雜物室的光線很昏暗。
各種堆放著歪歪扭扭的木椅,交錯的堆積在一起。空氣中漂浮著陳舊木材的味道,帶著幾絲潮濕。
她被強硬的拉進儲物間,眼前的視線昏暗一瞬,緊接著是禪院直哉背對著她,關上門的背影。
“你就準備一直不和我說話嚒?”
禪院直哉幾乎要與陰影融為一體,他緩慢的轉過身,語氣並沒有多大起伏,但早川可以明顯感受到對方身上的低氣壓。
與直哉身上不悅的情緒相反的是,早川宮野坐在窗台上神情自若的姿態。
與其說神情自若,倒不如說是一副漠然的表情。
平靜的瞳孔,淡淡的嘴角,就仿佛隻是身為一個旁觀察,靜靜的看著由他主演的這場戲一樣。
他的一切情緒就好像是一場無理取鬨,像馬戲團裡供人觀賞表演的猴子。
……他一定要
——殺死這個該死的賤女人!
禪院直哉危險的眯了眯琥珀色的瞳孔,發出煩躁的咂舌聲後,大步邁向早川宮野。
他捏起早川的臉頰,迫使她與自己對視。鉗住她臉頰的手很大力,禪院直哉原本也沒想要溫柔對待早川宮野。
“說話。”
他冷冷命令道,捏住臉頰兩顎的手不斷用力。幾乎能聽見指尖骨骼不斷收縮的嘎嘎聲。
禪院直哉想要看見早川臉上除了“漠然”外的一切表情。
為什麼要這樣看著他?
哪怕是發痛的落淚,哪怕是帶著怒意打開他的手,對他發脾氣。也會比現在早川宮野臉上的表情要好。
不要這種毫無情緒的臉看著他。
不要這種漠視的、沒有一絲情緒的眼神注視著他。
“你啞巴了嗎?”
“為什麼不說話?”
“哈……剛才不是和那個崽種聊的很好嗎?你們都說了什麼?那天在紙上畫的是他嗎?”
這一刻的禪院直哉已經完全忘記剛才在上課前對自己說出的話了。
什麼下位者,什麼獵人,什麼獵物,什麼要把她玩的團團轉……
這一切都在早川宮野異常平靜的、那雙不再對他包含一絲笑意的褐色瞳孔中潰不成軍。
一切的一切在這一刻就像被打開閘門的洪水一樣,全部彙聚成一句話,那句他一直很想問的話———
“你喜歡上他了嗎,早川宮野。”
禪院直哉說這句話的時候眉毛擰的很深。
他幾乎是帶著咬牙切齒的,從牙縫中擠出幾節單詞。同時說出這句話時,伴隨著的是比先前更加加重力度的手。
早川:“……”
早川:“嗬……”
手裡的女人突然輕笑一聲,那雙褐色的瞳孔終於染上笑意,不再是冰冰的寒冷。
禪院直哉愣住。他不知道早川宮野在笑什麼,隻是聽見她笑後一瞬間放鬆了些手指間的力度,但他很快回過神來,重新加重了力度,同時抵著下顎的手向後仰了仰。
就好像突然放鬆力度的手隻是錯覺而已。
“你笑什麼。”
“嗯?我剛才笑了嗎?啊……好像是的呢,因為可愛到已經有些忍不住了。”
褐色的瞳孔閃爍著晦澀不明的笑意,早川宮野緩緩開口,同時不動聲色搭上他的手,五指擠入他的指尖,與他十指相扣,壓低了聲音:“所以——剛才是在吃醋嗎,直哉君。”
像蛇一樣突然爬上手臂,纏上他指尖的手,強硬的分開他的五指,擠進去扣住。在手心與手背剛剛貼住的一瞬間,渾身幾乎寒毛都在倒立。
不知道是被惡心到了還是什麼,他緊緊咬著下唇內壁,同時快速抽回手。
“不是想讓我說話嗎?”
早川宮野坐在窗台上,翹著腿笑道:“現在開口說了,直哉君又不理人了。”
“……閉嘴!”
禪院直哉瞪了她一眼,下垂的手被袖口遮擋住。明明自己才是居高臨下看她的那一個,早川宮野坐在那裡,卻有一種上位者的姿態。
禪院直哉不喜歡這個視角,無論在何種關係,他都應該是主權、首位的身份。但此刻卻又無法轉身離開。
因為他一定要聽見那個答案。
那個關於早川宮野最近到底為什麼,以及是不是真的……
這無疑是一種恥辱。
拿自己和一個卑賤的旁係相提並論,如果最終選擇了一個樣樣都不如他的旁係,這不僅僅是直哉身為男人的恥辱,更是整個禪院的恥辱。
至於早川宮野說他吃醋了的話語……
不可能。
是絕對不可能的吧?
是絕對絕對不可能,也絕對不存在的事的吧?
禪院直哉覺得這無關喜歡之間的情感,純屬隻是因為自己身為男人的尊嚴。
所以他站在原地,隻是靜默的等待著她的回答。
以至於早川對他動手動腳,他都沒有反抗。
因為他隻是——迫切的想要知道那個最終答案而已。
雜物間裡,早川宮野已經得寸進尺的伸手拉住他的袖口,仰起頭露出閃爍的眼睛,一點一點把他拉近。
“怎麼突然又沉默了。剛才不是一直逼問我要說些什麼的嗎?”
早川宮野摸上他手,繼續做了一遍剛才未完成的動作——擠入他的手指,與他十指相扣。
直哉抽了一下,沒抽開。
“啊……我想起來了,剛才直哉君問了很多為什麼吧。直哉君想要先聽哪一個?和那個男孩的事情嗎?”
早川宮野站起身,每說一句話就緩緩向他逼近一步。偏偏早川一整句幾句全是廢話。
禪院直哉神色有些僵硬,早川宮野走的太近了,想要伸手推開卻被對方扣在手心,隻有右手是空餘的。
但禪院直哉
……他不想伸出手推開早川。
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麼了,心臟的跳動幾乎要覆蓋住他整個大腦的回響。隻是眼神遊離了一下,後背抵在牆壁上,明明是警告的話卻格外的輕飄飄道:“…滾遠些。”
早川宮野笑了笑,顯然完全沒聽進去。反倒越發過分的伸出另一隻手,手掌貼在他的臉頰上,大拇指輕輕摩挲了一下他的臉頰。
“真的嗎?想要我離開?如果我走掉了,直哉君就永遠聽不見那個答案了哦?”
直哉:“……”
這個該死的……賤女人!
仿佛自己的一切心思和動作都被對方預判的完完全全,讓他無法再有回旋的餘地。
他的呼吸有些急促起來,揚起頭移開眼不再看她,直到早川宮野的目光開始上下打量。
“直哉君的身體……好燙啊。”
“…閉嘴!”
禪院直哉惡狠狠道,身體卻依然沒有拒絕,他呼吸了一下,平穩著氣息:“趕緊回答我的問題,早川宮野,彆耽誤我時……嗚……”
正常的話語說了一半,被禪院直哉嗚咽的喘息聲中斷。
早川宮野正伸出手。
禪院直哉臉色通紅,死死咬著嘴唇,仰起頭看著天花板完全不敢看她。
“嗯?什麼。啊,你說旁係嗎?”
早川宮野麵色無常,像隻是在做著什麼再正常不過的事,語氣也淡淡的,沒有多大起伏:“直哉君居然會擔心這種問題嗎?明明之前我說的很清楚了吧,隻會喜歡直哉君一個人。”
直到感受到早川宮野的手,直哉才真的意識到自己的身體好像真的很燙。他咬著唇,呼吸已經亂成一團了。
“你彆……嗚……”
“如果現在停下來的話,我會立刻走掉的哦。”
混亂的呼吸間,早川宮野褐色幽暗的瞳孔,像是不願錯過他任何一個表情一樣。
禪院直哉眼尾發紅,眼神都有些迷離的看著她。從眉眼,一直向下移動,一直落在她嘴唇的位置。
很粉…也很小,看上去非常柔軟的樣子。
顯然早川也注意到了他的視線,她伸手捏過禪院直哉的下顎,在上揚的嘴角中,不斷放大…放大……
禪院直哉的呼吸幾乎停滯了一瞬,僅僅隻是挑逗,也早已一塌糊塗。心臟的抨擊幾乎讓他屏蔽了所有的聲音,他閉上眼睛,索取般的張開口。
意料之中柔軟的觸感並沒有來,直哉睜開眼,對上的是早川宮野似笑非笑的瞳孔。
在隨著若有若無加重的力度後,指尖劃過他,畫圈,打轉。
她越過他的眼神,湊到他耳邊,語氣柔和:
“直哉君穿這件——很好看哦?”
話語響起的同時,禪院直哉突然緊抓住她的手,還沒站穩腳跟,早川宮野突然抽離緊貼的身體,鬆開與他相扣的手。幾乎毫無施力的,直哉身體一軟,跪倒在地麵上。
手掌撐在地麵上,膝蓋觸碰在地麵上很痛,但更加明顯的,是禪院直哉輕顫的身軀,以及猛烈跳動的心臟。
早川宮野站在一旁,唇邊依然是似笑非笑的表情。她先是靜默的看了一會,轉動腳尖,隨後抱起放在窗台上整齊的書,推開雜物間的門。
“啊,對了。”
她拉開一半的門,回過頭:“直哉君,明天晚上一起吃飯吧。”
哢———
拉門重新關上,隻剩下昏暗光線裡跪坐在地上的直哉,手掌撐地,額前已然有細密的汗珠。
他領口淩亂,臉頰緋紅,像岸邊的魚一樣,張開口小幅度喘息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