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長回艾瑞圖薩了，亨·格迪米狄斯的營救事項，由我來和你對接。”
挽在頸背處的黑發乾練的盤起，菲麗芭·艾哈特穿著和白天式樣類似的男士短上衣、裹腿和高筒靴，隻是色彩豔紅，黑瑪瑙首飾深深陷在那一抹白膩之間，奪目而極富侵略性。
女術士踏入會客廳之後，便先聲奪人地搶過話語權。
“我不記得我們白天答應了營救，我以為這還是一件有待商榷的事項。”艾林皺了皺眉。
“所以你打算拒絕嗎？”菲麗芭·艾哈特被反駁了也不生氣，美目顧盼地看著他。
艾林還沒有說話。
菲麗芭·艾哈特忽然沒頭沒尾地道：“蒂莎婭·德·維瑞斯院長，現在應該已經到艾瑞圖薩，準備說服那些老頑固。”
“說服什麼？”維瑟米爾皺眉問道。
菲麗芭·艾哈特潤紅的唇角微翹，展露了一個迷人笑容：“當然是搶在班·阿德和裡斯伯格民事合營組織之前，控告貝倫迪爾·羅格裡德斯……”
“對了……你們還不知道貝倫迪爾·羅格裡德斯吧？”
艾林眉頭一挑：“金色斜條紋的黑色橡果紋章？”
“沒錯，”菲麗芭·艾哈特揚起平整的眉毛，“貝倫迪爾·羅格裡德斯的家族紋章就是這個，他是從羅格裡德斯家族獨立出去的貴族術士，與我一樣的都是術士兄弟會中級評議會的一員。”
“當然，真正讓院長現在就行動起來的，自然不是因為這個男巫，而是他的背景。”
“羅格裡德斯家族是真正的龐然大物。”
“雖然在術士兄弟會僅有貝倫迪爾·羅格裡德斯一人升入術士兄弟會中級評議會，其它的都是低級評議會的術士，但低級評議會會中，卻足足有五個議員……”
“六個術士？”維瑟米爾緊蹙著眉毛，打斷道，“羅格裡德斯家族怎麼會有這麼多術士？”
女術士天生就是不孕不育的，男巫在生育方麵雖然好一點，但也僅僅隻在剛踏入魔法領域時，有那麼一點點可能，僅僅隻是一點點。
大概一百個男巫，才有那麼兩三個。
何況男巫與正常人類女性誕下一個術士的概率，實際上和兩個普通人結合，生下一個術士的概率差不多，高不了多少。
魔法天賦是很難傳承的。
因此，一個家族竟然有六個術士，簡直堪稱是逆天。
菲麗芭·艾哈特嘲諷地撇了撇嘴，不屑道：“沒有任何家族能違背魔法的規律，羅格裡德斯自然也不行。”
“養子，羅德裡格斯家族在領地內會進行魔法天賦的檢測，收養了不少養子。”
“這些養子，又利用羅格裡德斯家族的勢力，在術士兄弟會隱秘地抱團發展。”
“但魔法是公平的，財富買不來天賦，儘一個家族的全力，也僅在低級評議會發展。”
或許是注意到一群人欲言又止，她頓了頓解釋道：
“貝倫迪爾·羅格裡德斯雖然和我一樣是中級評議會的一員，但他已經快兩百歲了，卻是前幾年才晉升，以他的天賦幾乎走到了壽命的儘頭。”
“另外我下午還打聽到，貝倫迪爾·羅格裡德斯和羅格裡德斯家族的其他男巫，賴以晉升的成果都有不少問題。”
“當然，即便如此，一個中級議員，五個低級議員，在術士兄弟會的勢力也不小了。”
“而且，術士兄弟會的一些庶務，一般都是由低級評議會的一員負責打理，相對而言，在世俗的實際權利和掌控力，低級議會在某些方麵甚至會超過中級和高級議會。”
維瑟米爾和丹提兩個獵魔人聞言點點頭。
見艾林似乎有些不解，維瑟米爾解釋道：“術士兄弟會最高評議會隻有五人，權利最高，但他們都有班·阿德學院、艾瑞圖薩學院、裡斯伯格民事合營組織這樣自己的勢力需要打理，術士兄弟會內部庶務一般不會去管。”
“高級評議會負責術士成果成就的評定，內部律法的修訂，內部的術士審判等等。”
“中級評議會則是巡查術士組織、監察內部違規事項、與北方各國外交……”
“至於低級評議會……”
維瑟米爾頓了頓，看了菲爾芭·艾哈特一眼，猶疑了幾秒道：“低級評議會除了那些有天賦的術士外，在各學院任職，或晉升時，直接越過，其它術士似乎，什麼都乾。”
懂了，就是乾雜活的……艾林心想。
簡單來說，最高評議會不談，都是一方諸侯。
高級評議會是坐辦公室的，中級評議會是出外勤的，低級評議會乾雜活。
簡單直接。
“沒錯，”菲麗芭·艾哈特點點頭，“大部分掛靠在術士兄弟會的商會，也都是由低級評議會監督，而那些商會都與北方大陸各個國家貴族，關係密切。”
“因此，雖然聽起來權利不大，但實際上低級評議會的權責並不小。”
“更重要的是羅格裡德斯家族內有一個公爵，一個伯爵，三個子爵，還有不少男爵和騎士，勢力範圍橫跨科德溫、瑞達尼亞和亞甸……”
“兩項疊加，羅格裡德斯家族在世俗和術士兄弟會的實力很強，非常強。”
菲麗芭·艾哈特目視著艾林。
三個獵魔人在此刻都沉默了。
一個公爵、一個伯爵、三個子爵，這在世俗，無論放在哪一個王國都堪稱頂級，足夠左右王權的貴族勢力了。
雖然蒂莎婭·德·維瑞斯估計不在乎，也是為了秩序，但這個人情欠得很大。
不過羅格裡德斯……艾林好像聽過這個名字。
“狼學派確實欠了蒂莎婭·德·維瑞斯女士一個大人情，不過營救亨·格迪米狄斯……”維瑟米爾搖搖頭，“這太危險了，我都想不到任何生還的可能，簡直是平白無故去送死。”
菲麗芭·艾哈特麵色不改，似乎對這番話早有預料。
“艾林，”她笑眯眯地看向沉默著的獵魔人，“雖然我也不知道院長為什麼會覺得你能救出亨·格迪米狄斯議長，不過絕不是讓你送死。”
“畢竟，我也要陪你一起去。”
“什麼？！！”幾個獵魔人還有萊莎驚呼。
菲麗芭·艾哈特這才注意到，會客廳內還多了一人。
她看著那穿著祭司袍少女臉上防備警惕的神色，又看了看艾林，饒有興致地反問：“你是誰？”
湊在伊安娜跟前的少女，此刻就像一隻領地被侵犯的小母貓，奶聲奶氣，張牙舞爪。
“我是梅裡泰莉的仆人萊莎。”萊莎挺了挺胸膛，麵無表情地回答。
菲麗芭·艾哈特視線從萊莎的臉，向下移了兩掌之距，微笑應道：“術士兄弟會巡察術士菲麗芭·艾哈特。”
“你說你也要一起去？”艾林沒有讓兩個女人的對話進行下去，出聲讓話題回歸正軌。
“當然！”菲麗芭·艾哈特，“沒有我，你進去了也找不到地方，隱秘的情報都隻有我知道。”
“另外班·阿德學院正直的男巫，也隻會相信我，不會信一個獵魔人。”
“所以……”
菲麗芭·艾哈特的視線掃過會客廳裡的所有人，勾了勾嘴角：
“這下你們還覺得是送死嗎？”
“沒有把握，我可不會拿自己的生命開玩笑，艾瑞圖薩也不會用一個天賦絕佳的術士兄弟會中級評議會的議員，巡察術士冒險。”
“一定必須是艾林嗎？”丹提插話道，“我和維瑟米爾，我們兩個人都可以替他前往……”
菲麗芭·艾哈特搖搖頭：“我自然覺得兩位狼學派的大師更可靠，但院長似乎更看重艾林，離開前，她向我強調過，這次行動隻有我和他……”
“兩個人。”
不知是有意無意，說“兩個人”的時候，菲麗芭·艾哈特還似笑非笑地多看了萊莎一眼。
萊莎麵無表情，放在背後的右手握緊了拳頭。
“我從沒和你配合過，”艾林沉默了幾秒，“你確定那麼危險的環境下，我們能合作自然，而不是成為彼此的阻礙？”
法蘭茜斯卡的教訓可太深刻了。
現在艾林對原著中的角色，已經沒有剛穿越過來時的那一層濾鏡了。
菲麗芭·艾哈特未來再是什麼皇家顧問、女攝政、女術士集會所創始人、獵魔人世界政局的幕後操縱者又如何？
現在的菲麗芭·艾哈特正如當初的法蘭茜斯卡一樣，隻是個有些天賦的，剛從艾瑞圖薩畢業的女術士，僅此而已。
“在擔心我拖後腿？”
菲麗芭·艾哈特愣了下，笑了。
她高昂著天鵝般欺霜賽雪，雪白修長的頸項，收斂笑容，傲然道：
“恰好，同樣的疑慮我也有。”
“這次行動關乎著術士兄弟會和北方大陸的未來，雖然院長肯定不會給我找個沒用的男人，不過我可從沒見過你出手。”
“幸好，院長和術士兄弟會都需要時間收集情報，聯絡內線，我想你們也需要時間，讓學派有時間處理後續……”
“所以接下來我會跟在你身邊，我們有的是時間互相了解，習慣彼此，學會如何配合。”
艾林與維瑟米爾對視一眼，維瑟米爾輕輕點點頭。
於是。
艾林想了想，道：“明天，我們會回凱爾莫罕。”
“隻要你們不介意多一個人，我可以跟著，我也有方法聯係到院長，”菲麗芭·艾哈特微微頷首，“對那第一隻被人類收服的大獅鷲，我好奇很久了。”
薇拉女士都有傳奇鳥，菲麗芭·艾哈特和蒂莎婭·德·維瑞斯有他們的聯絡道具並不奇怪。
不過想到即將全身心投入幼崽孵化的大獅鷲，艾林想了想道：
“大獅鷲隻能送我們回去，因為一些原因，接下來很長一段時間，都無法再召喚它了。”
“如果營救亨·格迪米狄斯需要大獅鷲……”
他攤了攤手。
大獅鷲無法再召喚了……菲麗芭·艾哈特聞言皺了皺眉，道：“緊急情況下也不行嗎？”
艾林思慮了片刻如實道：“大獅鷲要孵蛋，我不確定到時候真需要的時候，她還會不會呼應我的召喚。”
“孵蛋？！！”菲麗芭·艾哈特眼睛瞬間亮了，連忙道，“孵出的大獅鷲幼崽能分給我們一隻嗎？我可以出錢購買！”
艾林看了維瑟米爾一眼，尷尬地笑了笑：“抱歉，那些幼崽連我們自己都還不夠分。”
“好吧……”菲麗芭·艾哈特有些失落。
一隻聽話的大獅鷲，對一個術士而言，將是何等的助力。
她遭遇危險和敵人之後，完全可以在天空中自上而下，遊刃有餘地釋放法術。
給一群隻懂得近戰掄劍的莽夫當坐騎，簡直就是天大的浪費。
不過大獅鷲畢竟是艾林的所有物，艾林自然想分給誰就分給誰，菲麗芭·艾哈特自然沒有理由強搶。
不過……
菲麗芭·艾哈特瞥了眼低著頭，聽伊安娜大祭司說話的萊莎一眼。
或許，也不是真的沒有辦法換到一隻。
“我會和院長說清情況，”菲麗芭·艾哈特道，“不過我想應該不會有太大影響，隻是離開班·阿德會多不少麻煩。”
“不影響就好。”艾林點點頭。
正事商量好，會客廳一時間陷入了沉寂。
這時。
“艾林。”
一直作為兩方見證者，沉默著注視著兩方達成協議的伊安娜忽然出聲。
“伊安娜嬤嬤？”艾林循聲看過去。
“班·阿德的事請結束之後，彆忘了回艾爾蘭德一趟。”伊安娜道。
“哦……好……”艾林愣了愣，下意識點點頭，回過神才好奇地問道，“梅森公爵那裡，是還有什麼委托嗎？”
“記性這麼差！”伊安娜蹙著眉頭責備道，“你急著回學派，又要去救那亨·格迪米狄斯，確實緊急我也就沒說話。”
“這兩件事做完之後，你難道還沒有時間進行聖子儀式嗎？”
聖子儀式……菲麗芭·艾哈特聞言都驚訝地捂住了嘴巴。
她以為下午公審瑞達尼亞貴族埃文斯之後，這件事情就已經默契地完結了。
畢竟梅裡泰莉神廟，怎麼說也不該接納一個被那麼多勢力敵視的獵魔人為聖子。
她目視向皺著眉毛的艾林，她從未如此認真地凝視一個獵魔人。
她很好奇。
這個獵魔人身上到底有什麼魔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