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可複製的原因,是因為首席青草試煉的主材是巨龍?”艾林問道。
“你知道?”薇拉有些驚訝地偏頭看過來。
索伊青草試煉的配方,整個北方大陸都沒幾個人知曉。
艾林點點頭:“維瑟米爾前段時間講獵魔人教團如何分家的時候,提到過一些。”
“他還說,狼學派擁有最全麵的青草試煉的煎藥配方,和實驗記錄。”
“維瑟米爾……”薇拉微微頷首,“他跟在索伊身邊的時間比較長,知道的東西是會多一些。”
“不過索伊的例子不可複製的原因卻不隻是青草試煉的材料。”
“10世紀的時候,為將人類從怪物的危害中拯救出來,術士兄弟會開啟了對強化人類的研究,也就是日後的獵魔人。”
“但本質上,當時的議會想要的,並不是強化人類的力量、體魄這些肉體上的力量,而是神秘,是魔力,是隻能天生覺醒的能力,他們想找到一種讓普通人都能覺醒術士天賦的方式。”
“對於術士兄弟會而言,肉體上的強化都是低級的,術士天賦的覺醒才是人類的未來。”
“這不僅因為掌控的力量足以毀滅城市的術士們的傲慢。”
“更重要的原因是……”
薇拉語氣頓了頓,沉聲道:
“肉體的力量是無法突破極限,達到更高的層次的。”
“偉業容器?”艾林靈光一閃。
“沒錯,”薇拉點點頭,“魔物的肆虐對術士兄弟會而言,隻是一個忽悠人類統治者投入資源的借口。”
“之所以發起獵魔人計劃,主因還是偉業容器的研究到達了瓶頸。”
“實驗需要相當多的素材——當時的稱呼是‘自願獻身者’。”
“高級彆的術士當然不願意冒險,同時人數也很少,不足以作為實驗的樣本。”
“術士兄弟會的運作,還需要這些人。”
“可低級彆的術士,人數同樣不多。”
“那時候與現在又是班·阿德男巫學院,又是艾瑞圖薩女術士學院不同。”
“當時的培養方式都是師徒製,在不少成名術士不願意收徒的情況下,其實低級彆術士的總人數,還不如成名的高級術士。”
“也因此,難以生育的導師,也會將學徒當做真正的親人,不可能將他們作為偉業容器——那時也叫聖杯——計劃的素材和消耗品。”
“所以他們把目光投向了普通人。”艾林的臉色不太好看。
難怪他之前聽到獵魔人起源的時候,就感覺哪裡怪怪的。
那時的術士似乎太偉大和無私了,大量資源和研究力量投入在守衛普通民眾上,和現在班·阿德、裡斯伯格民事合營組織,無視普通人的生命,悄悄做實驗的形象不太類似。
怎麼?
道德崩壞的速度就這麼快嗎?
原來從來都是一丘之貉。
薇拉紅寶石的眼睛注視著獵魔人,輕輕歎了口氣:“世界就是這樣運行的,艾林。”
“冠冕堂皇的借口下,底層人永遠都是食物,不是貴族的,就是術士的……”
“我知道,你繼續。”艾林深吸一口氣。
薇拉點點頭,接著道:“激活普通人的術士天賦,這才是獵魔人計劃的本質,聖杯的計劃需要大量覺醒天賦的試驗品。”
“不過後麵的事情,你應該也知道了。”
艾林點點頭。
“獵魔人成功地覺醒了法術天賦,但卻是被極大閹割過,根本稱不上術士。”薇拉接著道,“這樣的‘素材’雖然成功壓製住了凶猛的魔物,改善了人類生存的環境。”
“但對當時的聖杯計劃而言,自然是毫無價值的。”
“計劃的主導者科西莫·馬拉斯皮納準備放棄,他的學徒阿爾祖卻沒有。”
“據說阿爾祖自幼向往英勇的騎士道,又曾喜歡過一個‘想創造一個更安全的世界,徹底擺脫所有蟄伏在陰影裡的魔怪’的女術士莉莉安娜。”
“因此他與導師商量著做了最後幾次嘗試……”
“他成功了?”艾林挑了挑眉。
“不,他失敗了。”薇拉搖搖頭,“但他之前親手進行的一次嘗試,意外有了獨特的效果。”
“當時,巨龍素材的青草試煉雖然成功了,但除了索伊之外,並沒有第二個例子,因此阿爾祖關注了一段時間之後,就挪開了視線,進行其他實驗。”
“不過索伊卻在學徒期剛結束,在北方大陸遊曆沒多久,便抵達了身體極限。”
“他找到阿爾祖……”
“等等!”艾林打斷道,“首席找到了阿爾祖?不是阿爾祖在檢查中檢查出來的嗎?”
“不是。”薇拉搖搖頭,“正如索伊剛才說的那樣,當身體達到極限之後,自有感應。”
她頓了頓,解釋道:“對術士而言,是思維一瞬間的溢出,好似魂靈出離軀殼。”
“對獵魔人而言,就是肉體的極度滿脹感,就像漫溢的瓶中,還要強行擠入清水。”
“而且這兩種感覺,會在身體達到極限之後,每次釋放強大的法術,或儘全力廝殺時,再次出現,不會錯過。”
看來不是單屬性達到極限,而是至少力量、敏捷和體質三屬性都達到極限才行……艾林心想。
可是……
三屬性達到極限,這個世界真的有能做到這一點的人嗎?
巨龍作為主材的青草煎藥,效果就那麼強嗎?
艾林頓時有些咋舌。
“怎麼了?”薇拉問道。
他忍不住問道:“除了首席,還有其他人能修行到這種極致嗎?”
“我隻知道索伊這一例。”薇拉搖搖頭。
“也是……”艾林深以為然。
獵魔人世界可沒有什麼鬥氣修煉,普通人不可能完全挖掘出身體極限。
這個世界所有的超凡力量都與魔力相關,而不是肉體力量。
不過其他世界就不一定了……
艾林想起了螺旋中,那個連出劍都看不清的狂獵隊長。
他很確信那個艾恩·艾爾一定突破了肉體的極限。
隻是不知道,狂獵中這樣突破了極限的戰力有多少,那傳說中的狂獵之王又是什麼境界?
“艾林?”
“沒事,您繼續。”艾林回神,歉意地笑了笑。
薇拉接著道:“索伊找到了阿爾祖,那時對獵魔人的研究,雖然在術士兄弟會和科西莫·馬拉斯皮納的觀念中失敗了。”
“但阿爾祖卻因為這項研究,在術士兄弟會、泰莫裡亞的大貴族、平民中攫取到了足夠的聲望,早早就兌換了構築“聖杯”的要點。”
“不得不說,阿爾祖確實是個罕見的天才。”
“他嘗試著改良了‘聖杯’的儀式,令其適應獵魔人,準確來說是索伊的體質……”
“他們成功了?”即便猜到了答案,艾林也忍不住有些興奮。
自索伊之後,超脫極限不僅僅隻有術士能達到。
獵魔人同樣可以。
“是的。”
薇拉鄭重地點點頭:
“聖杯,並不隻有術士天賦才能築就,當血肉到達極限之後,同樣可以彙聚聖杯,突破極限。”
“也是自阿爾祖之後,聖杯的名字,因其過程,漸漸變成了偉業容器。”
薇拉深吸一口氣,遠眺渺渺遠的純白雪山。
她的視線沒有聚焦,好似望向了遙遠的過去。
“那時對聖杯的消息,封鎖還沒有現在這麼嚴苛。”
“術士兄弟會,還指望著靠人類補完的宏大計劃,超脫德魯伊之環、巫醫、預言者,登頂超凡勢力之首,在每一塊有人類和權力存在的土地紮根。”
“整個北方大陸,有術士的地方,就有索伊和阿爾祖的名字。”
“不學無術但消息靈通的貴族們,也會在舞會上,談論著獵魔人,談論著索伊拓展出的人類極致,幻想何時能以身代之。”
“整片大陸到處都是渴求著成就偉業的騎士,尤其是陶森特。”
“現在湖中之女的信仰中,聖杯的元素便是自索伊而起。”
“艾林,”她喃喃道,“在你之前,索伊才是風靡整片大陸的奇跡之子。”
“很自然的,科西莫·馬拉斯皮納重新拾起了實驗,延長了研究的時間。”
“隻是很遺憾……”
薇拉停頓了一下,回頭望向艾林。
“積年以後,經過難以計數的實驗,無數屍骸在莫格拉格城堡外的崖壁下堆積成山,但最後成就的依舊隻有索伊一個獵魔人。”
女術士的話語中滿是時光變遷的遺憾和落寞。
艾林怔了怔,難以想象整片大陸都為一個獵魔人而瘋狂的景象,尤其是對比如今,阿爾祖的名聲尚存,卻絲毫聽不到一絲半點有關索伊的傳說。
好似他生來便是狼學派的首席,獵魔人教團隻是他無足輕重的一個背景。
為什麼會這樣?
他真的很難把剛剛那個麵容和善而頹廢,且遍體鱗傷的身影,和薇拉口中的形象吻合起來。
而且索伊不僅僅是現在,自剛穿越過來的第一次見麵,贈予他“薇拉的幻象吊墜”時,他就是這樣。
完完全全看不出,他竟然是整個北方大陸最強的獵魔人。
“然後呢?”
薇拉輕輕歎了口氣。
“然後科西莫·馬拉斯皮納和阿爾祖放棄了。術士兄弟會借此在北方大陸攥取到了足夠的權利,開始掩蓋曾經滑稽的事實,顏麵儘失的大貴族們也配合著術士兄弟會。”
“當然,對偉業容器的研究不會停止,術士兄弟會放棄了培養凡人作為研究材料之後,開始了改革。”
“師徒傳承對學徒和導師的要求都太高,所以術士兄弟會建立了班·阿德和艾瑞圖薩。”
“與此同時。”
“獵魔人既無法抵達極致,又極高的死亡率,還喪失了生育能力,自然不再受到貴族們的青睞,也被術士兄弟會放棄,回歸了狩獵魔物,從怪物肆虐的狀況中拯救人類社會的目的。”
“當然這並不是一件壞事。”
“獵魔人教團的成立,確實大大改善了人類的生存環境。”
“隻是隨後,科西莫·馬拉斯皮納和阿爾祖無法在獵魔人上,研究出大的突破,便對其失去了興趣。”
“管理了一段時間的獵魔人教團,便放手,離開,投入到其他項目上去了。”
“再之後,你應該也知道了。”
艾林點點頭,無非是獵魔人教團分崩離析。
熊學派的創始人阿納哈德作為反麵教材,經常出現在狼學派對學徒的教育中。
這段曆史時常被講起,以在學徒的腦海中刻下,“恪守中立”才是狼學派生存下去的必要準則。
“噠噠噠~”
兩人對視著沉默片刻,薇拉離開尖拱窗,沿著回旋的廊道接著向下走。
“離開獵魔人教團之後,索伊其實一直沒有放棄偉業容器的普及,希望能在狼學派普及。”
“跟隨他離開的獵魔人也都支持他。”
“我從導師那裡畢業之後,也參與了進去。”
“隻是很可惜,結果並不好。”
薇拉露出遺憾的神色:“偉業容器需要身體的力量和體魄發展到極致,僅僅是這最初的一點,就沒有任何一個獵魔人能夠滿足。”
“魔藥、煉金、儀式……我們用儘各種方式拔高狼學派其他獵魔人的實力。”
“但一個獵魔人的上限,似乎在青草試煉的時候,就早已注定,獵魔人教團遺留的財富花費的大半,也一無……”
她自嘲道:“倒也不算一無所獲,大量材料的堆積,至少讓我煉金、煉藥和儀式的水準都突飛猛進。”
艾林沒敢說話,心裡卻忍不住吐槽。
他還記得維瑟米爾說過,熊學派的創始人阿納哈德是被趕走的,顯然沒什麼機會分家。
獅鷲學派拉爾維克的埃蘭在夜晚,夥同十三個誌同道合的密友離開時,也隻帶走了突變的配方。
也就是說,堅守到最後的首席,完完整整地繼承了獵魔人教團的一切。
難怪薇拉女士的煉金水平這麼高,原來是索伊用獵魔人教團幾百年的財富喂出來的。
“我們停在這一步足足一百年,”薇拉感慨道,“當發現這一條路走不通之後,我們嘗試著繞開它。”
“然後……”
她的語氣一滯。
獵魔人的敏銳感官捕捉到的女術士的心跳聲驟然加快了很多。
“災難,發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