裡的同學時常提起你,教授也展出過你的學年作品。”
“你真的很了不起,從小生活在孤兒院,教育資源那麼匱乏的條件下,還能憑借自身的努力考入京大,以五門學科全a、績點拉滿的優異成績獲得去hu留學的機會,在校期間發表的每一幅設計作品都上了時裝周榜單。”
“這樣的你卻在被保研的時候退了學,不從事設計行業,反而去做了時青禾的助理。看著那些本該是你的,卻署上時青禾的大名,刊登在各大雜誌上的設計禮服,你應該也很難過。”
孟希錯開她的視線。
不再對視。
她逃避的速度很快,但時音還是看見了她微微泛紅的眼眶。
“我可以光明正大地站在金百莉麵前,拿回屬於本該是我的畫稿,也就可以把你的作品都拿回來。孟希,或許你可以考慮一下,跟我結盟呢?”
聞言。
孟希詫異抬眸。
緊縮的黑色瞳孔倒映著時音平靜的麵龐,一張白淨乖巧的臉蛋底下,藏著一顆極具欲望的野心。二小姐是個談判高手,說的每句話,每一個字,都深深地刺痛了孟希。隻有原創設計師才懂自己的作品被人盜取,還冠上他人名字的痛,這跟搶親生孩子沒有區彆。
可她沒得選。
孟希深吸了幾口氣,往後退了兩步,與時音隔出距離:“抱歉二小姐,您的好意我心領了。大小姐對我很好,加上我爸患病的身體,我不想有什麼變動。”
“我爸是個鄉野村夫,文化水平不高,每天又要吃許多靶向藥進行治療。您日後有什麼事的話,請聯係我吧!實在不敢勞煩您屈尊降貴來看他。”
護士這會兒急匆匆跑來。
與孟希說了幾句話,對方驚喜非常,朝時音彎腰示意了一下,便箭步往藥房方向去了。兩人之間的對話時音沒太聽清,隻聽到幾個字眼,依稀是:“特效藥運輸過來了、腫瘤科專家陸醫生回到了京城。”
時音下了樓。
從電梯裡出來,接到了韓湛的電話:“在哪呢老婆?”
“市人民醫院。”
“又去看望你們公司那生病住院的員工?”
“嗯。”
“我老婆有顆菩薩心,這世上的高層領導要是都能像你這樣愛護下屬,根本不會有人挨餓受凍,因為都被上司的愛溫暖死了。”
時音:“……”
“有什麼事嗎韓少?”
“見公婆啊老婆。”
“今天要去韓宅嗎?”時音錯愕,沒有任何準備。像是察覺到她的局促,韓湛笑道:“不用緊張,就回去吃頓飯。我現在開車來醫院接你,咱們去買條新裙子。”
“那我回北山彆墅化個淡妝。”
“給其他人留條生路吧老婆,素顏就很漂亮了,再化個妝,彆說人了,韓宅裡種的花養的魚都要被迷暈。乖,找個暖和的地方待著,老公到了再給你打電話。”
時音:“……”
十分鐘後時音見到了韓湛的車。
他帶她去了個私人造型室,挑了條藕粉色的修身長裙。時音在二樓換好衣服,造型師簡單為她梳了頭發,沒做發型,隻把她的黑長發披散著,耳邊戴了一隻iuiu珍珠發夾。
時音走下台階。
到一樓大廳的時候,韓湛正和造型室的老板聊天,兩人關係似乎不錯,有說有笑。餘光瞥見了她的身影,韓湛偏過頭,張口就來:“第一次見穿個簡單的長裙就能這麼漂亮的女孩子。”
“二少有福氣。”
“是啊,祖墳冒青煙。”韓湛笑著走向時音,動作自然地拉上她的手,與造型室的老板道了回見:“先走了。”
韓宅位於城北的彆墅區。
開車約莫二十幾分鐘抵達了院外的林蔭道。
望著那一輛接著一輛的價值不菲的豪車,韓湛嗬嗬了兩聲:“老婆你有福了,我爸媽應該是把我結婚的消息發在了家族群裡,一群人跑來看你了。”
“我要提前準備點什麼嗎?”
比如叫人。
等下滿屋子親戚,她一個都喊不出來。
韓湛讓她放寬心,因為他也沒幾個認識的。他伸手去拿後車座她的包,拿到手上又覺得小了,換了個愛馬仕的菜籃子。把包放進她懷裡,認真教她:“問你話就點頭,其餘時候就坐在我身邊,伸手接紅包。”
時音點點腦袋:“明白了。”
兩人商談的話語間,宅子大門湧出來一夥人,以韓母白女士為首,興高采烈地往門外趕,迫不及待想看看這個兒媳婦。到底是何許人也,能讓混世祖宗韓湛收心回歸家庭?
此刻有多期待。
半分鐘後看見時音那張臉,眾人就有多驚詫。那一瞬間,笑容沒了,激動也沒了,所有人臉上的表情都像九宮格調色盤,全都轉頭看向最前方的白女士。
韓湛竟然娶了時音。
且不說時家二小姐與宋家大少爺宋斯年訂了婚,就說她本人,她可是圈子裡人人皆知的災星,走到哪都被唾棄的存在,怎麼能娶她呢,韓湛是不是瘋了?
……
管家上了兩杯熱茶,擺放在時音韓湛麵前。
座無缺席的大廳卻無比寂靜。
沒人說話。
呼吸聲都很小。
隻能聽見牆角壁爐燃燒的滋滋聲。
坐在中央主人位上的韓氏夫婦強顏歡笑,白女士牽強地揚起唇角,起身往時音那邊走:“音、音音啊,第一次上門,媽給你準備了一份小禮物,去樓上取吧?”
時音偏頭看韓湛。
見他點頭,她才放下手裡的包起身,同白女士一塊往二樓去了。兩人身影走遠,廳裡有了窸窸窣窣的竊語聲。被十幾雙眼睛聚焦審判,韓湛就跟沒事人一樣坐在那喝茶。有人實在看不慣他這副樣子,開口訓道:“你再怎麼樣也不能娶時音啊!”
韓湛掀開眼簾,看向說話的人,笑了:“二叔暗戀時音?”
“你在胡說什麼!”
“您要不是暗戀她,想把她占為己有,那我娶她,您著急個什麼勁兒?”
“韓湛你簡直目無尊長!”
中年男人怒而拍桌,整個人蹭地一下站了起來。看著他氣得臉紅脖子粗,韓湛慢悠悠放下茶杯:“我就是跟您開句玩笑,您這麼大的人了怎麼還小心眼呢?上了年紀情緒起伏就不要這麼大,小心高血壓上頭眼睛一閉去見了我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