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雲舟剛踏出一步,腳下土地突然劇烈震動。
無數慘白的骨手破土而出,腐爛的手指如鐵鉗般死死扣住他的腳踝!
“還我命來”
“陪我們一起死”
“地下好冷啊”
淒厲的哀嚎從四麵八方湧來,楚雲舟低頭看去,隻見無數亡魂正從墳塚中爬出。
它們有的渾身潰爛,蛆蟲在空洞的眼眶中蠕動;
有的隻剩半邊身子,拖著腐爛的腸子向他爬來;
更有嬰孩狀的鬼物,渾身青紫,咧著沒有牙齒的嘴發出刺耳的啼哭!
文心玉冊瘋狂示警:
【陰煞纏足,寸步難行!】
可怕的是,楚雲舟發現自己的文氣正在以驚人的速度凍結。
那些抓住他腳踝的鬼手,每隻都散發著刺骨的寒意,讓他的雙腿漸漸失去知覺。
“滾開!”
他本能地抬腳想踢,卻發現根本掙脫不開。
反而因為這一動怒,更多鬼手從地下伸出,有的已經攀上他的膝蓋!
陰氣開始順著經脈上行,文氣的流轉越來越滯澀
危急關頭,楚雲舟突然想起老者說過的話:
“恐懼,才是它們最好的養分。”
他深吸一口氣,竟不再掙紮,而是挺直腰背,目光如炬地望向那些亡魂。
“天地有正氣。”
第一句出口,攀在他左腿的鬼手突然冒起青煙!
“雜然賦流形!”
第二句誦出,右腿的鬼手發出“嗤嗤”的灼燒聲,竟開始融化!
楚雲舟越誦越響,聲音如黃鐘大呂,震得整個空間都在顫抖:
“下則為河嶽,上則為日星!”
每誦一句,他身上的鬼手就脫落一批。
當誦到“時窮節乃見”時,所有亡魂都發出淒厲的慘叫,如潮水般退去!
最驚人的是,那些退去的亡魂並沒有消失,而是跪伏在數丈之外,竟對著楚雲舟遙遙叩拜!
文心玉冊綻放出前所未有的金光:
【正氣所至,萬邪俯首!】
迷霧再次散儘,這次出現的不是石碑,而是一扇青銅大門。門上刻著四個遒勁的大字:
“正氣長存”
老者的聲音終於帶上了一絲鄭重:
“好一個‘天地有正氣'!這一關,你不僅破了恐懼,更讓亡魂心服。這扇門後,便是真正的傳承”
霧氣徹底散儘,那位素白儒袍的老者終於現出真身,悠然站在青銅大門前。
他白須飄飄,眼角堆滿笑紋,手中那支青玉毛筆還頑皮地轉了個圈,活像個惡作劇得逞的老頑童。
楚雲舟一見他這副模樣,頓時氣不打一處來:
“前輩這般戲弄晚輩,很有趣麼?”
“有趣!當然有趣!”
老者哈哈大笑,白胡子一翹一翹的,
“老夫等了數千年,總算等到個能連破四關的小家夥,怎能不好好玩玩?”
楚雲舟深吸一口氣,強壓住火氣:
“敢問前輩,究竟是何方神聖?”
“猜猜看?”
老者眨眨眼,故意把青玉毛筆藏在身後,“猜對了有獎,猜錯了”
他突然從袖中掏出一個酒葫蘆,“就罰你陪老夫喝一杯!”
楚雲舟皺眉思索:
“可是青州書院的山長?”
楚雲舟目光微動,在心中細細思量起來。
青州書院乃青州文脈之首,曆代山長皆是當世大儒,不僅學問通天,更需有“為天地立心,為生民立命”的胸襟。
眼前這位前輩雖然修為深不可測,但行事作風與書院那些嚴肅方正的山長們實在相去甚遠。
“不對,”
他輕輕搖頭,
“青州書院的山長們最重禮法,斷不會如此”
話到嘴邊又咽了回去,險些說出“為老不尊”四字。
老者聞言哈哈大笑,白胡子都翹了起來:
“說得好!那些老古板整天板著臉,哪有我這般逍遙自在?”
說著竟原地轉了個圈,儒袍下擺飛揚,活像個頑童。
“那是朝廷隱退的翰林學士?”
“又錯!”
老者笑得前仰後合,“那些酸儒見到鬼早就嚇暈了!”
楚雲舟連猜七八個身份,老者不是搖頭晃腦,就是擠眉弄眼。
老者忽然收斂笑意,白須無風自動,眼中泛起滄桑的金芒。
他輕輕抬手,整座亂葬崗瞬間化作虛無,四周景象如水流般褪去,顯露出一片浩瀚星空。
“癡兒啊”
老者的聲音忽然變得空靈悠遠,每個字都仿佛帶著歲月的回響,
“老夫並非當世之人。”
他的身形漸漸虛化,顯露出本相。
一道由無數金色文字凝聚而成的身影,頭頂懸浮著五個古樸大字,每一個字都散發著鎮壓天地的氣息。
文心玉冊突然脫手飛出,在空中劇烈顫抖,仿佛在朝拜君王。
“吾乃文聖一縷殘魂,自萬年前大劫後遊離人間。”
老者的聲音如同黃鐘大呂,震得星辰都在輕顫,
“這數千年來,我看過王朝更迭,見過滄海桑田,隻為尋一個真正的傳人。”
楚雲舟震驚地看著眼前景象。
老者身上流轉的文字,赫然是早已失傳的太古儒文!
那些筆畫間蘊含的道韻,竟讓他的文氣自行運轉起來。
“您您真是文聖?”
楚雲舟聲音發顫,
“那為何要設下這些”
“考驗?”
老者,或者說文聖殘魂輕笑一聲,星空隨著他的笑聲泛起漣漪,
“因為真正的傳承,不在經卷,而在人心。”
楚雲舟聽完文聖殘魂的話語,神色卻出奇地平靜。
他既沒有因為獲得聖賢傳承而狂喜,也沒有因麵對上古大能而惶恐,隻是靜靜地站在原地,目光清澈如初。
文聖殘魂的眼中閃過一絲幾不可察的欣賞,那目光如同穿越萬年時光的長者,終於看到了值得托付的後人。
“隨我來。”
老者衣袖輕揮,星空驟然變幻。
待楚雲舟回過神來,已站在一座殘破的石碑前。
這石碑通體黝黑,表麵布滿裂痕,卻散發著令人心悸的古老氣息。
碑麵上刻著幾行模糊的文字:
楚雲舟凝神望向石碑,卻發現那些文字仿佛蒙著一層朦朧的霧氣,無論如何定睛凝視,都隻能看到模糊的輪廓。
但即便如此,他依然能感受到字裡行間那股磅礴的氣勢。
每一筆都如蒼龍擺尾,在石碑上留下深達寸許的刻痕;
每一劃都似利劍出鞘,透著斬破天地的鋒芒。
那些看不清的文字仿佛在石碑上流動,時而如驚濤拍岸,時而似潛龍在淵,將“鐵畫銀鉤”四字詮釋得淋漓儘致。
就在楚雲舟震撼之際,老者的聲音從虛無中傳來:
“此碑乃文聖證道時所留。當年他刻完最後一句,便大笑三聲,踏空而去”
楚雲舟剛想詢問這石碑的來曆,卻發現文聖殘魂的身影已然消散。
四周景象再次變幻,他竟置身於一個奇異的空間。
身旁五丈之外全部都是漆黑的。
唯有石碑自發地產生著光芒。
楚雲舟凝視著石碑上那四個蒼勁古樸的大字。
“為何求道?”
每個筆畫都仿佛蘊含著無儘的深意。
他伸出手,指尖輕輕觸碰冰冷的碑麵,頓時感受到一股浩瀚的意念湧入心頭。
四周的黑暗開始湧動,仿佛在等待他的回答。
楚雲舟的指尖在石碑上微微顫抖,腦海中如走馬燈般閃過無數畫麵。
他看見幼時的自己,站在私塾窗外偷聽講學,被富家子弟用石子砸得頭破血流;
看見縣衙門前,老農跪地哭訴田產被占,卻被衙役一腳踢開的場景;
更看見母親病重時,自己冒雨跑遍全城藥鋪,卻因銀錢不夠被拒之門外的那個雨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