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紅豔看不下去了,捅了捅林初夏:“夏夏啊……彆說了,孟知青夠可憐的了……”
林初夏卻搖搖頭,語氣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沉重:“她可憐?我覺得她爹媽才真可憐。”
一個本不必下鄉的獨生女,為了一個連正眼都不願給她的男人,拋下父母跑到這窮鄉僻壤的地方,誰來照顧那雙日漸年邁的父母呢?
孟曉晴哭得上氣不接下氣:“嗚嗚嗚……我想回家……我不想挖野菜了……可我……我暫時回不去了啊……嗚嗚嗚……”
這絕望的哭訴,讓林初夏心頭一動,猜想孟曉晴家裡或許真出了變故,回去的路可能真的堵死了。
趙紅豔歎了口氣,帶著過來人的滄桑勸道:“唉……聽姐一句勸,能回去就趕緊回去吧。我是沒本事沒門路,這輩子大概就交代在這兒了。”
林初夏拍拍她肩膀:“豔姐,說啥喪氣話!以後你肯定也能回城!”
趙紅豔苦笑搖頭:“回去?回去能乾啥?沒工作,等著餓死嗎?”
林初夏:“跟我學做衣服呀!或者把課本撿起來,多讀點書!說不定以後能考工農兵大學呢?”
趙紅豔被她逗樂了:“你傻呀!工農兵大學生都是公社推薦的,哪裡要考!”
林初夏也笑:“哈哈,萬一以後就有需要考試才能上的大學呢!機會總是留給有準備的人嘛!”
趙紅豔被她的話勾回憶,語氣帶了點驕傲:“哎,夏夏,不是我吹,我上學那會兒腦子可靈光了!要不是家裡窮,我肯定能念完高中!”
孟曉晴哭了一場,腦子裡的水似乎也哭出去不少,抽噎著加入話題:“嗚……我書讀得一般,但我會彈鋼琴……可惜,在這地方屁用沒有……嗚嗚……”
林初夏:“天生我才必有用!會彈琴多厲害啊!我就不會,唱歌還跑調呢!不信你們聽——”
說完,她就清清嗓子,唱起了《東方紅》。
那調子跑得,高音上不去,低音下不來,沒一句在調門上,完美繼承了兩輩子五音不全的天賦。
孟曉晴被她這魔音一衝,噗嗤一聲笑了出來,鼻涕泡都破了。
三人互相看了看,都忍不住笑了起來。
沉重的氣氛被這跑調的歌聲和破涕為笑衝淡了不少。
挖滿一筐蒲公英,三人說說笑笑地回了知青點。
林初夏回到屋子裡和往常一樣誇著小栗子:“小栗子~你太棒啦!今天竟然又幫我做了5塊冰!今晚吃雞腿!”
小栗子開心的甩甩尾巴,林初夏不在,他自己就在屋子裡學著林初夏的樣子製冰。
他先用靈活的蛇尾從水缸裡舀水倒進飯盒,等水凝固成冰,再把飯盒從硝石水裡撈出來,將飯盒倒扣取冰,最後把冰放到'冰箱‘裡。
林初夏發現小栗子和自己在一起的時間越久,越有靈性。
她偶爾會得到小栗子上山玩耍帶回來的獵物,多是被他勒死的野兔野雞或者是野雞蛋野鴨蛋。
一人一蛇就會在家偷偷開小灶,林初夏啃不到父母後,開始啃小栗子。
日子過的不比在城裡差。
八月下旬,麥子收完,金黃的苞米棒子成了主角。
林初夏被調到曬玉米的崗位,玉米得曬乾了才能脫粒。
這天下午,天邊突然滾來一片濃黑的烏雲。
“噹噹噹——!”急促的鑼聲炸響!
林初夏和何詩韻條件反射般彈起來,像兩支離弦的箭衝向倉庫,抬起一卷死沉死沉的油布就往外衝!
兩人配合默契,把五米寬的油布卷往曬場邊一放,一人扯住一頭,迎著驟然刮起的狂風,奮力向前奔跑!
油布嘩啦展開,精準地覆蓋在攤曬的玉米堆上。
緊接著,兩人眼疾手快地搬起旁邊的石頭,狠狠壓在油布邊緣!
整套動作一氣嗬成!
和她倆同樣操作的還有另外四組人,都是隊裡沒出嫁,相對受家裡照顧的姑娘。
“哈哈!這次我們最快!”何詩韻看著旁邊兩組剛把油布拖出來,得意地喊了一聲。
“彆笑了!快搬木頭!風更大了!”林初夏扯了她一把,聲音被風吹得有些破碎。光壓石頭還不夠,得用長木頭死死壓住油布邊緣才保險!
何詩韻立刻閉嘴,兩人又衝向堆在倉庫牆根的木頭,每人咬牙拖拽著兩根兩米長的沉木料,跌跌撞撞地跑回玉米堆旁。
何詩韻壓左邊,林初夏壓右邊,用身體的重量死死抵住木頭,不讓狂風把油布掀開。
就在她們剛壓好自己負責的區域時,旁邊傳來一聲驚呼:“哎呀!油布——飛了!”
隻見反應稍慢的一組,石頭沒壓穩,狂風猛地掀起油布一角,整塊巨大的油布像斷了線的風箏,呼啦啦被卷上了半空!
小隊長大慶氣得臉都綠了,顧不上罵人,嘶吼著指揮人去追油布。
其他人聽到鑼聲,也瘋了似的把還在筐裡沒來得及攤開的糧食往糧倉裡搶運。
糧食淋雨發黴,那可是天大的事!
林初夏和何詩韻沒空管彆人,她們又跑去搬更重的石頭加固。
風像發了瘋的野獸,嗚嗚咆哮,裹挾著濃重的水汽撲麵而來。
那片烏雲,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朝曬穀場壓來!
“夏夏!幫我一把!這塊我一人搬不動!”何詩韻的聲音帶著焦急。
她看中了平時兩人坐著休息的那塊大青石,少說四百斤!
林初夏腦門突突直跳,她也搬不動啊!
可有了這塊鎮場石,油布絕對飛不了!
她目光一掃,抄起一根手臂粗兩米多長的結實木棍就衝過去!
“在這兒墊塊石頭當支點!”林初夏喊道,“來!一二!撬——!”
兩人使出吃奶的勁兒,利用杠杆原理,硬是把那塊大青石撬動了一米多遠,咣當一聲,穩穩地壓在了油布最關鍵的邊緣上!
“哎呀媽呀……累死我了……”何詩韻癱坐在地,搓著被木棍磨得通紅的手掌,大口喘氣。
“快走!烏雲來了!”林初夏一把拉起她,兩人連滾爬地衝進了最近的倉庫。
這時,那塊飛走的油布被幾個手腳麻利的嬸子連滾帶爬地拽了回來。
小隊長大慶一邊罵罵咧咧,一邊和嬸子們合力拉扯著油布往那組無人看管的玉米堆上蓋。
但風實在太大了,油布被吹得鼓脹如帆,幾個人根本按不住!
而原本該負責那組的兩個姑娘,王會計的女兒王成鳳和同組的王麗君此時卻不見蹤影!
何詩韻和林初夏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眼中看到了無奈,長歎一口氣,認命地再次抱起沉重的木頭,衝進狂風裡支援!
四人頂著能把人吹倒的強風,咬著牙,拚儘全力用木頭將油布死死壓住。
但剛壓好,豆大的雨點已經劈裡啪啦砸了下來!隻靠木頭壓著,在狂風暴雨中依舊岌岌可危!
“來人幫忙!!!搬石頭!!”小隊長聲嘶力竭地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