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綠葉的故事講完,整個大廳的空氣仿佛都凝固了,帶著一股子從深山老林裡飄出來的陰冷。
王洪偉夫婦的臉色煞白,連呼吸都刻意壓低,生怕驚擾了什麼。
何忠誠更是額頭見汗,眼神躲閃,顯然這故事的後勁,遠比他聽過的任何鬼故事都大。
“咳……”
段青山乾咳一聲,想打破這死寂,卻發現自己的聲音也有些發乾。
“綠葉,你……你老家這故事,夠拍電影了啊……以前怎麼沒聽你說過。”
他的打趣顯得蒼白無力。
秦綠葉緊緊抱著胳膊,像是要汲取一點溫度,低聲說:“誰會把小時候嚇唬人的鬼話當真呢……要不是盛先生提起‘胡家灣’,我……我都快忘了。”
我的目光,如鷹隼般鎖定了她。
“那個村子,現在在哪?”
我的聲音不大,卻像一顆石子投入死水,讓所有人的心都跟著一顫。
我幾乎可以斷定,那裡,就是宋柳煙的埋骨之地。
獨眼邪修,以活人煉藥,女人的哭喊……一切都對上了!
秦綠葉被我盯得有些發毛,但還是顫聲回答:“在……在咱們市最偏遠的一個縣,路很難走。因為太偏,交通不便,我們村和周圍幾個村子,早就整體搬遷了。”
“所以,那裡現在是座荒村?”我追問。
“嗯。”秦綠葉用力點頭,“徹頭徹尾的荒村。”
“車能開進去嗎?”
“能,但路況極差,最好是越野車。”
秦綠葉似乎想起了什麼,連忙掏出手機,手指顫抖地點開一個視頻軟件。
“最近幾年,總有些不怕死的戶外主播,拿我們那當噱頭,去搞什麼凶宅探險。”
她將手機遞到我麵前。
“您看,這個主播叫‘小刀妹妹闖禁地’,粉絲幾百萬,專門探訪各種靈異地點。她最後一次直播,就是一周前,去的胡家鬼村。”
我接過手機,眾人立刻圍了上來。
屏幕上,是一個畫著精致妝容的年輕女孩,正用誇張的語氣介紹著身後的破敗村落。
視頻的最後幾秒,鏡頭劇烈晃動,女孩的尖叫聲被一聲刺耳的雜音切斷,畫麵陷入一片漆黑。
視頻就此結束。
評論區已經炸了鍋,都在問主播是不是出事了。
“她……她不會真的死在裡麵了吧?”柳依依捂著嘴,眼中滿是驚恐。
我將手機還給秦綠d葉,眼神沒有絲毫波瀾。
“不知死活的人,她的死活,與我們無關。”
我的目光掃過眾人。
“綠葉,從這裡到胡家灣,要多久?”
“六個小時……車能直接開到村口。”秦綠葉下意識地回答,“盛先生,您……您真的要去?”
我點了點頭,語氣不容置疑。
“是。能救王碩的‘貴人’,就在那裡。”
我轉向秦綠葉,目光銳利。
“你跟我去,你認路,能省去很多麻煩。”
“啊?”秦綠葉驚叫一聲,求助似的看向自己的師父何忠誠。
我淡淡地補充了一句。
“王碩的事解決了,你師父才能安然無恙。”
這句話,是命令,也是籌碼。
秦綠葉臉上的猶豫瞬間消失,她咬了咬牙,重重點頭:“好,盛先生,我跟您去!”
何忠誠這草包,能收到這兩個還算機靈的徒弟,也算是祖上積德。
“盛楠,我跟你一起去!”柳依依立刻站了出來,眼神裡寫滿了擔憂和堅定。
我看了她一眼,搖了搖頭。
“你不行。”
“為什麼?我會開車,我……”
“那裡不是遊樂園。”我打斷了她,聲音冷了三分,“你去了,隻會是我的累贅。”
柳依依的臉瞬間白了,嘴唇動了動,卻終究沒能說出反駁的話。
“可是……我不會開車。”秦綠葉弱弱地舉手。
我的視線落在了段青山身上。
“你,開車。”
“我……”段青山剛想說什麼,就被我接下來的話堵了回去。
“明天一早出發。食物和水,你們兩個負責準備,至少五天的量。”
“我先回去休息。”
說完,我不再理會眾人的反應,轉身便向大廳外走去。
快到門口時,我腳步一頓,像是想起了什麼,回頭看向還在發愣的何忠誠。
“何忠誠,你聽說過‘玄門’嗎?”
這才是眼下最棘手的問題。
宋柳煙說過,破開那邪修的陣法,非玄門中人不可。
可我自幼隨爺爺在山中修行,對這所謂的“玄門”,聞所未聞。
何忠誠一個激靈,連忙點頭哈腰道:“聽……聽說過!我師公,當年就是從玄門出來的!我師父常說,玄門是咱們這一行的天花板,裡麵的高人無數,資源更是頂尖。不過他們向來是家族傳承,極少在外走動,收徒也嚴苛得很。據說,除非是驚天動地的大事,否則他們絕不會現世。比如……比如當年轟動一時的黑龍江墜龍事件,據說就是玄門出手,才將那黑龍引回了水裡。”
這番話,印證了我的猜測。
“你能聯係上他們嗎?”這才是重點。
“這……”何忠誠的臉瞬間垮了下來,尷尬地搓著手,“盛先生,您說笑了。玄門中人,那是天上的神仙,我……我這種小角色,哪有資格接觸到啊。”
“知道了。”
我心中了然,不再多問,徑直離去。
……
回去的路上,柳依依開著車,車內一片死寂。
她一直抿著唇,一言不發,白皙的側臉上寫滿了“不高興”。
“還在生氣?”我打破了沉默。
柳依依猛地踩了一腳刹車,將車停在路邊,轉頭看著我,眼眶瞬間就紅了。
“你為什麼不讓我去?我也可以開車,我家裡有越野車,我明天就可以開過來!你是不是覺得我沒用,隻會拖累你?”
原來是為了這個。
我歎了口氣,看著她泛紅的眼睛,那裡還布滿了熬夜留下的血絲。
“昨晚,一夜沒睡?”
我的話,像是一根針,刺破了她強撐的委屈。
柳依依哼了一聲,倔強地扭過頭去,聲音帶著一絲鼻音。
“你想多了!我睡得好著呢,你一進去我就睡了!”
她在說謊。
這謊言一戳就破,帶著小女孩鬨情緒般的幼稚。
我沒有戳穿她,隻是平靜地看著前方的路燈,聲音很輕。
“那地方的危險,和你見過的任何東西都不同。”
“帶上你,我怕我護不住。”
“更怕的是,我一旦分心,我們兩個都得死在那裡。”
這不是借口,而是事實。
麵對一個經營了數百年的鬼王和他的‘獄王術’,我沒有任何犯錯的餘地。
柳依依愣住了,她看著我平靜的側臉,似乎終於明白了什麼。
那不是嫌棄,而是最沉重的保護。
許久,她才重新發動了車子,丟下兩個字。
“好吧。”
聲音裡,滿是不甘,卻也多了一絲認命。
我無奈地搖了搖頭,閉上了眼睛。
這一趟胡家灣之行,隻許成功,不許失敗。
因為宋柳煙的時間,不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