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背叛(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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力場發生器核心的光芒瞬間熄滅,籠罩庇護所的淡藍色光幕如同破碎的肥皂泡消散在空氣中。峽穀入口處,蟄伏許久的劫掠者小隊引擎發出嗜血的咆哮。

畫麵不斷在陳澈腦中閃回,他又好像聞到了燒焦的氣味。這些畫麵硬生生將他拽回了那個地方。

陳澈跟隨著這隊劫掠者發現了這個隱蔽的庇護所,人口大約有二三十人。雖然他們的補給還很充足,就算到了上川城都還綽綽有餘,但他們可是'掠奪者'。

他們先暫時駐紮在不遠處的山頭上,觀察著這裡。

庇護所坐落在群山之中,山川與戈壁的交界處的其中一處峽溝中。

庇護所外有著一層隱形立場籠罩,將這裡完美隱藏入了周圍的環境中,但軍用量子探測器讓它無所遁形。這裡的防禦看來都隻不過是小兒科,隻有那層立場護盾是唯一的硬骨頭。

他們想要拿下這裡也有更簡單的方法:直接強攻。但那樣會損耗更多的資源。

“陳澈,這難不倒你吧?”掠奪者中的一人發問,略帶著威脅的語氣。

他是這個群劫掠者的頭領,一個看起來不過三十來歲的中年男人。最為惹眼的是他眼睛處所連接的金屬外殼,一直延伸到了他的腦後。雖然他用一頂黑色牛仔帽遮掩住了,但也能看出那赫然就是腦機。

陳澈先是有些訝異,然後沉默,隨後緩緩起身,朝那處庇護所走去。

庇護所力場圈外圍鏽蝕的感應地雷、失效的激光絆線……這些前置防禦在他手下如同孩童的玩具被一一拆解。這時,他正好撞見了一隊看起來像是庇護所的巡邏隊的一小隊人。

少年說出了早就打好腹稿的謊言。隨行的商隊被掠奪者襲擊了,他逃了出來,又是這種樸實無華的情節。卻又不知道為什麼,心底有一絲細微的波動。

巡邏小隊領頭的人也並沒有察覺有什麼不對,因為陳澈說的很真實。

確實,少年說的也是事實。那個商隊十一人,除了陳澈全被殺了。而他證明了自己的價值,所以沒死。

但這個小隊還是非常謹慎,因為在這個時代,一切都不可信。

這時卻來走來了一個女孩。也是來這邊勘察情況的。

女孩選擇相信他,將他帶入了庇護所。

那些人都叫這個女孩:小花。

短短一天,陳澈在庇護所內踩點觀察,破解機關,一邊又假裝和庇護所內的人們交談,打探消息。

這處庇護所和以往他們掠奪的好像有些不一樣,那個女孩似乎將他們凝結起來了。

當最後一道偽裝程序在陳澈指尖崩解時,峽穀外引擎的轟鳴便是喪鐘。

那輛龐大的鋼鐵巨獸衝進了峽穀,那群人也撕開了這裡。陳澈隻是裝作什麼都不知道的樣子,待會兒假裝被'俘虜',完美地扮演著一個嚇傻了的無辜受害者。

他不知道女孩有沒有懷疑他。庇護所的居民甚至還有先讓他藏起來的,有的人還拉著他一起藏到地下的隱蔽避難所。

陳澈還是向那夥人發送了定位,他也知道,即使不暴露這裡他們早晚也會找到的。

那群人如食腐的禿鷲般撲了進來,他們有的身著舊式金屬外骨骼,手持嗡嗡作響的煉鋸刀和冒著不穩定藍光的聚能槍。能量束輕易洞穿簡陋的掩體和試圖反抗的血肉之軀。沒有慘叫呻吟,這群劫掠者也沒想到,這裡的人異常團結。在抹殺了半數人之後,他們終於放棄了抵抗。

武器的差距,讓這處庇護所很快就淪陷,被洗劫一空後便淪為了一片廢墟。

陳澈一直對自己說這些無所謂,隻要能活下去。他不斷地安慰自己,反正就算自己不進去打開防禦牆,那群人也會強攻下來的,這樣還能讓他們少受點罪。

直到親眼看見那個女孩被一束灼熱的聚能光束撕裂手臂。她是故意引起那些人的不滿和憤怒,讓他們先對她動手,那樣其他人就有更多時間爭取逃生的機會。

因為他們都知道,劫掠者所代表的黑暗,將人當做'資源'、'食物'。

斷臂掉落,切口瞬間碳化焦黑。沒有血,隻有刺鼻的糊味和女孩驟然慘白、因劇痛扭曲的臉。

陳澈神情漠然,對她的行為不予評價。又轉念一想,在這個世界,誰會為他做到這種地步呢?

在洗劫了庇護所的那天晚上,少年想了很多。

想起了自己以前好像有過妹妹吧,她每次都會給自己準備簡易的生日禮物,那段時間雖然很短暫,但快樂。她要是活到現在的話,好像也和這眼前的女孩差不多大。仔細一想,兩人都還有點像呢,天真無邪的笑容,仿佛在告訴陳澈這個世界並不黑暗,他卻親手將其掐滅。

他跟著他們已經一年了,見到他們親手毀滅一個個和這裡一樣的庇護所,無能為力。

但他們從來都不讓自己參與其中,這次卻破例讓自己去。雖然一切都處理的那麼老練,但人性的積壓將會在不久後爆發。

少年一直把自己當成功利主義者,這樣生存能更簡單些,但也乏味了些。

陳澈也從先前庇護所的幸存者裡打聽到,女孩最初也是像自己那般'來到'這裡,她沒有一個親人,但這裡的人卻都是她的親人。

在車倉改造的籠子裡,女孩說她快撐不住了,她想逃離這裡……

陳澈也和那裡帶出來的幸存者關押在一起,他們自然也沒有懷疑少年。這是先前去破解防禦力場的時候,他向掠奪者的頭目所要求的,因為,做戲要做足。

那時候,她毫不猶豫的就讓自己進去,原來是以為自己和她很像啊。

陳澈做了一次錯誤的決定——帶她逃走。

他謀劃了一年的計劃,卻在這時出現了變動,那是積攢已久的人性。

現在想來,她應該早就發現了自己就是導致他們的庇護所被毀的人,這也算是報應吧,給了自己一個體麵的懲罰。

那個女孩本該是這片土地上的花朵,本該肆意生長,帶來歡笑、陽光。但就是這朵“花”親手將這隻偽裝成羊的狼,領進了羊圈。

後來……夢碎了。

陳澈從車內一處車艙醒來,他還躺在那個簡易台架上,保持著昏睡的姿勢,那些人甚至懶得將自己挪動。瞥了一眼上方的電子屏,下午三點了。證明他整整昏睡了一個上午,手臂處還傳來刺鼻的消毒水味,傷口處已經被簡易包紮過了。

他和這夥人搭夥已經一年多了,太清楚他們的行事作風。就算是所謂的'同伴'做錯了事,也照樣是心狠手辣。他們對陳澈根本沒有任何情感,少年隻是一個隨時可以拋棄的工具罷了。

這群掠奪者一直遊蕩在荒原上,隔很長一段時間才會去城市裡購買一些必需品,所以陳澈一直沒有機會逃離。而這次就是他們要去城裡增添物資的時機,卻遇見了先前的突發狀況,打亂了陳澈原先的計劃。

他們的座駕是由軍用運輸機改裝而成的基地車,足足有四五輛運輸卡車加起來那麼大,這輛由巨大渦輪引擎粗暴焊接成的鋼鐵巨獸便成了他們的移動大本營。這個掠奪者團隊一共十三人,為首者便是那位一直戴著黑色牛仔帽的中年男人,其餘的都是些大個子壯漢,還有一名女醫生,他們都是些賽博瘋子,大多都經過了義體改造。

基地車駛上了一條簡易的道路。

他們這次的目的地是上川城,去補給一些必須資源,然後將近一年都不用再來了。

上川城隸屬於聯邦,治安相較其他自由城市要好上不少。

這座城市坐落於海邊,與戈壁相接壤。這裡的熱量要比其他地區多得多,所以偶有零散的樹林擁著靠路的這一麵。天上不時有運輸機來往,地麵道路上也有著不少的車輛進出城市。

高大的混凝土城牆聳立在遠處,他們離上川城外城區越來越近了。

這條小路馬上要拐入大路了,自然而然也有著像關卡一樣的地方,雖然根本沒有設護欄,而且四周都很平坦,但既然來到了這裡,就要遵守這裡的規矩。

就在離外城區城牆還有大概三四公裡,將要經過關卡時,一隊巡邏隊駕駛一架隼式飛行器攔下了基地車。因為來往車輛基本上都是有報備的序列碼,掃描器能掃描出來,沒有報備的車隊則需要經受檢查盤問。

基地車停在道路邊,戴著牛仔帽的中年男人準備出去交涉。

巡邏隊要求將所有乘員叫齊,下車盤查,卻唯獨少了陳澈。中年男人隨即叫手下去喊他。

突然,基地車上的一束聚能炮突然轟向了巡邏隊的飛行器。

“不好!”

還沒等中年男人辯解,巡邏隊立馬進入警戒狀態,他們手中的聚能炮也早已充能完畢。

這會兒武器都藏在暗艙內,那些'資源'也放在冷凍箱內,現在就與這隊巡邏隊火並不是明智的選擇,但也沒有其他更好的選擇了。

眾人立馬頂著聚能炮的轟擊狂奔回了車艙內,但還是有幾人不幸受傷。

原先被中年男人派去尋找陳澈的壯漢立馬朝炮塔操作台奔去,在狹窄的過道內卻有殺意顯現。

是刀光。

隻見一道黑影驟然閃現。不再是先前那個蜷縮的少年,而是一頭掙脫枷鎖的凶獸。薄如蟬翼的高分子刃劃出一道致命的幽藍軌跡,壯漢的機械臂齊肘而斷,斷口處火花四濺,液壓油噴湧如血,和身體連接的神經隨著機械臂的斷裂也被扯出。那家夥的慘叫聲剛衝出喉嚨,陳澈便毫不猶豫地箭步上前,刀尖直指壯漢喉嚨。

但由於體型和體能的差距,陳澈的這一擊還是被擋下了。壯漢後撤幾步,不敢相信麵前發生的一切。他一直以為眼前的少年就是個有點腦子的弱雞而已。

狹小的空間成了致命的決鬥場,而壯漢的對手竟然是一個剛斷臂不久的少年。他此刻卻像一個久經沙場的戰爭機器。陳澈一個轉身橫踏,再通過過道牆壁借力,再度朝壯漢攻來。他不再掩飾任何技巧,每一擊都刁鑽狠辣,直指對方改造體的弱點關節、暴露的管線、脆弱的傳感器。他像一道融入陰影的致命代碼,高效、冷酷。

兩人交手發生在一分鐘內。陳澈應對開始逐漸乏力起來,人體還是有極限的,而受傷的那條臂膀也在限製他的發揮。

雖然科技與醫療技術已經空前發展,陳澈的傷口自然可以很簡單地被治療好,但他們怎麼可能浪費資源在他身上。

“兔崽子!逮著了我必整死你!”

狀漢已經徹底被憤怒衝昏了頭腦,陳澈也不再進攻,反而是轉身逃跑。

因為炮塔是在基地車的最上層,這輛車沒有加裝隨車ai,其餘的人也要各自操控關鍵係統,更彆提負傷的幾人,況且壯漢也沒有給同伴傳遞信息,那麼事情就變得簡單起來了。

壯漢追進了死角,卻不見少年身影。

外麵的巡邏隊也退回了飛行器內,啟動武器瘋狂地對著這輛鋼鐵巨獸轟擊。

引擎轟鳴,基地車正在飛速反方向的地逃離這裡,其他地麵車輛也是瘋狂避讓,身後巡邏隊的飛行器窮追不舍。

中年男人站在駕駛台前眉頭緊鎖。這裡還離外城區有段距離,巡邏隊的增援應該不會那麼快趕到。

在衝出一段距離後,基地車啟動了飛行模式,引擎也最大功率運行。

這時,男人猛地發現車後艙門,顯示失聯狀態。一調取後方攝像頭便發現不斷地有物資箱掉落,艙門竟然被打開了。掠奪者們一個個怒火中燒,卻也管不了這些了,先逃出去要緊,但牛仔帽下的中年男人嘴角微微上升了一抹弧度。

巡邏隊緊隨其後,而趕來支援的小隊則發現了這些掉落在地的箱子,隨後便呼叫後勤清理組來處理這些。

後勤組磨蹭了許久才趕到,也不管它們危不危險,沒過多檢查就將這些物資箱放進了運輸機裡。

運輸機的艙門打開,一位後勤組成員隨便打開一個看了一眼便一陣驚叫,居然是冷凍著的人體,看樣子似乎還有生機。

後勤組的人員便準備移交專業人士處理。那些人正是那座庇護所裡的人們,但可惜的是,最後一個冷凍物資箱裡是一具少女的無頭屍體。後勤組組長隻是淡然地打開了手臂護腕上的顯示器,將屍體編號。

那些人被送去了醫院,而在不遠處,有一位少年走進了偏僻的小巷裡。

陳澈一下癱坐在地上,劇烈活動導致傷口越發疼痛。那夥人應該沒這麼容易被抓住,也懶得想日後他們會不會來報複自己。

在這一年來,這輛基地車的一些小問題都是陳澈著手解決的。雖然他們從不讓自己碰武器係統和核心係統,但經過一年時間的滲透,雖然不能搞定核心係統,但還是把武器係統強攻下來了。

他想起來那天少女砍下自己手臂的一瞬間,將一把高分子刃甩進自己的袖口。就在少女發狂吸引注意的時候,陳澈立馬將高分子刃壓在了後背再昏迷過去。

正是靠著這柄高分子刃,他破壞了後艙門。

斷了一隻手臂……但這場贖罪似乎還是不夠,對嗎,小花。

快要傍晚了,天空上飛行器如同螢火般在穿梭在外城區裡,街外也有行人的談論聲和汽車的轟鳴。高樓林立,但更多的是布滿鏽蝕的機械架構,悶得讓人有些喘不過氣來。

這座城市的黑暗,還遠沒有顯現出來。

少年走入了巷子的陰影中,但巷口高處一個看起來年久失修的監控探頭,卻又閃爍起了詭異的紅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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