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慕堯深深歎了口氣,離開辦公室,來到車上,他陰沉著臉,他甚至相信蔡紅芳的那句話了,是錢繼淵的出現給這個家庭帶來黴運,自錢繼淵貿然闖入,這個家庭災禍不斷,錢繼淵是掃把星,並且身後還跟著一個女人,都不是好東西。
“爸爸,你臉色不好,是不是要送你上醫院。”錢繼淵說。
錢慕堯不語。
“繼淵啊,你也知道,最近我的公司發生了許多事情,我現在已經一無所有了,你跟著我完全沒有前途了,時運不濟啊,本來,你母親去世,你投奔於我,無論情感、情理,我都該引你上路,老爸也應該有這個能力,應該付出,應該給予,可時運不濟啊,我的運你的命在一起打架呢,咱父子倆就此分手吧,你長大了,輪到自己展開翅膀奪礙闖關了,今天,咱父子倆就分個手吧。”
錢繼淵仿佛沒有聽見,車子繼續向前開去,突然“啊”地一聲,錢繼淵大叫一聲,就什麼都不知道了。
車子撞到了電線杆上。
錢繼淵在床上躺了兩天兩夜才醒過來,這次是進了一次鬼門關。
鬼門關裡黑咕隆咚,陰氣襲人,陰間把不同的死人分門彆類安排去處,有吊死鬼,屈死鬼,餓死鬼,他這種死法的叫撞死鬼。他們這些鬼缺胳膊少腿,有的沒有腦袋,扛著一個空脖子,見麵還把脖子當頭點,還有的鬼拖著腸子,掛著心肝,它們在陰界各得其所,早已忘記人間的不幸,生活其樂融融,幸福指數很高。
錢繼淵被小鬼扶著去閻王爺那兒報到,此時閻王爺高坐在虎皮坐椅上,正有兩位年輕女子立在麵前,原來是剛進地府的妓女和尼姑,也是向閻王爺報到的。
閻王先問那妓女,“姑娘,你在人間乾的啥營生啊?”
妓女麵有愧色“回閻王老爺,小女在人間是靠出賣色相為生。”
閻王爺微微皺眉,乾咳了一聲,說道:“啊,嗯,這個,雖行止有虧,但也有可憐之處,先在一旁候著吧。”
又叫那尼姑。“你在人間是何營生?”
尼姑雙手合十。“閻王老爺,貧尼在人間修行,吃齋念佛,青燈伴影,心無旁騖,一心事佛。”
“那你修行可是真心實意?”
“貧尼了卻人間一切貪嗔癡煩惱,藕斷絲斷,清心寡欲,心如止水,阿彌陀佛。”
“啊,這個,你們二女,一個雖誤入風塵,但言詞直露其白,未加粉飾,眉目各安其份,簡淡真切。一個雖為修行之人,但言詞矯飾,情態虛偽,眉眼處尚有紅塵之味,看來未入佛法真境。待本王仔細思量,再定奪你等去處。”
小鬼飛快地在文書上作著記錄,看那點劃結構,隨性塗鴉,亂作一團,全沒有人間文字整齊利落,看得錢繼淵目瞪口呆。
“啊,那浮浪小生,站無站相,來此作甚?”
小鬼忙拍了一下錢繼淵肩膀,錢繼淵一驚。“叫你呢。”小鬼說。
錢繼淵慌忙上前一步。
“閻王老爺。”
錢繼淵已經知道閻王爺辦公流程,沒等他發問,一口氣將人間之事儘相敘述一遍。
“小的在人間開小汽車,把玩著西瓜大的方向盤,心念淡薄,且行且止,隨遇而安,”
“你在人間心浮氣躁,牢騷滿腹,上不能翻山越海,下不能飛遊草木,文不成,武不成。唉,這可怎麼辦呢?”錢繼淵突然從閻王爺的臉上看到錢慕堯那種痛苦的表情。
哎,錢慕堯怎麼樣了,他是否一塊完蛋了,此時也與自己下得陰間來?錢繼淵環顧左右,期望看到他的身影。
“嗯。”閻王爺麵露不悅,小鬼立刻在他身後踹了一腳。“閻王爺前你還敢搖頭晃腦,東張西望?”
錢繼淵連忙垂手恭立,畢恭畢竟起來。
“錢繼淵,你這等命薄之人,遊走人間時你就魂魄異處,心肝異處,本王也難替你合二為一,本王問你,你是想還魂人間,還是留在本王處做一小鬼?”
“我……我……我……”錢繼淵頓時結巴起來,不知如何做答。
“你……想死還是想活?”
“我……想死……哦不……想活……哦不……我還是想死……不不不……閻王老爺……您看著辦吧。”
“你還是回去吧,你還年輕,還有許多光景日子等著你過。”
“我在人間已是孤兒,有命無運,活得不易,願意在陰間討一口飯吃。我什麼都能做,如果你們陰間不用汽車和電腦,沒有鬼工智能,那我就乾勤雜工,給你們收垃圾。”
閻王爺說:“我們陰間十分乾淨,沒有屎尿廚餘。”
“我還認得幾個字,活著的時候就頗有些鬼才,可以給你們抄抄寫寫。”
閻王爺說:“我們這兒像你這樣的鬼,早已滿患成災,你在我們這裡無事可乾,時間一長,必然厭煩,不如回歸人間,你的天性好高騖遠,處事又缺少圓通,要記住本王的話,人事形同鬼事,認真不得;人事又勝於鬼事,馬虎不得,這其中的分寸全由你自己掌握。你在我陰間待上兩日,細細揣摩,略有感悟,便起身返程。做人要比做鬼難得多,你活得不易,但天理如此,不能因為一些小挫折就放棄做人的機會,還是回去好好做人吧。”
既然閻王老爺下了判詞,錢繼淵隻能轉身離去,這時仿佛聽到閻王爺指著一邊站著的那兩女子:“你……也隨他一起回吧。”一名女子尾隨而至,錢繼淵很想看看跟上來的是尼姑還是妓女,但怕小鬼說他又搖頭晃腦、東張西望,再狠狠踹他一腳,正在遲疑間,突然“啊喲”叫了一聲。
“禍不單行,禍不單行啊。”他聽到錢慕堯在喊。
“一件事情沒有處理完,又來了一件,天要殺我嗎?天要殺我嗎?”
錢繼淵知道自己已經活著回到了人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