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石小勇介紹,錢繼淵卻了市最大的迪斯科舞廳鹿巢會做保安。
保安雖然不是什麼正經活兒,但蔡紅芳和錢慕堯都向他下了逐客令,他也隻能離開錢江公司。
鹿巢會在高架橋下麵,汽車轟鳴聲掩蓋了許多東西,路人都不大注意這個隱秘的去處,但是到了晚上,隔著馬路就能注意到,行道樹後麵燈火輝煌。
鹿巢會四層高的歐式建築,雕梁畫棟,霓虹燈不停閃爍,仿佛無數雙欲望的眼睛在作傾訴和表達。
晚上,鬼差神使一般,錢繼淵又來到鹿巢會門口,一輛輛小車貼著他的身子開過去,在停車場停下,那些挺胸凸肚的人,臉上帶著笑容和醉態,像玩具熊一樣笨笨地走進來。
錢繼淵鬼鬼祟祟的,他要認真觀察一番,他不是來嫖娼,不是來跳舞,是來工作的。
那可不是鬨著玩的。
總覺得這裡與他過去待過的工作場所不同,究竟哪些不同他也說不出來,這種不同意味著什麼?保安在這裡乾什麼?這樣的工作我能適應嗎?
門口禮賓小姐向他微笑致敬,進了門,裡麵是彩燈閃爍的大廳,有強勁的迪斯科音樂聲傳來。
他鬼鬼祟祟地張望了一眼,一是看看石小勇在不在大廳,二是看看他下一步的去處,正在這時身後一個聲音喝住他。
“你找誰?”是一位穿得很露的小姐。
他頓時愣住。“我找石小勇。”
“你是石小勇的什麼人?”
“我們是朋友。”
“他在三樓。”
他上了三樓,感到身後一直有跟蹤的目光,那樣的目光中藏著警惕和深不可測。
他立在暗處,帶著目的和心願,卻不知道如何朝前邁動步子。
父親不能給你的,石小勇能嗎?
來到舞廳三樓,土豪的氣息越來越濃,滿目都是金碧輝煌。
石小勇早就到了,此時裡麵有十幾個穿黑色連衣短裙,腿上套黑絲襪,腳穿高跟鞋的姑娘。她們站成一排,等待著進一步的指令。
錢繼淵一眼看過去,竟然不敢再朝前邁步,那陣勢將他震撼到了。
他還沒有一次見過這麼多低胸露背的女孩,沒有聞過如此強烈的香水味。
男人走到這一步,突然就要徹底評估一下自己,大街上成排成陣的豪車閃過眼前,你可以無感,路過芬芳四溢的酒樓,你可以無感,可突然這麼多女孩橫陳在眼前,就喚起身體最深處的那種無序與無奈,恨不得全部攬入懷中。
一個穿紅色旗袍的女人正在和石小勇說笑,這時她仿佛衝錢繼淵嗬斥了一句:“快站好!”
錢繼淵懵了,停在原地不知如何回應。
原來她是在呼喝那些女孩,那些女孩立刻端正了站姿,她們的眼睛直勾勾地勾過來,蕩魂攝魄。顯然她們閱男無數,可以秒速分辨三六九等的男人。
每個女孩的身上都誇張地吐露芬芳,呈現出果實般的熟透狀。
看著錢繼淵傻相,石小勇笑得前仰後合。
“尿褲子了吧,沒關係,今天就是讓你開開洋葷,好好體驗一把的。”
石小勇拍了拍手掌,手指一點。“你,出來,陪陪這哥,可要給我陪好了,否則我開除你。”
過來的女孩年齡不大,睜著膽怯的眼睛,與那一長列女孩不同,仿佛有些獨特。
她怯生生地過來,走到錢繼淵麵前,一時不知如何是好。
看到這女孩,錢繼淵心裡“咯噔”一聲,心想這個妹妹好生麵熟,倒好像在哪兒見過。
而他更是覺得手腳無處安放。
身體裡遞過來餓了就要張嘴吃飯的感覺,不,身體頻頻作出信號,要燃燒,要火光衝天。但此時身體又是僵硬的,僵硬到不得不暗暗地叫罵自己,你真是個沒出息的東西。
女孩更加地主動,她微微挽起錢繼淵的手臂,向包間走去。
舞廳原來是造夢的地方,它能在人的腦海裡產生一種可能。那夢境是個洞,男人跳進去,跳不出來。
我要跳進去,然後就再也不跳出來。
縱向一躍,跳進自己的幸福與歡樂的夢中,然後一生都徜徉在那樣的夢幻中。
“你叫什麼名字?”
“我叫悅悅。”
“你多大了?”
“十六歲。”
“你這麼小,父母就放你出來?”
女孩搖搖頭。“我無父無母。”
錢繼淵心裡“咕咚”一聲。
“你是孤兒。”
女孩點點頭。
“爸爸出車禍死了,媽媽改嫁遠走,再沒回來看我,我是隨奶奶一起長大的。”
“啊,你在這裡好嗎?”
會所裡有專門的化妝師,給女孩們化煙熏妝和大紅唇,一個個形同仙妖,隻是現在仔細一睹女孩真容,雖然妝容和服裝與其他小妹一樣,但這個女孩身上卻沒有那麼多風塵味兒。
錢繼淵認真地打量這女孩,覺得女孩的眼睛很美。她留長發,露著額頭,好像電影裡的女明星。
細數經曆過的女人,周紫潔,隻在夢中觸摸過,至於魏書梅,那是個果豐肉滿的女人了,而眼下雖然是風月場上的小姐,他挨近她,心卻有撲撲跳之感。
顯然女孩一副怯懦的樣子,心事重重,她坐在他身邊,卻給人非常明顯的距離感。她不時地往錢繼淵身上瞟,像是在尋找幫助,要逃離似的。
錢繼淵看到她左手腕青了一大片,嘴角塗了很厚的粉,下麵明顯是個已經結痂的傷口 。
他問她是不是被人打了,她吞吞吐吐地點點頭。
她“撲通”跪了下來:“大哥,救救我。”
沒等她完全站起來,胡經理以及石小勇進了包房。
石小勇瞅了悅悅一眼,問錢繼淵是不是被怠慢了。
錢繼淵連忙擺手:“不,不,不,很好,她很好!”。
舞廳的胡經理直接坐到錢繼淵身邊開始噓寒問暖,張口閉口兄弟,向他介紹了舞廳情況,又稱是小勇介紹來的兄弟,待遇從優。
錢繼淵連忙表示感謝,表示願意來舞廳工作,悅悅見他們談事情,轉身要走,沒等錢繼淵開口,石小勇指了指悅悅。“你不要走,今晚陪他出台。”
錢繼淵感到很難堪。
胡經理拍了拍他的肩。“兄弟,不用客氣,女人是衣服,兄弟如手足,好好乾,老哥不會虧待你。”
胡經理與石小勇離開不久,悅悅就挽起錢繼淵的手走出迪廳,然後開了個房間。
錢繼淵心撲撲跳,帶一個女孩出台,他從來沒想過這件事,若是彆的女孩,他一定拒絕,但自見到悅悅第一眼起,他就覺得自己的魂兒被她勾走,女人原來有這樣的魔力,竟然被這裡的一個女孩,一個坐台女勾了魂兒,錢繼淵覺得十分難堪,可這是事實,他要麵對這個事實。
他們一起坐到床上。
她好年輕,在會所裡因為濃妝豔抹,現在仔細看時悅悅不過是個正值二八的小女孩。
“你不是有事情要對我說嗎?””
這時浴袍從她肩膀上滑落,錢繼淵看見悅悅身上有好幾條皮帶印,腰上還有一團不小的淤青。
“是胡經理打的?”他問。
悅悅把浴袍穿上:“是帶我的領隊打的,傷已經好很多了。”
她不再像以前那樣對他心存戒心,也坐在床上,說起了自己的故事。
悅悅去年隱瞞著奶奶從家裡跑出來,去城裡打工。先在一個小飯館打工,被老板強奸,後老板一次次侵害她,她要離開,小老板對她拳打腳踢,將她打得昏死過去,醒來時已經來到一個陌生地方,成了被人嚴加看管的對象。
她後來才知道被小老板賣到鹿巢會,變成了坐台小妹。
悅悅要他救她,將她從鹿巢會救出來。
你能嗎?你幾乎像個叫飯花子,你還要救一個人?
自己都為這樣的念頭感到滑稽可笑。
可他內心已經無法拒絕這個念頭。我要救她,我喜歡她,我要與她住在一起睡在一起,像一家人,像夫妻,我要讓她為我生兒育女,我已經成人,是個大男人了,我應該擁有這一切,擁有一個家,一個我心愛著的女人。
“石小勇,你真不該把我和悅悅帶到一起,我覺得已經離不開她了,我想讓她離開這裡。”
“離開這裡乾什麼?”
“我想讓她做我老婆。”
“什麼?”
石小勇突然抱著肚子笑起來,幾乎笑岔了氣。
“你這人真沒出息,讓你睡她一晚,你就要娶她為妻,她是個。哈哈哈,瞧你這點出息。屋裡進來個殺手,你可以想象自己會是怎麼死的;屋裡若進來個,你都想象不出將來是怎麼死的,你的,明白?”
錢繼淵默然。
“女人這東西,玩玩就罷了,千萬不能掉進去,尤其是這裡的女人,沒一個好東西,你嘛,第一次親近這樣的女人,有些毒火攻心,沒關係,以後多找幾個給你玩,就像吃大餐一樣,把不同滋味的都嘗一遍,吃著吃著,你就明白這裡的女人都是什麼東西。”
“小勇,你去與胡經理說,我誰都不要,就要悅悅,我願意用錢贖她,讓他開個價。”
“放屁,這不是什麼價格問題,你這樣讓我掉價,胡老板會笑話我怎麼找來這樣一個朋友。”
“小勇,不到萬不得已我不會這樣求你,我肯定內心鬥爭過,把前前後後都想了一遍。”
“我問你,你這個吊樣,怎麼養得活這樣的女人,這裡的女人一天開銷多少你知道嗎?你給人家吃什麼,住什麼,你沒好吃好喝的供著,三天不到晚人家就腳底抹油跑了。”
“我覺得她不是這樣的人。”
“你覺得你們在一起就是牛郎織女啊,做你的春秋大夢吧。尤其這個悅悅,她才十六歲,整日兒活在夢裡麵,她若與你在一起,一腦子的好夢會碎成一地。”
“小勇,你答應我這個要求,我會報答你。”
“你還是彆來做這個保安吧。”
“不,一定要來,要不,先來做保安,然後再提悅悅的事情。”
錢繼淵終於來到鹿巢會做保安。
考慮到他是大學生,有知識,所以除了讓他做保安,還做了消防員。
他擔任消防員後,就把整個舞廳檢查了一遍,涉及舞廳的每一個房間和角落。
他提出,更衣室裡堆放著太多的雜物,且堆放得十分混亂。
媽咪對他看了又看,說從來沒有人說這裡不安全,並白了他一眼。
石小勇很快就知道這件事,忙過來找他,說他沒腦子,不要一來就像當家總管來了一樣。要隻看不說,等把情況熟悉了才知道什麼該說什麼不該說。
“難道我說錯了嗎?”
“當然說錯了,你曉得那兒是乾什麼的嗎?”
“如果警察突然衝進來,我們防備不及,可以讓小姐和客人往那裡躲,故意讓那裡亂一些,你還沒看個仔細吧,那兒就有外逃的出口,客人和小姐可以直接從那兒逃出去。”
錢繼淵驚得目瞪口呆。“我這樣告訴你,就沒把你當外人了,讓你乾這個活兒,是胡老板看在我麵子上對你的器重,真的沒把你當外人,繼淵,你可不能把我們賣了。”
“那還有什麼要告訴我的?
“兄弟,我全告訴你吧。我們這兒除了有小姐出台,還賣,冰毒和k粉,客人要買,一定要當麵在這裡吃下去。平時包間都會有音樂播放,外麵也有好幾道崗哨,如果發現警察來了,我們立即更換音樂,嗑藥的人一聽就明白,會立即將藥藏起來。”
“那……那……那保安就是放哨的了。”
“最重要職責的是哨兵,這比什麼都重要,繼淵,好好乾,你表現好了,想個小姐小事一樁,肯定不久就能讓你抱得美人歸。”
“這……這……。”
我這是什麼保安,我這就是給嫖客毒販當哨兵。
他有些後悔,石小勇不該到現在才和他講這些,如果是這樣,真得考慮考慮要不要來這裡。
很快,石小勇神神秘秘地來到錢繼淵麵前。
“悅悅的事情我向胡老板提了一嘴,你說人家怎麼說,這哥們一次就上癮,這悅悅賽如吧。啊,你還想吸嗎?”石小勇壞壞地看一眼錢繼淵。
錢繼淵漲紅了臉,輕輕道出一個字來:“想”。
“十萬塊,然後你將人領走。”
“可我……。”
“我知道你拿不出這麼多,既然你一意孤行,我不攔你,還要成全你,這錢我先給你墊上,但你要連本帶息還我。”
十萬塊,對他而言,真是筆不小的數字。要不去向錢慕堯開口,為他坐了一回牢,總得要付出一點吧,到現在還一毛不拔呢。
可他的公司也破產了,他現在徹底賦閒在家,要錢也隻能向蔡紅芳要。向那女人要錢,要十萬塊,你要十萬塊乾什麼,將一個小姐從舞廳領出來做老婆,這明著讓她笑話羞辱。一想到這裡錢繼淵就咬牙切齒起來。
十萬塊,去偷去搶,也要弄到這十萬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