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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這個江湖,我專治不服(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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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慶城,神武王朝的心臟。

時值仲夏,蟬鳴撕心裂肺,空氣黏糊糊地貼在皮膚上,讓人喘不過氣。六扇門總部那座巍峨肅殺的深灰色建築,此刻也像是被這悶熱熬軟了骨頭,透著一股子蔫耷耷的勁兒。

檔案司,位於總部最深處、最不起眼的角落。光線吝嗇地從幾扇蒙塵的高窗擠進來,勉強照亮空氣中飛舞的塵埃。空氣裡彌漫著紙張陳腐的黴味、墨汁乾涸的微酸,以及某種難以言喻的、被歲月遺忘的沉寂。一排排頂天立地的烏木架子,如同沉默的巨人,投下濃重的陰影,裡麵塞滿了層層疊疊、幾乎要脹破出來的卷宗。這些卷宗記錄著神武王朝開國以來,江湖上每一件值得記錄的大小事——成名高手的生平、神秘門派的興衰、血案的現場勘查、懸賞通緝的畫像……林林總總,浩如煙海,卻又像是被時間的蛛網層層包裹,無人問津。

檔案司唯一的活物,此刻正蜷縮在房間最深處一張寬大的、同樣沾滿灰塵的紫檀木書案後麵。

徐浪。

他整個人幾乎陷進那張寬大、包漿鋥亮的紫檀木太師椅裡。兩條長腿毫無形象地交叉著,隨意地搭在麵前堆滿卷宗的書案邊緣,沾著灰塵的鞋底毫無顧忌地對著門口方向。一身洗得發白、幾乎看不出原本是墨藍色的六扇門低階捕快製服鬆鬆垮垮地套在身上,領口的扣子解開了兩顆,露出一小段同樣懶洋洋的脖頸。

他手裡捏著一本卷宗,封麵泛黃,上書幾個模糊的大字:“江南霹靂堂‘火雲邪神’雷震天案錄”。紙張邊緣卷曲破損,顯然年代久遠。徐浪的目光在那幾行吹得天花亂墜的文字上懶洋洋地掃過:

“雷震天,掌出如霹靂驚空,威震江南三十載。其成名絕技‘焚天滅地手’,雙掌赤紅,觸物即燃,曾於太湖之畔一掌蒸乾百丈湖麵,水汽衝天三日不散,斃敵七十三名……”

“嗤……”

一聲短促的、充滿嘲諷意味的嗤笑從徐浪鼻腔裡溜了出來。他眼皮都沒抬,順手抓起案頭那支蘸飽了朱砂墨的兔毫筆,手腕輕抖,動作流暢得像是演練過千百遍。

筆鋒如刀,精準地落在那段“一掌蒸乾百丈湖麵”的文字旁。

唰唰唰!

朱紅的字跡龍飛鳳舞:

“查:案發時太湖正值百年不遇大旱,水位已降至曆年最低。所謂‘蒸乾百丈’,實為雷某夥同當地漕幫,趁夜於該處湖底預設大量生石灰及火油所致。湖麵‘白霧’實為生石灰遇水反應之熱氣蒸騰,遠觀效果驚人。斃敵七十三名之說,經核實,實為雷某為搶奪漕運碼頭,夥同霹靂堂弟子屠戮漕幫無辜幫眾五十七人。所謂‘焚天滅地手’,實乃其常年浸淫火藥,雙手沾滿硫磺硝石粉末,遇劇烈摩擦或特定引火之物即可點燃。遇水則威力大減,甚至可能反噬自身。鑒定:江湖騙子,誇大其詞,手段殘忍,死有餘辜。建議歸檔‘江湖騙術實錄’卷三,編號‘丙字柒佰肆拾壹’。”

寫完,他手腕一甩,朱筆在筆架上發出“嗒”的一聲輕響。那本承載著“火雲邪神”虛假威名的卷宗,被他像丟垃圾一樣,隨手丟進書案旁邊一個巨大的、敞著口的藤條筐裡。

筐裡已經堆積了不少類似的卷宗,小山一樣。每一本的封皮或扉頁上,都留著他那鮮紅刺眼、一針見血的批注。這些批注像是一把把鋒利的小刀,毫不留情地將江湖傳說中那些金光閃閃的外殼剝開,露出裡麵或齷齪、或荒謬、或殘忍的內核。

“檔案司徐浪”五個字,在這些批注後麵顯得格外刺眼。

“蒸乾百丈湖麵?忽悠誰呢?”徐浪對著空無一人的房間,懶洋洋地自言自語,聲音在堆滿卷宗的寂靜空間裡顯得格外清晰,“生石灰加火油,成本低廉,效果拔群,實乃江湖造假、裝神弄鬼之必備良品。嘖,老套路了,一點新意都沒有。”

他打了個長長的哈欠,眼角擠出一點生理性的淚水,剛想換個更舒服的姿勢在太師椅上徹底癱下去,當一天和尚撞一天鐘——不,撞鐘都嫌累,最好是連鐘都彆響。

吱呀——

檔案司那扇沉重、布滿劃痕的楠木大門,被人從外麵毫不客氣地推開了。

一道身影裹挾著外麵走廊裡稍微流通些的空氣和刺目的光線闖了進來,瞬間打破了這角落裡凝固的黴味和沉寂。

來人身材高大,幾乎堵住了整個門框。一身六扇門高級捕頭專屬的玄黑色勁裝,胸前繡著猙獰的狴犴獸頭,腰懸製式雁翎刀,刀柄纏著暗紅的鯊魚皮。正是南慶城六扇門四大名捕之一的“鐵麵判官”,趙無極。

趙無極那張國字臉如同花崗岩雕刻而成,棱角分明,此刻更是繃得緊緊的,一絲笑意也無。濃眉下的一雙虎目銳利如鷹隼,帶著審視和明顯的不耐煩,瞬間就鎖定了癱在太師椅上的徐浪。他大步流星地走進來,厚重的官靴踩在積滿灰塵的石板地上,發出沉悶而極具壓迫感的回響。

“徐浪!”趙無極的聲音如同兩塊生鐵在摩擦,在這寂靜的檔案司裡嗡嗡作響,“又在這裡發黴?”

徐浪慢吞吞地把搭在書案上的腿挪了下來,身體在寬大的椅子裡蠕動著,試圖坐直一點,但效果甚微,整個人依舊像沒骨頭似的靠著椅背。他抬起眼皮,懶洋洋地看向趙無極,臉上扯出一個毫無誠意的笑容:“喲,趙頭兒?什麼風把您老吹到我這‘發黴聖地’來了?稀客稀客!您看我這,連個乾淨的凳子都沒有……”

他作勢要起身去搬旁邊一張堆滿了舊檔的矮凳。

“少來這套!”趙無極眉頭擰成一個疙瘩,厲聲打斷他,顯然對徐浪這副憊懶模樣極其不滿。他幾步走到書案前,目光掃過桌麵上堆積如山的卷宗、散亂的紙張,以及那個裝滿“打假成果”的藤條筐,眼中的厭惡幾乎要溢出來。“天天窩在這耗子洞裡,淨乾些戳破窗戶紙的勾當!我六扇門的臉,都快被你丟儘了!”

徐浪眨了眨眼,一臉無辜:“趙頭兒,您這話可就不講道理了。戳破窗戶紙怎麼了?難道讓這些江湖騙子吹出來的牛皮滿天飛,騙得老百姓一愣一愣的,那才叫給六扇門長臉?我這叫去偽存真,維護江湖真相的純潔性!再說了,”他指了指四周高聳入雲的卷宗架子,“這些可都是寶貝疙瘩,曆史的塵埃,總得有人撣撣灰不是?”

“油嘴滑舌!”趙無極顯然不想在這個問題上跟他糾纏,冷哼一聲,將一份嶄新的、用朱漆密封的卷宗重重地拍在徐浪麵前的書案上,發出“啪”的一聲脆響,震得案上的灰塵都跳了起來。“有活了!彆給我裝死!”

那卷宗很薄,與周圍那些動輒幾寸厚的陳年舊檔形成鮮明對比。但封皮卻是最高等級的玄黑色,邊緣滾著暗金色的狴犴紋路,正中央一個猩紅的“密”字,像一滴凝固的血,觸目驚心。

“密令?”徐浪臉上的懶散終於褪去了一絲,眉梢微挑,目光落在那刺眼的“密”字上。六扇門最高等級的密令卷宗,通常意味著大案、要案,甚至是足以震動朝野、攪亂江湖的禍事。這種東西,怎麼會落到他這個檔案司“閒人”手裡?

趙無極盯著他,眼神複雜,帶著審視,也有一絲不易察覺的……幸災樂禍?“打開看看。這可是上頭指名道姓,點你徐浪去辦的差事!”他特意加重了“指名道姓”四個字。

徐浪心中疑竇叢生。他伸出手,指尖觸碰到那冰涼的玄黑封皮,輕輕揭開了朱漆封印。裡麵隻有一張質地精良的素白信箋,寥寥數語,字跡卻透著一股淩厲的殺伐之氣:

“查:劍仙李慕白,於三日前酉時末,暴斃於城南‘聽雨軒’雅閣。死狀蹊蹺,身無外傷,唯眉心一點朱砂痕,似針孔。現場無激烈打鬥痕跡,門窗完好。死前曾於該處召見‘醉月樓’花魁蘇媚兒。李慕白身份特殊,江湖影響極大,其死因務必徹查,不得有誤!限三日,查明上報。”

落款處,蓋著六扇門總督的鮮紅大印,印泥殷紅如血。

徐浪的瞳孔猛地收縮了一下。

劍仙李慕白?

那個白衣勝雪,一劍光寒十九州,被無數江湖少俠視為偶像,被無數深閨少女魂牽夢縈的“謫仙人”?那個傳說中劍氣通玄,已臻化境,幾乎被神化了的絕頂人物?死了?還死得這麼不明不白?暴斃?眉心一點朱砂似的針孔?

這信息量太大,饒是徐浪這種常年拆穿江湖騙局、心理素質過硬的老油條,也感覺心頭像是被重錘狠狠擂了一下,呼吸都為之一窒。一股寒意,順著脊椎悄然爬升。

“劍仙…李慕白?”徐浪的聲音有些乾澀,他抬起頭,看向趙無極,眼神裡充滿了難以置信,“他…死了?就…就這麼死了?”

“死了!死得透透的!”趙無極麵無表情,語氣斬釘截鐵,確認了這個足以引爆整個江湖的消息。“屍體還在刑部仵作房冰著,消息暫時被總督大人強行壓下了。但紙包不住火,一旦泄露出去,整個南慶城,不,整個江湖都要翻天!”

他頓了頓,目光如鉤子般死死釘在徐浪臉上,一字一句道:“總督大人親自下令,此案,由你徐浪主辦。三日內,必須查明死因,揪出真凶!否則……”他沒有說下去,但那未儘之意中的威脅,比任何話語都要冰冷刺骨。

“我?”徐浪指著自己的鼻子,一臉荒謬,“趙頭兒,您沒搞錯吧?我,檔案司徐浪!專管陳年舊檔,兼職戳破牛皮!您讓我去查劍仙之死?還是密令?”他誇張地攤開手,“這案子,怎麼看都該是您這位‘鐵麵判官’,或者‘冷麵閻羅’周大人他們去扛雷啊?我這點微末道行,去給人家塞牙縫都不夠格吧?李慕白那種級彆的,吹口氣都能把我從南慶城吹到北莽去!查他?我拿什麼查?用這些卷宗砸死凶手嗎?”他指了指周圍堆積如山的檔案。

趙無極臉上肌肉抽搐了一下,似乎強忍著怒氣,又或者夾雜著彆的什麼情緒。他重重哼了一聲:“少廢話!這是總督大人的鈞令!點名要你!至於為什麼……”他眼神閃爍了一下,似乎在斟酌詞句,最終還是硬邦邦地說道:“卷宗後麵有李慕白臨終前的遺言記錄,你自己看!看完就明白了!”

徐浪心頭一跳,隱隱有種極其不妙的預感。他連忙翻過那張素白信箋。

信箋背麵,果然還有一行小字。那字跡極其潦草、扭曲,仿佛是用儘生命中最後一絲力氣掙紮著寫下的,透著一股深入骨髓的驚惶與詭異:

“小…心…徐…浪…”

小心徐浪?!

四個字,如同四道九天驚雷,狠狠劈在徐浪的腦門上!炸得他眼前金星亂冒,耳朵裡嗡嗡作響!

“我…靠?!”

徐浪猛地從太師椅上彈了起來,動作快得帶起一陣風,把桌上的灰塵都卷了起來。他拿著那張信箋,手指都因為震驚和荒謬而微微顫抖。他看看那四個字,又抬頭看看麵無表情的趙無極,再看看那四個字,眼珠子瞪得溜圓,嘴巴張得能塞進一個鴨蛋。

“小心徐浪?!他認識我?他死前喊我名字乾嘛?!”徐浪的聲音陡然拔高,充滿了難以置信的委屈和憤怒,“這他媽誰寫的?汙蔑!赤裸裸的汙蔑!碰瓷!絕對是碰瓷!我徐浪一介小小檔案司文書,八品!芝麻綠豆大的官兒!我跟他李慕白隔著十萬八千裡!一個天上一個地下!我連他長幾個鼻子幾隻眼都不知道!他死他的,關我屁事?!憑什麼臨死還要拉我墊背?!這老騙子,死了都不忘坑人一把?!”

他激動得在書案前踱步,揮舞著那張“催命符”般的信箋,唾沫星子差點噴到趙無極臉上。

“趙頭兒!您得給我做主啊!這擺明了是栽贓陷害!是有人故意轉移視線!是江湖騙子臨終前最後的瘋狂!是想拉個墊背的混淆視聽!您英明神武,明察秋毫,可不能……”

“夠了!”趙無極一聲斷喝,如同炸雷,打斷了徐浪的“申冤”。“是不是汙蔑,是不是碰瓷,你自己去查清楚!總督大人隻認結果!三日!就三日!活要見人,死要見屍…呸!是活要見凶手,死要見證據!卷宗裡夾著總督特批的臨時調令和你的臨時腰牌!”

他指了指卷宗夾層裡露出的一個角。

“人手方麵,”趙無極語氣冰冷,“柳七娘跟你一起。她熟悉城南地麵,武功也還過得去。記住,徐浪!”他身體微微前傾,目光如同實質的冰錐,刺向徐浪,“你隻有三天!三天後,若查不出個所以然,或者讓李慕白的死訊提前泄露,引發江湖動蕩……”他冷笑一聲,手按在了腰間的刀柄上,拇指輕輕摩挲著冰冷的金屬護手,那動作無聲,卻比任何威脅的話語都更具壓迫力。

“後果,你自己掂量!”

說完,趙無極再不看徐浪一眼,仿佛多待一秒都會沾染上這裡的黴氣。他猛地一甩身後的玄色披風,轉身大步流星地走出了檔案司。沉重的楠木大門在他身後“砰”地一聲關上,隔絕了光線,也隔絕了外麵世界的聲音,隻留下滿室飛揚的塵埃和令人窒息的死寂。

還有呆立在書案前,手裡捏著那張寫著“小心徐浪”的催命符,表情像是剛剛生吞了一整隻癩蛤蟆的徐浪。

“小心徐浪…小心徐浪…”徐浪喃喃自語,反複咀嚼著這四個字,隻覺得一股邪火從腳底板直衝天靈蓋。“李慕白…你個老混蛋!死了都要坑老子一把是吧?好!好得很!”

他猛地將那張信箋拍在桌上,眼神裡之前的憊懶、玩世不恭徹底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一種被強行點燃的、混雜著憤怒和狠勁的亮光。

“喜歡玩是吧?想把水攪渾是吧?行!老子陪你玩到底!管你是真劍仙還是假神仙,管你死的多蹊蹺多離奇,管你遺言裡埋的什麼坑!”他一把抓起卷宗裡那塊沉甸甸的、刻著狴犴獸頭的臨時銀牌腰牌,冰冷的金屬觸感讓他混亂的頭腦稍微冷靜了一絲。

“想拉我徐浪下水?老子先把你那身‘仙氣兒’給你扒個乾乾淨淨!看看你這‘劍仙’的皮囊下麵,到底是真金還是爛泥!”

他深吸一口氣,檔案司裡陳腐的黴味湧入肺腑,卻奇異地讓他更加清醒。目光掃過信箋上“醉月樓花魁蘇媚兒”幾個字。

“聽雨軒…蘇媚兒…李慕白死前見的最後一個人?”徐浪眯起眼睛,手指無意識地敲擊著桌麵,“青樓…花魁…嘖,老套,但有效。看來這第一站,得去會會這位蘇姑娘了。”

他不再耽擱,將那卷玄黑色的密令卷宗和腰牌塞進懷裡,轉身就朝門口走去。剛拉開沉重的門扉,一道高挑的身影幾乎同時出現在門外,差點和他撞個滿懷。

來人一身六扇門女捕快特有的藏青色勁裝,裁剪合體,勾勒出矯健而充滿力量感的線條。腰間束著牛皮腰帶,斜挎著一柄造型略窄、刀鞘漆黑的細刀。烏黑的長發在腦後利落地束成馬尾,隨著她的動作微微晃動。一張臉生得極好,鼻梁挺直,唇線分明,隻是那雙漂亮的杏眼裡此刻凝著化不開的寒霜,下頜線繃得緊緊的,透著一股生人勿近的銳利和警惕。正是趙無極提到的搭檔——柳七娘。

柳七娘顯然也收到了命令,她看到徐浪,眼神沒有絲毫波動,如同看著一塊路邊的石頭。她的目光銳利如刀鋒,毫不掩飾地從上到下刮過徐浪全身,尤其在徐浪那張還帶著點荒謬餘怒的臉上停留了一瞬,眼神裡除了冰冷,更添了幾分不加掩飾的審視和…懷疑?

“徐文書?”柳七娘開口,聲音和她的人一樣,清冽,乾脆,不帶一絲溫度,“奉趙捕頭令,協同查案。目標,‘醉月樓’,蘇媚兒。請。”她側身讓開道路,做了一個“請先行”的手勢,動作標準得無可挑剔,但那股子公事公辦的疏離感,比檔案司的陳腐氣味還要濃厚。

徐浪被柳七娘這眼神看得心頭火起,但眼下不是計較的時候。他扯了扯嘴角,露出一個皮笑肉不笑的表情:“柳捕快是吧?幸會幸會。那就…走著?”他當先一步,踏出了檔案司的大門。

身後,柳七娘無聲跟上,步伐穩定,落地無聲,如同一隻蓄勢待發的獵豹。她的右手,始終若有若無地搭在腰間的刀柄上。那姿態,不像是在護衛同伴,更像是在押解一個……高度危險的嫌犯。

徐浪自然感覺到了身後那道如芒在背的冰冷視線,心裡暗罵了一句:“靠!這他媽還沒開始查呢,搭檔就先把我當凶手防著了?李慕白,你個老混蛋,死了都不消停!”

他抬頭看了看被高大院牆切割成狹長一片的天空,天色有些陰沉,悶熱的空氣預示著暴雨將至。

這南慶城的天,怕是真的要變了。而風暴的中心,似乎莫名其妙地,就鎖定在了他徐浪的頭上。

醉月樓位於城南最繁華的胭脂巷,雕梁畫棟,燈火通明,絲竹管弦之聲混著脂粉甜香和酒氣,即便是在這悶熱的黃昏,也透著一股子醉生夢死的奢靡。

徐浪和柳七娘剛踏入這條被燈籠映照得光怪陸離的巷子,就明顯感覺到氣氛不對。

太安靜了。

往日裡喧囂鼎沸、鶯聲燕語的巷子,此刻竟顯得有些沉寂。各家樓閣雖然依舊亮著燈,但窗口探出的身影都帶著一種小心翼翼的窺探。空氣裡那股甜膩的脂粉香,似乎也隱隱摻雜了一絲不易察覺的緊張和…血腥味?

他們的目標,醉月樓,更是大門緊閉,門口掛著的兩盞大紅燈籠在微風中輕輕搖曳,光影晃動,透著一股說不出的詭異。幾個龜公模樣的人縮在門廊的陰影裡,探頭探腦,神情惶惶。

柳七娘的手立刻按在了刀柄上,腳步微頓,壓低聲音:“有情況。”她的目光如同鷹隼,迅速掃視著周圍看似平靜實則暗流湧動的環境。

徐浪也嗅到了空氣中那絲不尋常的氣息,眉頭微皺:“看來我們這位蘇姑娘,或者她背後的地方,不太歡迎六扇門的人登門拜訪啊。”

兩人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眼中看到了凝重。柳七娘不再猶豫,上前一步,右手按在緊閉的朱漆大門上,發力一推——

嘎吱…

沉重的木門應聲向內打開一條縫隙。

就在門開的瞬間!

嗤!嗤!嗤!

數道尖銳到撕裂空氣的厲嘯,如同毒蛇吐信,毫無征兆地從醉月樓門內那一片被燈籠紅光渲染得曖昧不明的陰影裡爆射而出!

寒芒乍現!

那是淬了劇毒的弩箭!速度快如閃電,角度刁鑽狠辣,瞬間封死了門口所有的閃避空間,直取推門的柳七娘周身要害!同時,也有兩道烏光,陰險地繞了個弧線,射向柳七娘側後方的徐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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