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小叔(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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會客廳很靜,隻有中央空調發出運轉的細微聲響,在靜謐的空間裡連呼吸聲都被無限放大。

明亮的水晶燈光將少女的黑發映照得絲滑如海藻,揚起的白嫩脖頸隱隱可見皮膚底下的青色血管,脆弱又美麗。

池綠懵然過後是屏息,一張令她膽怯害怕的俊臉驟然出現在眼前。

這無法預測的情節讓她心跳滯止了幾秒,背脊挺直,拖地的粉色裙擺綻開成花。

對上他黑深不見底的眸後,又慌張垂下睫毛。

“啞巴了?”

稍微用力一掐,她臉頰鼓起,像河豚。

在她下巴的手指均勻修長且骨節分明,手背上的青筋錯落有致分散開。

沈序秋的手不冰,卻仿佛刀刃,貼得她身體發寒。

不得不掀開眼皮直麵他,聲音細細弱弱:“沒啞巴,我膽子不肥,我膽子疼。”

像有尖銳的牙齒在瘋狂絞著她的肚子內壁肉,疼得她胡言亂語,意識到說錯了:“不是,我肚子疼。”

她毫不思索地喊:“小叔。”

“我想先叫個救護車。”

她臉色蒼白地解釋道:“我要是死在這裡,酒店就不值錢就成鬼屋了。”

偌大的房間一共四個人,隻有保鏢一臉懵逼。他聽見了什麼?

小叔?

沈董事是有個侄女,但不是長這樣啊。他剛剛還凶巴巴推了她一把,老天奶,他有眼無珠,兩眼一閉,不知道這份工還能不能保住。

“躲在房間偷拍時怎麼肚子不疼不需要救護車?看見我就肚子疼,我是耗子藥?”

沈序秋不僅沒鬆手,反而加了力度。她肌膚清爽,沒有脂粉感,水彈捏著挺舒服。

屋裡開了暖氣,她披了件跟粉色抹胸禮裙完全不搭的針織衫,按理來說應該挺保暖,她下巴摸上去卻很冷,粉唇像裹了一層霜。

氣色看上去是有那麼點差。

但他從來不是什麼善類。

湊得近,她不知噴了什麼劣質香水,之前身上那股好聞淡淡的芋艿味沒有了,刺鼻的濃香讓人皺眉。

這讓他心情更糟。

池綠沒察覺到沈序秋微微皺起的眉,被他的耗子藥比喻驚了一下。

“我就是因為肚子疼才離開宴會的,我想著采訪完沈師兄再去醫院。不是因為看見你才肚子疼。”

沈序秋悶哼出聲,饒有興致地瞧她:“池綠。”

輕飄飄的池綠兩個字讓本人身體打顫,每次他喊她全名準沒好事。

他唇角勾著笑,笑意卻未達眼底,是淬了毒的溫柔:“你承認剛才躲房間偷拍了。”

池綠這才反應過來他剛剛是在試探她,大腦宕機了幾秒,濃密的睫毛顫了顫:“我沒有。”

她吞咽口水,手指蜷著,聲音弱了幾分:“你剛才不是檢查相機了嗎?沒有拍呀……”

砰砰心跳聲快要震出胸腔。

跪坐著的羊毛地毯柔軟如棉,她卻感覺紮得皮膚疼,他兩條腿敞開在她身體兩側,垂順的西服褲似有似無地磨蹭她的衣物。淡淡的苦艾氣息如密網將她緊密包裹。

是獨屬他的壓迫感。

他夾煙的右手垂在身側,煙灰掉落在乾淨光亮的地板。

那燃燒的猩紅仿佛在灼燒著她的皮膚,她忐忑不安又害怕。

沈序秋噴薄出來的氣息低冷,似蛇液黏在她身上:“上一個騙我的人要吃10年牢飯。你覺得自己能超越他麼?”

知道他六親不認也見識過他的狠辣,池綠自然不會傻到和他探討親情,她們也沒那層血緣關係,哪裡有詛咒人吃牢飯的小叔。

她皺眉低聲保證:“我遵紀守法肯定不會步入他的後塵。”

“小叔,你是怕我錄下來嗎?可是你又沒做什麼壞事,你紮碎的是盤子又不是他的腦袋,拿刀嚇唬人又不犯法……”

“哦。”沈序秋打斷她的話,語氣懶洋洋有些苦惱:“紮碎盤子嚇唬人被看見了,你說我要怎麼辦?”

法治社會,總不能殺人滅口。

池綠舔了舔唇,思緒混亂,順著他最後一句話說:“你要改過自新……”

眼前的男人戲謔地笑了聲,讓口出狂言的池綠十分後悔,連忙把“嗎?”字補上。

無論對與錯,向來隻有彆人改過自新的份,哪裡輪得到彆人教育他。

“也不用改過自新。”她頭皮發麻地找補,低聲一個字一個字往外蹦:“你賄賂我幾百塊也行……”

說出來自己都不敢相信地臉紅了。

她在說什麼?

她到底在說什麼。

腦子怎麼離家出走了。

她想裝暈。

沈序秋果然被氣笑了,抬頭問蔣霖和保鏢:“你們看我像是在開玩笑嗎?”

保鏢不清楚情況有些懵逼,隻覺得這小侄女好像很怕沈序秋,從倆人談話可以知道他們的關係並沒有那麼樂觀,他的工作應該可以保住。

蔣霖麵無表情,他知道沈序秋小時候養在池家受了很多罪,因此不喜歡池家所有人,當然也包括池綠。

不然也不會在今年8月份驅車前往浮鄰縣,把池家攪得天翻地覆。

池爺爺被氣得進醫院,原本就停滯不前的池家產業更是被商聯壓製。

沈序秋是商會會長,話語權擺在那,一句話就能讓池家的生意陷入危機,何況池家那工廠本來就搖搖欲墜。

而池綠父親忌憚沈序秋的財勢,就連沈序秋翹著二郎腿喝著茶隨口說:“我沒養過女兒,想養一個來玩玩”,也能差點摁著池綠的腦袋當場認他做乾爸。

池綠那會剛高考完,還沒經曆社會的毒打也不知人心險惡,腦回路清奇的同時還肆無忌憚:“小叔,你要不去福利院領養一個三四歲的幼兒?我都18歲了,養不熟的。”

沈序秋當時也是覺得好笑。

他倒沒真想養女兒,順勢說:“家裡缺個保姆,我看你端茶倒水挺擅長。”

話都說到這個份上,池綠父親立馬接上:“她笨手笨腳的,你不嫌棄就行。”

池綠後知後覺她們在說什麼,有些抗議:“你們說的是我嗎?我不擅長端茶倒水也不笨手笨腳呀。”

雖然沒做成‘父女’,但池綠成了沈序秋隨叫隨到的小保姆。

養女兒他不會,差遣保姆他還不會嗎,十分得心應手。

小女孩的天真和大膽在堪比豺狼虎豹的沈序秋手底下不過半年時間,就漸漸消散收斂。

夾著小尾巴唯唯諾諾做人。

小小一個,背脊挺得直直地坐在地毯,沈序秋被襯得高大頎長。

蔣霖收回目光。

沈序秋在商場再怎麼狠辣果決,再怎麼恨透池綠的爺爺,也不會沒品到對小女孩趕儘殺絕。

何況這個年紀的女孩心思太清澈,腦子裡想的什麼都無需動腦筋就能看透。

“是我在開玩笑呢,我不玩抽象了。”池綠艱難道:“我嘴巴很嚴,不會到處亂說的。”

她的胃部很不舒服,總感覺有異物在身體裡翻江倒海,直逼喉嚨,偏偏沈序秋又掐著她的下巴,她怕自己會吐他身上,到時候一點也不懷疑他會讓她把嘔吐物吃掉。

“小叔,我再不去醫院就要yue了。”

雙手握住沈序秋掐著她下巴的手腕。以此提醒他彆再捏她的下巴了。

不是說捏得太疼,是她想去醫院。

後知後覺她摸到一根細圓圈,是沈序秋戴在腕骨處的紅絲繩。

夏天的時候,她見過好幾次,紅繩的年頭有些久了,紅色不是很鮮豔,有點陳舊泛白。

初高中,班裡很多女生都會編織紅絲繩送給男朋友,當情侶信物。

看上去廉價普遍的紅繩跟沈序秋實在不搭,像是讀書時期的白月光親自給他編織的,所以舍不得摘下。

“鬆手。”

沈序秋神思漠然,命令平緩語氣隱隱帶著慍氣。

聲音不大,語氣也不重,池綠還是被嚇得肩膀哆嗦了一下,立馬鬆開手的同時順勢掙脫他的手。

沒有了支撐點,上半身像洋牡丹花枝彎了下來,手肘壓在他膝蓋又即刻彈起,往後挪動後背卻撞到茶幾一角,疼得她皺眉。

她皮嫩,他明明沒用什麼力,剛剛被掐住的地方卻留下紅印,白淨的臉蛋多了幾分楚楚動人,讓人想把紅印抹掉。

沈序秋隨手將煙摁滅在煙蒂收回器,又翹起二郎腿,漫不經心地瞧她,姿態閒散。

他就是這樣一個好沒道理的人。

比如明明是他先掐著她的下巴,卻理直氣壯叫她鬆手。

池綠雙手捂著疼到臉頰冒汗牙齒打顫的肚子,虛弱道:“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這段時間,她也差不多摸透沈序秋吃軟不吃硬,不管心裡再怎麼不滿意,不認為自己有錯,但在他麵前先道歉總是沒錯的。

沈序秋眯了眯眼睛,隔空冷漠地睨她:“小侄女。”

冰涼的嗓音猶如暗夜裡突然敲響劃破寧靜的鐘聲,讓池綠毛骨悚然。

她知道,沈序秋生氣了。

他一生氣就會喊她小侄女,比喊池綠更嚴重。

上次喊小侄女是因為她想探知一下他的良知,在他的彆墅喝了過敏的魚湯,窒息到差點休克。

他絲毫不憐香惜玉不疼愛小輩,更不顧她還在輸液,掐著她的下巴,“彆搭上命來考驗我的親情道德底線,我沒有那玩意。”

咬牙切齒地蹦出字:“小、侄、女。”

恍然發現,他好像一直以來都很喜歡掐她下巴。

每次見麵都要掐她下巴,像個暴徒。

眼下,暴徒緩慢吐字,像一個決定彆人生死的絞刑判官:“偷拍不承認還碰我紅繩,誰給你的膽子?”

樁樁都是事實。

一字一句仿佛巨大的冰山一角壓在池綠身上,她身體像被冰凍住了,動彈不得,連呼吸也變得微弱。

他看上去很平靜,池綠卻感到恐慌——什麼事也瞞不過他。

要是現在承認偷拍從針織衫口袋裡掏出剛剛急中生智替換的sd卡,下場肯定更慘。

沈序秋冷白修長的手指有一下沒一下地點在大腿。

眼前這張氣色很差的臉,半個多小時以前在酒店大堂,站在沈聿初旁邊可是嬌嫩得很,小鳥依人的模樣仿佛一對正在談的小情侶。

緩緩想起,她是沈聿初邀請上來吃蛋糕的。

嗬。

不知倆人是什麼時候勾搭上的。

已經熟到可以吃生日蛋糕的地步。

黑眸掃在她臉上時格外涼薄瘮人:

“嗯?沈聿初麼?”

“你覺得他會罩著你?”

他氣勢太大,像那冰山一角猛烈浮出水麵露出龐然山體,池綠不知該怎麼解釋,直直墜入他陰涼眼底。

忽地,總統房門叮咚一聲,是刷房門卡的聲音。

“四叔?”

隨著門打開,沈聿初的驚訝聲響起:“你怎麼也在這,不是要送陳遠去警察局嗎?”

陳遠就是剛才被保安拖出去的男人。

沈序秋瞥了眼突然出現的男人,不悅地揉了揉眉心,從喉嚨溢出一聲嗯,“親自送去?他還不配。”

池綠偏頭,少年從門口走進來,暖色水晶燈光從頭頂瀉下在他身上鍍上一層光芒,像閃閃發光的神。

她整個人瞬間鬆懈下來,眼眶有些濕潤,肚子疼的。

“池綠,地上涼,你怎麼不坐沙發。”

沈聿初快速過來,握住她的手臂將她扶起。她的臂沒什麼肉,隔著軟糯的針織衫,摸上去也非常骨感。

他瞥一眼自家四叔,心裡思忖著會不會是四叔不讓池綠坐沙發。

按照四叔目中無人,誰也看不上的性格,這個可能性很大。他已經能想象得出四叔禮貌又不完全禮貌的口吻:“坐哪都行,除了我旁邊。”

他以前就是用這句話,把爺爺安排的聯姻對象氣得哭啼啼。

“剛剛不小心摔了。”

池綠被扶起來才發現腿有點麻,坐在沈序秋旁邊,連餘光都不敢瞟過去。

她雙腿規規矩矩並攏,身體的疼痛連帶著嗓音也發顫:“你都安排妥了嗎?現在可以采訪嗎?”

耳邊聽見沈序秋嗤了聲。

池綠背脊瞬間僵硬,坐立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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