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光文字在公堂上懸浮,將昏暗的縣衙照得如同白晝。
縣令被這突如其來的變故驚得從太師椅上彈起,官帽都歪了幾分。
衙門外圍觀的百姓發出陣陣驚呼
“快!快傳字鑒師!”
縣令聲音都變了調,一邊慌亂地扶正官帽,一邊偷眼瞥向堂外。
那裡正站著幾個禦史的隨從。
趙家管事臉色鐵青,突然高喊:
“大人明鑒!這分明是妖術!”
他袖中暗掐法訣,一道黑氣悄無聲息地襲向借據。
楚雲舟早有防備,左手在袖中掐了個劍訣。
隻見一道文氣如遊龍般竄出,精準地截住那道黑氣,兩者在半空中相撞,發出“嗤”的一聲輕響,化作青煙消散。
縣令見狀更是驚慌,連拍驚堂木:
“肅靜!字鑒師何在?”
正午的烈陽透過窗縫,在公堂青磚上投下斑駁的光影。
縣令擦了擦額角的汗,突然抬手止住正要展開借據的字鑒師:
“且慢!”
他轉頭看向楚雲舟,臉上堆起勉強的笑意:
“楚秀才,這字鑒之術最忌強光乾擾。不如移步二堂?”
昏暗的二堂內,燭火搖曳。
字鑒師將借據平鋪在案,取出一枚銅鑒文鏡,鏡麵雕刻著細密的符文。
他指尖輕點,鏡中泛起一層青蒙蒙的光暈,緩緩籠罩在借據之上。
“此紙為官造桑皮紙,紋理細密,墨色沉厚,至少已存三年以上。”
字鑒師聲音沉穩,指尖沿著字跡輕撫,
“筆鋒走勢連貫,無描摹痕跡,確為真跡無疑。”
他翻轉紙張,鏡光掃過背麵。
被塗抹的趙家印鑒殘痕在青光照耀下,竟如血跡般隱隱浮現。
“大人,”
字鑒師收起銅鏡,肅然道,
“此借據確係真品,趙家塗改印鑒,偽造債務,證據確鑿。”
縣令麵色陰晴不定,目光在楚雲舟和趙家管事之間遊移。
最終,他重重一拍驚堂木:
“依《青州律例·卷三》第十二條、第十八條。趙家偽造債務,強索已清之銀,罪證確鑿!判趙家即刻賠償楚雲舟四十兩紋銀,限三日內繳清!若再拖延,罪加一等!”
趙家管事臉色鐵青,袖中拳頭捏得咯咯作響:
“大人!這分明是。”
“退下!”
縣令厲聲打斷,額頭滲出冷汗,“再敢咆哮公堂,杖責三十!”
楚雲舟拱手一禮:
“謝大人明斷。”
視線轉向趙家這邊。
“啪!”
青瓷茶盞在烏木案幾上摔得粉碎,趙父額角青筋暴起,眼中怒火幾乎要噴薄而出:
“四十兩!這窮酸也配拿我趙家的銀子?!”
密室中燭火搖曳,映照出趙母陰冷的麵容。
她指尖撚著一串黑玉佛珠,每一顆珠子都刻著詭異的血色符文:
“老爺何必動怒?讓他先拿著便是。”
她唇角勾起一抹冷笑,“等禦史的轎子一出青州城”
周恒隱在陰影處,黑袍下的手指輕輕摩挲著一塊血色玉佩:
“我已派'影衛'去了州府。”
他聲音沙啞如毒蛇吐信,
“李掌櫃雖然躲著我們,但終究逃不過趙家的手掌心。”
楚雲舟家中。
楚雲舟指尖輕點桌案上的四十兩紋銀,每一枚銀錠都泛著冷光。
突然,文心玉冊在懷中劇烈震動,燙得他心口一痛!
冊頁自動翻開,浮現一行血字:
【趙家殺機已動】
【州府李掌櫃危矣!】
他猛地起身,窗外月光慘白。
遠處傳來更夫沙啞的梆子聲,而更遠的官道上,三道黑影正踏著夜色疾馳
玉冊背麵那道金線突然遊動起來,如靈蛇般指向州府方向。
油燈搖曳,昏黃的光暈映在桌案上。
楚雲舟從木箱深處取出一張泛黃的紙條,紙麵已經有些脆裂,但上麵的字跡依然清晰。
“楚家債務已清,立字為證。”
落款是李掌櫃的名字,旁邊還按著一個鮮紅的手印。
楚雲舟深吸一口氣,指尖凝聚一縷淡金色的文氣,輕輕點在字跡上。
“溯源。”
文心玉冊在識海中微微震動,金色文字浮現:
【文氣溯源,可尋筆跡之主。】
他閉目凝神,默念《養心經》口訣,字據上的墨跡忽然泛起微光,如螢火般漂浮起來,在虛空中凝聚成一道細若遊絲的金線,緩緩飄向北方。
楚雲舟眉頭微皺。
金線雖然指向州府方向,但光芒微弱,時斷時續,仿佛李掌櫃的氣息正在被某種力量壓製。
“百草軒藥鋪……但氣息不穩,似有血光之災。”
他猛然睜眼,指尖的文氣驟然消散,額頭已經滲出細密的汗珠。
“半個時辰……必須儘快趕到。”
州府官道,夜間。
三匹黑馬如幽靈般掠過官道,馬背上的黑衣人麵帶黑鐵鬼麵,腰間懸著淬毒的短刃。
為首者袖中藏著一封密信,信上朱砂寫就的“李”字,正滲出血一般的暗紅
楚雲舟踏進“百草軒”大門時,月光剛剛穿透雲層,灑在藥鋪的青磚地麵上。
他半日奔襲百裡,文氣幾乎耗儘,胸口劇烈起伏,指尖仍殘留著強行催動文氣奔襲的灼痛感。
然而,剛一進門,一股淡淡的血腥味便鑽入鼻腔。
“不對……”
他瞳孔驟縮,目光迅速掃過藥鋪。
櫃台上的算盤歪斜著,幾枚銅錢散落在地;
藥櫃上的瓷瓶傾倒,褐色的藥汁順著櫃麵緩緩滴落;
最可怕的是,空氣中除了血腥味,還混雜著一絲若有若無的……
腐臭味。
楚雲舟疾步衝向裡間,猛地掀開布簾。
李掌櫃癱伏在賬桌上,麵色青紫,嘴唇烏黑,額頭滲出豆大的冷汗。
他的手邊,一盞打翻的茶盞滾落在地,茶水滲入地磚縫隙,泛著詭異的紫色。
“李叔!”
楚雲舟一把扶住他。
李掌櫃艱難抬頭,渾濁的雙眼在看到楚雲舟的瞬間亮起微弱的光。
他顫抖的手指死死攥住楚雲舟的衣袖,喉嚨裡擠出嘶啞的氣音:
“清……清冊……暗格……”
話未說完,他的瞳孔驟然擴散,一口黑血噴在楚雲舟的衣襟上!
“哢嚓!”
頭頂的房梁突然傳來一聲輕響。
楚雲舟渾身寒毛炸起,猛地抬頭。
三道黑影如鬼魅般從梁上躍下!
寒光乍現!
三把淬毒的短刀,分彆刺向。
李掌櫃的咽喉!
楚雲舟的後心!
以及賬冊暗格的位置!
“住手!!”
楚雲舟暴喝一聲,體內殘存的文氣轟然爆發!
“轟!”
金光如怒濤般炸開,首當其衝的那名死士被震得倒飛出去,重重撞在藥櫃上,瓷瓶嘩啦啦碎了一地。
但另外兩人身形詭異地一扭,竟硬生生扛住了文氣衝擊,刀鋒不改,繼續刺下!
楚雲舟眼看兩把毒刀逼近,一咬牙,右手並指如劍,在虛空中龍飛鳳舞地寫下。
“鎮!”
金光凝聚成字,轟然炸開!
兩名死士身形一滯,被無形的力量逼退三步,但很快又穩住身形,眼中閃過狠厲。
“區區儒修,也敢阻我趙家?”
其中一人冷笑,刀鋒一轉,直取楚雲舟咽喉!
楚雲舟文氣已近枯竭,額頭冷汗涔涔,但他眼神依舊銳利。
“既然文氣不夠,那就以血為墨!”
他猛地咬破指尖,鮮血湧出,在虛空寫下。
“劍!”
血字瞬間化作一柄赤金長劍,劍鋒淩厲,直刺其中一名死士!
“噗嗤!”
血劍貫穿死士肩膀,黑血噴濺而出!
死士悶哼一聲,踉蹌後退,但眼中殺意不減,竟硬生生拔出劍鋒,再次撲來!
就在楚雲舟被逼至絕境時,身後傳來李掌櫃嘶啞的聲音。
“楚……楚公子!”
李掌櫃拚儘最後一絲力氣,從櫃台暗格中抽出一本泛黃的賬冊,顫抖著舉起。
“這……這才是真的債務清冊!”
賬冊翻開,其中一頁赫然寫著。
“楚家借銀二十兩,已還清。”
下方不僅蓋著李掌櫃的私印,還有趙家當年的舊印!
而旁邊,一行朱筆批注觸目驚心。
“趙家偽造欠款,此賬作廢!”
其中一名死士見狀,眼中凶光大盛!
“找死!”
他猛地甩手,一枚淬毒飛鏢破空而出,直射李掌櫃心口!
楚雲舟瞳孔驟縮,毫不猶豫撲身擋去!
“嗤!”
毒鏢擦過他的手臂,劃出一道血痕,瞬間,整條手臂如墜冰窟,麻木感迅速蔓延!
“糟了……毒!”
楚雲舟咬牙,強忍劇痛,一把抓起賬冊,護在懷中。
而那名死士已獰笑著逼近,刀鋒直指他的咽喉。
“把賬冊交出來,留你全屍!”
夜色如墨,冷風刺骨。
楚雲舟咬牙背起奄奄一息的李掌櫃,衝出“百草軒”藥鋪。
他的左臂因毒鏢擦傷而麻木僵硬,文氣在經脈中艱難流轉,勉強壓製著毒素的蔓延。
“必須趕回青州……隻要把賬冊交給禦史,趙家就完了!”
他強忍眩暈,沿著官道疾行,每一步都沉重如灌鉛。
李掌櫃伏在他背上,呼吸微弱,嘴角不斷滲出黑血。
“李叔,撐住!”楚雲舟低喝,聲音嘶啞。
然而,就在他們即將抵達城郊時。
“沙沙……”
路旁樹林中,枝葉無風自動。
楚雲舟猛地停步,瞳孔驟縮。
“埋伏!”
五道黑影從林間無聲躍出,刀光在月色下泛著幽藍的寒芒。
淬了劇毒!
楚雲舟文氣耗儘,毒素已蔓延至半邊身子,視線開始模糊。
他踉蹌後退,單手撐地,另一隻手仍死死護著懷中的賬冊。
李掌櫃氣若遊絲,顫抖著抓住他的衣袖:
“楚公子……放下我……你走……”
楚雲舟搖頭,聲音沙啞卻堅定:
“我不會丟下你。”
黑衣死士步步逼近,為首之人冷笑:
“把賬冊交出來,給你個痛快。”
楚雲舟咬牙,指尖凝聚最後一絲文氣,在掌心寫下。
“盾!”
金光微閃,卻如風中殘燭,轉瞬即逝。
死士繼續譏諷大笑,刀鋒揚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