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家族學的青石階上凝著晨露，陸塵的布鞋踏過時留下淡淡水痕。他剛轉過月洞門，兩個膀大腰圓的家丁便堵住去路。
“陸姑爺，楚風公子有請。“左側家丁咧著嘴笑，金牙在陽光下閃著寒光，“說是季度考核缺個見證。“
右側家丁突然伸手捏了捏陸塵的肩膀，指節故意在他鎖骨上重重一按：“姑爺這身板，怕是連硯台都端不穩吧？“
學館內檀香氤氳。楚風斜倚在紫檀木圈椅上，指尖轉著塊羊脂玉佩。見陸塵進來，他猛地收住玉佩，玉墜在紅繩上蕩出個危險的弧度。
“諸位且看！“楚風聲音拔高三度，“咱們楚家贅婿要來參加文試了！“
哄笑聲如潮水般漫過學館。陸塵看見後排幾個女弟子掩著嘴，發髻上的珠花亂顫；左側的胖少年笑得肉浪翻滾，腰間玉佩叮咚相撞。
學館執事楚明德剛要開口，楚風已甩出卷竹簡。那竹簡在空中展開，露出“青冥洲靈植譜“六個燙金大字，不偏不倚砸在陸塵腳前。
“就考寒冰蓮的培育之法。“楚風指尖敲擊案幾，“簡單得很，想必難不倒咱們的靈植大家？“
執事遞來的草紙薄如蟬翼，邊緣參差不齊像被老鼠啃過。陸塵指尖撫過紙麵，粗糙的纖維立刻在他指腹刮出紅痕。
“這紙——“
“嫌糙？“楚風突然探身，玉佩在案幾上敲出脆響，“要不要本公子賞你張金箔紙啊？“
陸塵不再言語。他挽起袖口，露出腕間一道尚未愈合的傷痕——那是昨夜試藥時被瓦片割破的。筆尖蘸墨的刹那，學館突然安靜下來。
墨跡在劣質草紙上暈染，卻掩不住鐵畫銀鉤的筆力。當寫到“寒冰蓮喜陰“時，陸塵的筆鋒突然一轉：“然其根係需每日受午時陽光直射三刻，此《靈植譜》未載之要訣也。“
楚風手中的玉佩突然墜地，在青磚上摔出蛛網紋。三長老楚雲海原本半闔的眼睛猛地睜開，渾濁的瞳孔裡精光暴漲。
“胡扯！“楚風拍案而起，“《靈植譜》明載寒冰蓮三年一開花，你竟敢妄言兩年結果？“
陸塵筆尖不停，字跡如行雲流水：“楚師兄上月所采那株，蓮心是否缺了一竅？“
滿座嘩然。楚風臉色瞬間慘白——那株被他獻給家主的“極品寒冰蓮“，確實在蓮台處有個細微的缺口。
三長老的藤杖突然重重頓地。老人顫巍巍走到陸塵案前，枯瘦的手指撫過“七竅蓮心“四字，忽然從袖中抖出塊冰玉：“你且看看，這可是寒冰蓮實？“
玉中封存著枚蓮子大小的青果，表麵布滿霜紋。陸塵隻看了一眼便搖頭：“偽果。真果該有七星連珠之紋，且——“他突然湊近冰玉，“這玉匣右下角是否曾用烈火灼燒過？“
“砰！“三長老的藤杖將地磚砸出個淺坑。老人胡須劇烈抖動：“你怎知這是老夫用三昧真火淬煉過的容器？“
陸塵指向冰玉邊緣一道幾乎不可見的紅紋：“寒冰蓮實遇火則生赤線，正如“他忽然瞥見楚風腰間的玉佩，“正如楚師兄那塊羊脂玉，被硫磺熏過便會泛黃。“
楚風下意識捂住玉佩——那是他昨日在丹房偷丹藥時不小心沾上的痕跡。
學館死寂如墳。三長老突然仰天大笑，笑聲震得梁上灰塵簌簌落下：“好！好！我楚家竟藏龍臥虎！“
楚風猛地掀翻案幾，硯台砸在地上濺起墨花。一點墨汁飛濺到陸塵臉上，順著顴骨緩緩滑下，像道黑色的淚痕。
“我們武試見！“楚風甩袖而去時，腰間玉佩繩結突然崩斷，羊脂玉“啪“地碎成兩半。
陸塵彎腰拾起殘玉，指腹擦過斷麵處的硫磺痕跡。他望向窗外演武場的方向，那裡正傳來兵器架倒塌的巨響。
三長老將陸塵的答卷仔細折好，突然壓低聲音：“小子，你可知寒冰蓮實能解何種奇毒？“
陸塵瞳孔微縮——老人袖中隱約露出點青紫色，正是腐骨粉中毒的跡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