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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傘骨上的鏽(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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暴雨在淩晨三點停了,物證分析室的空調仍在嗡嗡作響。

宋昭蜷縮在儀器與檔案櫃的夾角處,後頸的冷汗已濕透衣領,掌心那隻銀耳環的金屬紋路在他的摩挲下泛起暗啞的光。

他閉上眼睛,回憶中浮現的雨巷畫麵仍在視網膜上灼燒——黑傘下晃動的“林記”繡字,與三年前車禍前那道刺眼的遠光燈,竟在記憶裡重疊成一團混沌的光霧。

“這不是幻覺。”他對著空氣喃喃自語,吞咽時嘗到了鐵鏽味。

昨夜第一次觸發“真相之眼”時,他還懷疑是腦震蕩後遺症,但當第二次觸摸耳環,連雨幕中傘骨的鏽跡都清晰得能數清紋路,他就明白,這是他被停職後唯一能抓住的線索。

他掏出褲兜裡皺巴巴的物證登記表,用鋼筆在背麵寫道:“拋屍地泥土不符→真正的案發地在城西排水溝;林記黑傘是關鍵物證;趙振邦調閱冷案——”筆尖突然戳破紙張,“他在掩蓋什麼?”

窗外泛起魚肚白時,宋昭摘下警徽,塞進抽屜最底層。

他把舊風衣搭在肩上,盯著鏡子中自己發青的眼圈,想起昨天趙振邦拍桌子時飛濺的唾沫星子:“宋昭,你現在連協警都不如!”不如就不如吧。

他扯了扯衣領,金屬紐扣硌得鎖骨生疼。

城西老工業區的水泥地還積著水,廢棄的排水溝散發著腐臭味。

宋昭踩著長滿青苔的石板路,在第七個巷口看到了“林記修傘攤”——鐵皮棚子的邊角生鏽卷曲,棚頂漏雨的地方用塑料布打著補丁,棚內掛著七八把待修的傘,傘骨上的紅漆字“林記”被雨水泡得模糊不清。

“老師傅。”宋昭彎腰鑽進棚子,潮濕的黴味夾雜著線蠟的甜香湧入鼻腔。

修傘老人正眯著眼穿針,竹針在黑傘布上一起一落,聽到聲音抬頭時,渾濁的眼珠突然縮成了針尖。

“您這兒還做老款黑傘嗎?”宋昭掏出手機,調出耳環的照片,“這傘布的紋路,和七年前一起案子裡的物證很像。”

老人的手一抖,竹針“啪”的一聲掉在鐵盒裡。

他抬頭時,宋昭才注意到他右耳缺了半塊,疤痕從耳後一直延伸到下頜:“早就不做了。”他的聲音沙啞得像砂紙,“林記傘廠十年前就倒閉了,布料都當廢品賣了。”他抬了抬下巴,指了指棚角的破布堆,黴斑在灰撲撲的布料上像黑色的花朵。

宋昭的目光掃過棚子內壁——整麵牆貼滿了蠟筆畫,有雨巷、黑傘、穿紅裙的小女孩舉著氣球,最上麵一張畫著傾斜的黑傘,傘下人影模糊,傘骨上“林記”二字卻用熒光筆描了三遍。

右下角歪歪扭扭地寫著“小滿”。

“小滿是您孫女嗎?”他指著畫問道。

老人剛要開口,棚外傳來清脆的車鈴聲。

紮著馬尾的姑娘背著畫板走進來,看到宋昭時腳步停頓了一下。

她比宋昭矮半頭,耳後掛著助聽器,手指快速地在胸前比劃著“你是誰”的手語。

“我是警察。”宋昭用手語回應,指尖生澀得像生鏽的齒輪。

姑娘的瞳孔猛地收縮,轉身就要拉著老人離開。

他慌忙掏出耳環照片,舉到她麵前。

姑娘的手指突然僵在半空中。

她撲到畫本前翻找,紙張嘩啦作響,最後撕下一頁重重地拍在宋昭掌心。

畫上,黑傘下站著一個穿環衛工製服的男人,正彎腰拖著一具女人的腿往排水溝裡塞,傘骨上“林記”二字被塗得發亮。

畫紙背麵,鉛筆字歪歪扭扭地寫著:“他踩了泥坑,鞋印和我爸修的傘一樣。”

宋昭的呼吸突然急促起來。

他掏出手機準備拍照,鏡頭剛對準畫紙,遠處傳來引擎的轟鳴聲。

一輛黑色suv從巷口緩緩駛過,車牌被泥漿糊得嚴嚴實實,副駕車窗搖下一條縫,一道陰鷙的目光像冰錐般刺在他的後頸。

“是趙振邦的司機。”他在心裡冷笑。

三年前車禍時,那輛撞他的黑色suv,副駕上也有這樣一道目光。

他抬頭時,車已經疾馳而去,隻留下尾氣中刺鼻的汽油味。

“小滿,收攤。”老人突然扯了扯姑娘的衣袖,聲音顫抖。

姑娘警惕地瞪著宋昭,迅速把畫本塞進帆布包,扶著老人往巷口走去。

宋昭看著她們的背影消失在晨霧中,掌心的畫紙被攥出了褶皺。

圖書館古籍部的後間彌漫著墨香。

蘇晚踮起腳從書架頂層取下一本《江城市輕工業誌》時,發梢掃過宋昭的手背,帶著檀香皂的淡淡香氣。

“林記傘廠1998年改製破產,原廠址現在是新城中心地下停車場。”她翻開泛黃的紙頁,指尖停在某一行,“2013年拆遷補償名單裡,有戶叫林建國的釘子戶,拒簽協議三個月後突發心梗。”

宋昭的手指在名單上快速滑動,突然停住——林建國之子林小軍,2011年因故意傷害罪被判處緩刑,dna信息未入庫。

他想起七年前女屍案的屍檢報告:死者指甲縫裡的皮膚組織,y染色體比對顯示有未入庫的男性親屬。

“是他。”他低聲說,“小滿畫裡的環衛工,是林小軍。他可能誤把死者當成了拆遷辦的人。”

蘇晚的手指在鍵盤上快速敲擊,調出2013年的社區走訪記錄:“林建國死前三天,有人目擊他和穿環衛服的男人在排水溝爭執。”她抬頭時,眼尾的淚痣跟著動了動,“趙振邦當時是拆遷辦的顧問。”

宋昭的太陽穴突突直跳。

他連夜把耳環照片、泥土分析報告、林小滿的畫作掃描進u盤,又用陳法醫給的加密郵箱發給了市局督察組。

最後,他在郵件裡加了一句:“真凶的鞋印與林記傘骨鏽跡吻合,排水溝暗格裡有物證。”

次日中午,宋昭站在警戒線外,看著法醫從排水溝蓋板下抬出一具白骨。

林小軍被押上警車時,朝著趙振邦的方向啐了一口唾沫:“老子早該捅死那個幫拆遷辦擦屁股的!”

新聞發布會現場,趙振邦的臉比昨天更紅,額角的青筋跳動得像蚯蚓:“此案係我隊內部複查成果……”記者舉著話筒追問細節,他的喉結上下滾動,半天憋出一句“無可奉告”。

宋昭轉身離開時,手機在口袋裡震動。

是蘇晚發來的消息:“2020年6月17日城南高速口監控,我托省圖的朋友調出來了。”他摸了摸口袋裡的u盤,掌心的溫度透過布料滲進去。

遠處的陽光穿透雲層,在他的瞳孔裡投下一線淡金。

深夜的圖書館後間,舊沙發的彈簧發出吱呀聲。

宋昭蜷縮在沙發上,手機屏幕的冷光映照著他緊繃的下頜。

蘇晚給他蓋的毛毯滑到了腳邊,茶幾上的涼白開還剩半杯。

淩晨五點五十分,窗外的天空剛泛起魚肚白,他的手機突然震動起來——連續不斷的消息提示音,像一串急促的鼓點。

他眯著眼睛去摸手機,屏幕亮起的瞬間,一張模糊的監控截圖跳了出來:2020年6月17日23:47,城南高速口,一輛黑色suv逆向行駛,副駕上的人轉過臉來,儘管畫麵模糊,宋昭還是認出了那張臉——是趙振邦。

手機還在震動,他的手指懸在屏幕上方,突然聽見後間的門被輕輕推開。

蘇晚抱著一摞檔案站在門口,晨光照著她發頂翹起的碎發:“我讓人複原了監控,還有——”

“叮——”

宋昭的手機又跳出一條消息。

他低頭的瞬間,晨光恰好掠過他的瞳孔,一道極淡的金紋從眼底閃過,轉瞬即逝。

(結尾鋪墊:清晨六點,宋昭蜷縮在圖書館後間老舊沙發裡醒來,手機震動不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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