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謝你。”
我的聲音很輕,卻很認真。
柳依依愣了一下,眨了眨眼,似乎沒反應過來。
“謝我什麼?”
“謝謝你為我擔心。”我看著她布滿血絲的眼睛,心中某處柔軟的地方被觸動了,“從小到大,除了我爺爺,你是第一個會因為擔心我而哭的人。”
這話一出口,柳依依的臉頰“唰”地一下就紅了,像是熟透的蘋果。
她有些慌亂地彆過頭,嘴上卻不饒人:“誰……誰哭了!我那是眼睛進了沙子!你少自作多情了!”
她頓了頓,又小聲補充道:“那你爸媽呢?他們也不管你嗎?”
提到父母,我的眼神黯淡了一瞬。
那兩個身影,在我的記憶裡,模糊得像隔著一層濃霧。
“他們……很少在我身邊。”
“好吧。”柳依依似乎察覺到了我的情緒,沒有再追問,隻是語氣變得格外認真,“那你以後,不管做什麼,都必須小心一點。”
“聽見沒有?”
“你要是敢出什麼事,我……我饒不了你!”
她揮了揮小拳頭,故作凶狠的樣子,耳根卻更紅了。
“好,我答應你。”
我笑了,心中流過一絲暖意。
車子重新啟動,沒走多遠,柳依依的手機響了。
她看了一眼來電顯示,好看的眉頭立刻皺了起來,毫不猶豫地按下了掛斷鍵。
我瞥了一眼。
“張子楓?”
“嗯。”她悶悶地應了一聲。
我想起昨天的事,心裡有些過意不去:“昨天……是我耽誤了你們的約會。”
“才不是!”柳依依立刻反駁,聲音都大了一點,“我本來就沒打算跟他出去!盛楠,你彆誤會,我跟張子楓真的隻是普通朋友,從小一塊長大的那種!”
她像隻被踩了尾巴的貓,急於解釋的樣子,反而有種欲蓋彌彰的可愛。
我沒有說話,隻是安靜地看著窗外。
有些東西,似乎正在悄然改變。
回到公寓,我倒頭就睡,一夜的緊繃和消耗,讓我疲憊到了極點。
醒來時已是下午,窗外陽光正好。
我試著在腦中搜尋關於“玄門”的蛛絲馬跡,卻如石沉大海。爺爺的古籍中對這個組織語焉不詳,隻提了一句“避世不出,非天傾不可見”。
在這個信息爆炸的時代,我卻像個古代人,找不到任何有效的門路。
大海撈針,不過如此。
第二天一早,我剛打開門,就看到了一個嬌小的身影。
秦綠葉站在門口,手裡提著一個塞得滿滿當當的大號購物袋,背上還背著一個鼓囊囊的登山包,整個人被襯得更加小巧。
“盛先生,早上好。”
我點了點頭,目光越過她,看向空無一人的樓道。
“段青山呢?”
秦綠葉的眼神明顯有些閃躲,眼珠子滴溜溜地轉了一圈,支支吾吾地說道:“青山他……他那個……”
“他來不了了!”
一輛霸氣的黑色吉普牧馬人,伴隨著一道清脆的女聲,一個漂亮的甩尾,穩穩地停在了我和秦綠葉的麵前。
車窗降下,露出柳依依那張帶著狡黠笑意的俏臉。
“段青山昨天晚上吃壞了東西,上吐下瀉,現在還躺在床上呢。所以,司機這個光榮而艱巨的任務,就交給我啦!”
“對對對!”秦綠葉像是找到了救星,連連點頭,和柳依依交換了一個心照不宣的眼神,“青山他肚子疼,真的來不了了!”
柳依依衝我揚了揚下巴,笑容燦爛:“放心,我已經大四了,課很少,跟老師請假很容易。就當是……陪你去探險咯!”
我看著這兩人漏洞百出的雙簧,無奈地歎了口氣。
用腳指頭想都知道,這肯定是柳依依這位大小姐的手筆。
她鐵了心要跟去,我現在說什麼都晚了。
“好吧。”我揉了揉眉心,語氣前所未有的嚴肅,“但我必須把醜話說在前麵,那個地方,不是旅遊景點,是真正的絕地凶地。”
“從現在開始,一切行動,必須聽我指揮。”
“如果你們誰敢自作主張,出了事,我不會救,也救不了。”
我的目光掃過兩人,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嚴。
柳依依立刻收起了嬉皮笑臉,坐直了身體,抬起手,俏皮地敬了個禮。
“yes, sir!”
就這樣,我們三人,踏上了前往胡家灣的未知旅途。
車子一路向南,城市的繁華被迅速甩在身後,取而代之的是連綿起伏的山巒和越來越偏僻的鄉道。
開了足足三個小時,我們才抵達秦綠葉口中的縣城。
這地方與其說是縣城,不如說是一個大點的鄉鎮,建築低矮,街道狹窄,空氣中都彌漫著一股悠閒到近乎停滯的氣息。
我們在路邊一家小飯館簡單吃了頓午飯。
準備出發時,天,毫無征兆地變了。
前一秒還是晴空萬裡,毒辣的太陽炙烤著大地。
下一秒,大片的烏雲便從山的那頭翻湧而來,像是打翻的墨汁,迅速染黑了整個天空。
狂風呼嘯,吹得路邊的招牌嘩嘩作響。
緊接著,豆大的雨點,劈裡啪啦地砸了下來。
這不是夏日的雷陣雨,這雨,來得太急,太詭異,帶著一股子陰冷的寒意。
“哎呀!”
柳依依突然發出一聲短促的尖叫,整個人像受驚的小鹿,一下子縮到了我的身後,死死地抓住了我的胳膊。
“蛇!盛楠,有蛇!”
她的聲音都在發顫,手指著我們那輛牧馬人的引擎蓋。
我順著她指的方向看去。
隻見引擎蓋上,不知何時,盤踞著一條通體翠綠的小蛇。
那蛇不過筷子長短,卻昂著三角形的腦袋,一雙黑豆似的眼睛死死地盯著我們,猩紅的蛇信子“嘶嘶”地吞吐著,麵對我們三個大活人,竟沒有絲毫懼意。
我的心,猛地一沉。
先是攔路的詭雨,再是攔路的怪蛇。
事出反常必有妖!
來不及多想,我立刻從口袋裡摸出三枚沾染了歲月痕跡的銅錢,握於掌心。
爺爺說過,卜卦問路,泄露天機,最是折損自身氣運。非到萬不得已,絕不可輕用。
但今天,天時地利,皆有異象。
我不敢賭。
我口中默念法訣,將三枚銅錢合於掌心,搖晃數下後,猛地往地上一撒。
銅錢落地,滴溜溜地旋轉著。
最終,三枚銅錢,皆為背麵。
老陰,變爻!
卦象一出,我心中最後一絲僥,幸也蕩然無存。
官鬼持世,動而化兄,此乃大凶之中的絕凶之卦!
天時不利,地利不合,鬼神相克!
卦象在告訴我,今天若是執意前行,等待我們的,將是萬劫不複的深淵。
我收起銅錢,那冰冷的觸感仿佛還留在指尖。
“怎麼了?盛楠?”柳依依見我臉色凝重,擔憂地問道,“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大凶之兆。”
我吐出四個字,聲音有些乾澀。
“今天不能再往前走了,就在這個縣城找個地方住下。”
“啊?”柳依依愣住了,“等雨停了也不走嗎?”
“不走了。”我斬釘截鐵地說道,“今天之內,一步都不能再往前。”
說完,我轉過身,對著那條依舊盤踞在引擎蓋上的小蛇,微微躬身。
“多謝閣下前來示警,你的好意,我心領了。”
那翠綠小蛇仿佛真的聽懂了我的話,它又朝我吐了吐信子,那雙黑豆般的眼睛裡,似乎少了幾分警惕,多了幾分靈性。
隨後,它慢悠悠地調轉蛇頭,順著車身滑下,很快便消失在了路邊的草叢裡。
這奇異的一幕,讓柳依依和秦綠葉徹底看傻了眼。
兩人張著嘴,瞪大了眼睛,像是看到了什麼神跡。
當我回頭時,她們正用一種看待神仙般的目光,一眨不眨地盯著我。
“盛……盛先生……”秦綠葉結結巴巴地開口,聲音裡充滿了敬畏和好奇,“您……您能和動物說話?”
我搖了搖頭:“不能。”
“那……那條蛇為什麼……”她還是無法理解。
我看著她,也看著同樣一臉迷茫的柳依依,淡淡地開口。
“它不是普通的蛇。”
“萬物有靈,蛇性最陰,也最能感知天地間的煞氣和凶險。”
“它不是聽懂了我的話,而是感受到了我的善意。它出現在這裡,不是為了傷人,而是為了……救人。”
我頓了頓,目光望向胡家灣所在的方向,那裡的天空,黑得如同深淵。
“它在警告我們,前麵的路,是死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