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家裡,溫蕎拿出了兩塊雞蛋糕來裝在盤子裡給了蘇玫。
“你和孩子先吃點東西墊墊肚子,家裡有米麵,等下你們煮點東西吃。”
蘇玫立刻說道,“不用了,我們不餓。我現在開始收拾衛生吧。您有什麼要求直接說,我都能接受。”
看的出來蘇玫還是拘謹的很。
溫蕎淺聲說道:
“彆那麼緊張,家裡現在就我自己一人,我丈夫去邊防線值班了。我對家裡的保姆沒什麼要求,洗衣服做飯打掃下衛生,煮飯我也沒要求。”
蘇玫在王家答應要來沈家做保姆之後,李琴就把溫蕎的情況跟蘇玫說了清楚。
溫蕎是個需要人照顧的孕婦,她肚子裡可不是懷一個孩子,而是三個。
讓蘇玫務必小心謹慎。
更是交代蘇玫看好了她家孩子,彆衝撞了溫蕎。
蘇玫都記著。
聽著溫蕎說的話,蘇玫思考再三,主動跟溫蕎說了關於她家孩子的情況。
“家裡的事情我都會做,而且會儘力做好。”
“我女兒不是天生的自閉。那年,我丈夫被抓走後,我在家裡正在帶孩子,突然來了一群人,說我們是資本家,要把我們都抓去改造。”
“當時我女兒正好在場,被嚇的哇哇哭,她當時才四歲,從那之後,她就再也不說話了,什麼也不講,但你讓她去做的事情,她能聽懂,隻是不會主動去做。”
“她很乖的,以後在家裡做事,我就把她關在屋內。”
蘇玫很怕溫蕎會嫌棄她女兒,再讓她丟了這份工作。
蘇玫是個大學生不假,但這個身份在資本家小姐的帽子跟前,一點用都沒用。
她去過軍區農場的果林裡做事。
知道她是個資本家小姐後,就連看守果林的大媽大爺看到她都要吐口水。
農場裡人家的孩子,看到她女兒就扔石頭。
還有往她女兒身上尿尿,扔屎的。
蘇玫給女兒洗過身上屎尿。
她當時忍著心疼給女兒洗好後,半夜自己捂著嘴哭到了天亮。
她白天不敢哭,不敢說,更是不敢反抗。
她但凡有一點情緒,那就是反動……
王剛是心善,還是個大領導。
但王剛也不能每天都跟著她幫助她。
蘇玫覺著現在來到軍區家屬院做保姆,可比在農場,養殖場做雜工乾淨輕鬆。
更關鍵是,安全了。
蘇玫恨不得現在就趕緊開始做事兒。
讓溫蕎看到她是勤奮能乾,是願意做事的。
溫蕎給的雞蛋糕蘇玫不要,非說要先做事。
溫蕎就讓她先帶孩子回屋,那房間是之前吳大姐住過的,床褥被單都有。
“家裡有熱水,你給孩子洗洗臉擦擦手,雞蛋糕給她吃。”
“蘇大姐,我這樣喊你可以吧?”
蘇玫忙道:“可以的,您可以這樣喊。”
溫蕎輕笑,“你也彆您您的了,你就喊我小蕎。”
“你把孩子先收拾整齊,我去給她找兩件乾淨的衣服。你比我高點,我的衣服你估計穿不了。回頭你做一身衣服好了。”
蘇玫乾巴巴的笑著,“沒事兒,我這衣服還能穿,再說,這做衣服可不便宜的。”
溫蕎這才想起來。
“我忘記跟你說工資了,一個月給你二十五,先做兩個月,要是合適了,我們可以簽個合同,做長期的。看你的意思?”
蘇玫:“可以的,我聽您的。”
溫蕎想著蘇玫一時半會兒的,也不習慣喊她的名字,就先隨她喊吧。
怕她在跟前蘇玫不自在,溫蕎回屋去了。
蘇玫帶著女兒可可回到屋內,這才鬆懈下來,臉上也帶了抑製不住激動的笑容。
“可可,咱們終於熬出來了。”
“這次遇到了好心人,以後媽媽會很努力的做事,我好歹是個大學生,怎麼可能連保姆的工作做不好呢?”
“媽媽要努力掙錢,等有錢了,帶你去醫院給你看病。”
69年年底,她被迫帶著剛滿四歲的女兒,來到了大西北。
轉眼這都五年多了。
她女兒因為生病,營養不良,個子並不高,也才剛一米二左右。
看著比同齡的孩子要小兩歲左右。
蘇玫心疼女兒,可她自己再節省,可吃的東西都是一樣的,隻是多一點少一點而已。
都是沒什麼營養的野菜窩窩頭。
之前在城裡,她女兒穿小皮鞋,白色的洋裝裙,紮著漂亮的小馬尾。
一夜之間,變成了短發黑臉,穿著破破爛爛的小啞巴,小傻子。
沒有人比蘇玫更加心疼女兒。
“可可,現在是安全了,彆怕,不管任何時候,媽媽都會保護你的。”
蘇玫看著溫蕎給她們母女倆的雞蛋糕。
她擦了下眼淚,拿起雞蛋毛,送到女兒嘴邊。
“吃一口,這是那個漂亮姐姐給的雞蛋糕。”
溫蕎太小了,蘇玫下意識的讓女兒喊姐姐。
可可聞到香噴噴的雞蛋糕香味,張口咬了下,立刻大口的吃了起來。
隻是眼神依舊呆滯。
她就是吃東西,也像個機械似的。
像是個沒有靈魂的傀儡娃娃。
兩個雞蛋糕都給了女兒吃,蘇玫隻是吃了點剩下的殘渣。
即便是這樣,她也是開心的。
蘇玫出門去給女兒倒了點熱水,而後就開始出來做事。
她素來是個心思細膩的。
她和丈夫生活在上海的時候,丈夫就總是喜歡說,玫瑰,家裡有了你,我什麼都不擔心。
那個總是喜歡喊她玫瑰的男人。
也不知道怎麼樣了?
她和女兒隻是因為資本家小姐的身份,差點都被逼的活不下去。
她丈夫那麼一個要強好勝的人,他能受得了嗎?
蘇玫斂起心思,開始認真做事。
溫蕎隻是午睡了片刻。
等醒來發現蘇玫把家裡收拾的乾乾淨淨。
推開門,溫蕎走到門口,見院子裡也被蘇玫掃的乾淨。
枯葉還帶著潮濕,堆積在院牆底下一堆。
蘇玫看到溫蕎後,手裡還拿著蘿卜,從廚房走了出來。
“我看下廚房有什麼食材,等下我好做飯。”
溫蕎輕聲問道,“你怎麼也不休息一下,事情不用著急全部做完。”
“你女兒呢?”
“可可在屋內,她吃了雞蛋糕,我讓她在屋內自己玩。”
溫蕎道了句,“她還真是挺安靜的,我剛才午睡了下,一點聲音也沒聽到。”
蘇玫嗯了聲。
“她從五年前就不說話了,現在也是,不管怎麼說,她就是一句話都不講,像是個沒有情緒的木頭人似的。”
察覺到了蘇玫的憂傷,溫蕎不好再問下去。
“等回頭帶她去醫院檢查看看。”
蘇玫沒接這話。
可巧著,斜對門的王家那邊傳來了爭吵聲,清晰入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