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八章 去還是不去?(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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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建國總工程師的臉早已因為報告受質疑漲得通紅,此刻更是憋得發紫!他分明感覺到,整個專家組都被這個憑空冒出的鄉下小子逼得退無可退。

去,還是不去?

去,就等於自承那篇洋洋灑灑一小時、堆砌著複雜數據和力學分析的權威報告出了紕漏,太過輕率!

不去?“脫離實際,紙上談兵”這頂大帽子,下一秒就要當眾結結實實扣在頭上!

正騎虎難下,會議組織者、省機械廳的陳克明主任笑嗬嗬地站了出來。

“高總工,各位專家,”他溫和地打著圓場,“王鐵山同誌的話,聽著在理啊。”

“實踐是檢驗真理的唯一標準嘛!遇上難題,更該到一線實地摸摸看看。說不定呢,現場就能摸到辦公室裡想不到的問題?”陳主任這番話,給高建國遞了個現成的台階。

高建國咬著牙,臉色鐵青,隻從牙縫裡擠出幾個字:“……那就,去看看!”

……

半小時間,在陳主任的堅持下,全體專家被王鐵山“請”上了去軍區倉庫的專車。

車裡空氣凝成了冰。高建國和專家們個個麵沉似水,繃著臉,挺直脊背,像一尊尊僵硬的雕塑,誰也不吭聲。奇恥大辱!竟被這麼個毛頭小子牽著走,去看那些他們早已判定死刑的“廢鐵”!這哪是解決難題?簡直是糟蹋光陰!

王鐵山對車廂裡近乎凍結的窒息感視若無睹,隻靜靜望著窗外飛掠的景物,腦子卻早已高速運轉起來。

軍區倉庫深藏省城遠郊。當那扇沉重鏽蝕的鐵門被“吱嘎嘎”推開時,一股裹挾著鐵屑味和塵埃的冷風撲麵掃來,如同開啟了一個塵封的墓穴。

倉庫裡,幾十輛嶄新的、通體漆黑、充滿力量感的東德進口特種掛車,如同史前巨獸的屍骸般靜靜停放。它們中的大多數,最核心的車身大梁,都已從中間被一股無法抗拒的巨力硬生生折成兩段!那猙獰的斷口在昏暗光線下無聲訴說著慘烈的悲劇。

“各位專家請看!”高建國指著觸目驚心的斷裂處,仿佛找回了一絲自信,用不容置疑的權威語氣開始了現場教學。“我們經過最精密的金相分析,發現這些大梁的鋼材在熱處理環節存在嚴重脫碳現象!這導致其內部結構無比脆弱,根本無法承受高強度衝擊!”

“這就是典型的設計缺陷!是德國人在糊弄我們!”

然而,王鐵山像是根本沒聽見這番慷慨激昂的“審判”。他無視那些被判了死刑的大梁,徑直走到一輛看起來還算完好的掛車旁,蹲下身。

在眾人困惑不解的目光中,他仔細查看起那隻毫不起眼的巨大輪胎。他伸出手,用指腹輕輕拂去輪胎側壁上積滿厚厚灰塵的模糊外文字母和數字。

當他的目光接觸到那個來自東歐的陌生輪胎品牌和型號的瞬間,意識立刻沉入腦海中那個浩瀚如海的龐大軍械庫!

這一次,他沒有查找武器。他隻是在那個收錄了全世界所有工業產品設計圖紙和性能參數的龐大資料庫裡,輸入了剛剛記下的輪胎型號!

瞬間!關於這款輪胎的所有信息——從設計白皮書到全部性能參數,再到它在不同溫度、氣壓、路況下的數萬字絕密測試報告——如同瀑布般湧入腦海!

他立刻發現了一個被所有人,包括設計這款輪胎的德國專家自己,都下意識忽略掉的致命細節!

王鐵山緩緩站起身,臉上露出一絲了然的笑意。他轉向一臉錯愕的倉庫保管員,平靜地說:“同誌,麻煩給我拿個胎壓表過來。”

胎壓表很快拿來。王鐵山接過那個有些陳舊的胎壓表,親自擰開輪胎氣門芯。

“嗤——”一陣強勁的氣流噴湧而出。他將胎壓表穩穩按了上去。

表盤上的紅色指針短暫跳動後,最終穩穩停在一個讓所有人感到陌生的數字上。

85!

整整八點五個標準大氣壓!!

幾個年輕的研究員下意識地交換了一下眼神。

王鐵山指著輪胎側壁上一行幾乎磨掉的、用俄語標注的小字,對被他這番操作搞得一頭霧水的眾人平靜說道:

“各位請看。”

“這裡清清楚楚寫著,這款輪胎在滿載狀態下的標準胎壓,是60個標準大氣壓。”

“而我們,卻給它打到了85個。”

“這又能說明什麼?!”高建國幾乎下意識地厲聲反駁,太陽穴的青筋微微跳動,“不就是胎壓高了點嗎?!最多讓車子行駛時顛簸一點!怎麼可能導致這麼堅固的大梁斷裂?!”

“這簡直是無稽之談!外行話!”

王鐵山隻是平靜地搖了搖頭。他看著這位死抱著“權威理論”不放的老專家,拋出了一個足以顛覆在場所有人幾十年固有認知的驚天觀點:

“高總工,你說得沒錯。”

“如果這是國產輪胎,胎壓高點確實問題不大。”

“但我們所有人都犯了一個致命的經驗主義錯誤!”

“我們開慣了、修慣了國產最常見的斜交線輪胎!那種輪胎胎壁非常堅硬,本身不參與車輛減震!”

他猛地轉身,指著眼前這隻“洋輪胎”,聲音陡然拔高:

“但這批東德進口掛車使用的,是當時國際上最先進的子午線輪胎!”

“這種輪胎最大的特點,就是胎壁非常、非常柔軟!”

“它本身就是整個懸掛減震係統中最重要、最核心的一環!”

“我們把標準隻有六個大氣壓的輪胎,硬生生打到八點五個!這等於親手把它從一個能吸收路麵大部分衝擊力的‘空氣氣墊’,變成了一塊堅硬冰冷的‘石頭’!”

“這樣一來,我們這邊路麵的所有衝擊、所有顛簸,都繞過了本該起作用的輪胎,被剛性地、一下下地,全部砸在了它身後那根孤立無援的車身大梁上!”

王鐵山的聲音在寂靜空曠的倉庫裡回蕩:

“各位,現在還覺得這大梁不斷,是件很奇怪的事情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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