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很理解艾達·艾敏的顧慮。
與剛才一路上的那麼多傳送門不同，那些傳送門都在托馬斯·莫呂的腦子裡，被女精靈的心智迷惑術撬了出來。
有危險，但是可控的。
可一個陌生的傳送門背後，卻有可能通向任何地方。
托馬斯·莫呂的藏寶地、囚禁傑隆·莫呂的牢籠、另一個實驗室……
這些倒還好，可萬一是地底、海洋或天空，甚至直接通向某個活火山的岩漿……
未知才是最恐怖的。
理論上命運自然不會把他指引到死路裡去，但誰知道呢？
上一次帕索隆森林，那兩個狂獵也不是好相與的，何況後麵還有來自班·阿德的一大群追兵。
若不是艾林開了掛，又有來自法蘭茜絲卡的隱身道具“夜色”，換做其他人，早就死無葬身之地了。
這也是明明關乎到阿德·蓋斯之門的秘密，他也沒想著自己私下裡激活傳送門，而是喊上艾達·艾敏的原因。
在探索未知上，與知識淵博、法術高強、經驗豐富的通曉者在一起，肯定是最安全。
這一點，即便是薇拉都趕不上。
不過，他對艾達·艾敏會不會答應下來，並沒有信心。
若是不成，那也隻能等薇……
“可以。”
艾達·艾敏清冷的聲音，打斷了艾林腦海中醞釀的說辭。
艾林愣了愣。
“現在就出發嗎？”艾達·艾敏右手輕撫牆壁。
魔力鼓動一股清風，將遠距離傳送陣的圖案，徹底暴露出來。
緊跟著，儀式上略有缺陷的線條，也被幾道金色的魔法輝光填補。
“呃……當……當然可以。”
艾林回神後點點頭，體內魔力流轉，拇指、食指微曲，在身前虛畫三角重新上了一個昆恩法印。
艾達·艾敏見到他身上金光一閃，也念了幾句咒語。
翠綠的魔法輝光，自腰帶中心亮起，融入了嫩黃色的長裙。
隨後，她又看了艾林一眼，得到回應後，右手輕輕點點在了傳送陣的中心。
刹那間。
獵魔人胸前的狼徽劇烈地嗡鳴。
紋飾著圖案的灰白岩牆，一整麵牆都閃爍著刺目的藍光。
隨後……
“咣~”
一道邊緣如幽藍火焰冷冷燃燒，核心深邃黑暗難以窺測的宏偉傳送門，幾乎覆蓋了一整麵牆壁。
傳送門出現之後，艾達·艾敏看了艾林一眼，徑直走入。
艾林撫慰著因傳送門的出現，重新強烈並熾熱起來的命運感召，深吸一口氣，緊隨其後。
“咣~”
傳送門消失。
托馬斯·莫呂的實驗室重歸寂靜，好似從來都沒有人來過。
……
傳送門呼嘯盤旋，仿佛一道龍卷風，最後不客氣地把他吐了出來。
遠距離傳送門粗暴狂野得，和他的傳送門兄弟完全不一樣，剛剛短途旅行簡直像進入了旋轉的洗衣機。
自從阿德·蓋斯之門的碎片，令他學會傳送門、閃爍和空間掌控等空間技能之後，他還是第一次感受到空間傳送帶來的難受和痛苦。
“啪~”
一顆光球照亮了四周。
艾達·艾敏就站在他旁邊，麵色蒼白。
顯然，剛才的短途旅行對獵魔人和術士一視同仁。
“太過古老，而且是不完善的魔法陣，”精靈女術士的臉色很難看，“這個遠距離傳送陣，估計是托馬斯·莫呂從九之穀的廢墟裡淘來的。”
“精靈王庭的時代，穩定的遠距離傳送魔法陣，都是唯有官方才能掌握的禁忌之術。”
“這種粗獷的魔法陣，估計是九之穀的黑商研究出來，用來走私的。”
艾林挑了挑眉毛，沒說什麼。
精靈也不都是傳說中那副不食人間煙火的模樣。
一個智慧種群，罪犯、殺人犯、搶劫犯和走私犯，當然都會存在。
這不奇怪。
喘了兩口氣，從粗暴傳送帶來的不適稍微緩解了一些。
艾林也有功夫打量了一下周圍。
他發現自己正位於一個非常粗糙的洞窟中，四周是泥土沙石，但地麵上卻鋪設著簡單的磚石。
很奇怪的布置，像是某種半成品的地下墓穴，又更像強盜的廢棄窩點。
不好看，但似乎很實用。
麵前是一麵岩牆，艾林見沒什麼危險，在地麵上緩了一會兒後，起身回頭望去。
這座岩室隻有一個出口，藏在艾達·艾敏的光亮術照不亮的黑暗中。
比在托馬斯·莫呂的實驗，還要強烈的，幾乎快要從胸口跳出來了的悸動，就死死指向著那片黑暗。
是阿德·蓋斯之門的碎片還是指引石？
“呼~”
他吐出一口氣，與精靈女術士對視一眼，雙雙警惕地向唯一的通道走去。
“踏~踏~踏~”
腳步聲在空曠洞窟的回蕩中，被拉長，聽著好似嬰孩在通道儘頭，淒厲地啼哭。
獵魔人和精靈女術士聽著，都忍不住用上了些技巧，放輕腳步。
但腳步聲消弭之後，強烈的壓抑的情緒卻越來越濃重。
洞窟裡靜得能聽見彼此之間的呼吸和心跳，令人寒毛聳立，脊背發涼。
好似他們不是走在一個空曠無人的洞穴，而是在淺眠巨龍的身側走過。
巨龍隨時會張開雙目，齜開猙獰巨口噴吐出火焰或濃酸，充斥著通道的每一個角落。
命運的感召也越來越強烈。
“嗡！”
狼徽顫抖得發出了刺耳的爆鳴，被艾林在腦海中安撫過後，才漸漸停息某種不安的躁動。
前麵有什麼？
艾林忍不住問自己。
如此強烈的感召，比上次在帕索隆森林感受到的，還要強烈數倍。
可那一次，他足足從兩個狂獵的身上，獲得了一塊阿德·蓋斯之門的碎片，和一塊阿德·蓋斯之門的指引石。
艾林的異樣和狼徽的嗡鳴，令感知不到命運的艾達·艾敏也發現了不對勁。
不過她沒有說話，而是蹙著眉看著艾林胸前的起伏顫抖，若有所思。
就在如此壓抑的氛圍之下，兩人沉默著走了許久。
在這仿佛巨獸食道的長長通路，時間似乎也無限延長，讓人感覺不到流逝。
“那裡有光！”
艾達·艾敏忽然輕聲提醒。
艾林循聲眯著眼睛望去，通道的儘頭確實亮著閃爍的紅色火光。
這個地方有人？！！
艾林和艾達·艾敏都沒有出聲打個招呼的打算，反而紛紛警惕了起來。
相比起可能存在的魔物，大部分時候，唯有智慧生物才是智慧生物的天敵。
他們對視一眼。
艾達·艾敏一揮手，頭頂的光球瞬間熄滅。
而因為貓學派的潛行技巧，艾林悄然無聲得像隻貓一樣，令來自藍山的通曉者都多看了一眼。
通道儘頭的光亮越來越近，壓抑的氛圍越來越凝重，但空氣中卻依舊寂靜無聲，沒有一點活人存在的跡象。
但不可能沒有人，因為這是普通的火焰，而非魔法燈的輝光。
這個世界不存在能一直燃燒的介質。
要麼這裡的主人離開了，要麼……
他們從一開始就被發現了！
艾達·艾敏先他一步走到了出口，回頭看了一眼。
艾林屏住呼吸，右手悄然上移，握在了巴爾莫的劍柄上，與此同時，左手打開了試劑袋，取出一瓶巨食屍鬼煎藥喝下。
【名稱：巨食屍鬼煎藥配方】
……
【功能：腎上腺素產生的速度比平時快，直到敵人擊中了你！】
一股熱流直衝獵魔人腰間兩側的腎臟，仿佛將雙腎都泡在略微有些發燙的溫泉當中。
放回空瓶子之後，他又打開了一瓶暴風雪魔藥的瓶塞，同樣一口飲儘。
【名稱：暴風雪】
……
【功能：處於危險之中時，時間會變慢】
此刻。
不單單他的瞳孔是藍色的，就連眼白也同樣染上了有些透明的冰藍。
眼角的血管突起，像是要爆開一般脈動著。
而這還沒完，將暴風雪魔藥的空瓶放回之後，他又在試劑袋中摸索出一瓶魔藥。
灰色的液體如同煙霾在剔透的水晶瓶中搖曳。
在艾達·艾敏的驚疑目光之下，艾林猶豫了幾秒，又是一口氣吞下魔藥。
【名稱：馬裡波森林】
……
【功能：加速腎上腺素的再生速度。】
【備注：告訴你一個好消息！馬裡波森林可以和巨食屍鬼煎藥同時使用。當然，某種意義上來講這也是一個壞消息。孩子小小年紀就要補腎了，這可真慘！】
自邪神降臨的危機之後，因為屬性的飛速提升——
力量、敏捷和體質，從80、64和68，激增到99（+19）、92（+28）和98（+30）。
艾林的魔藥毒抗再次提升，已經勉強可以同時服用三瓶魔藥。
前往瑞達尼亞營救丹提、邦特和弗雷德時也可以，隻是當時還沒有煉製出能夠搭配好的第三款魔藥。
但回到凱爾莫罕之後，經過一番搭配和實驗，馬裡波森林卻是近戰配合巨食屍鬼煎藥和暴風雪的最佳組合，而且也在艾林劇毒耐心的承受範圍之內。
當然三瓶魔藥就是屬性破限前的極致了，想要真正達到前世遊戲中各癮頭學派，隻能等二次突變之後。
冰冷的魔藥沿著喉管，順流直下。
不過沒抵達胃部，就被全部吸收。
風平浪靜的一秒鐘後。
本就溫熱發燙的腎臟，竟好似文火通入了純氧，刹那間如熔融的岩漿一般熾熱。
腎上腺素即便再三壓抑著，都悄然漫溢了出來。
瀕臨極限的毒素，令心臟沉重得仿佛掛上了千斤鐵鎖，又如戰鼓敲響般有力地跳動，鼓泵著鮮血，極為矛盾。
“你……你沒事吧？”
艾達·艾敏難得擔憂的聲音，自他腦海中響起，“聲量”輕得像在擔心把他的腦子弄炸。
艾林搖搖頭。
他知道現在的自己看起來很嚇人——三種魔藥同用帶來的劇烈毒性，令他的臉蒼白得毫無血色，青黑的血管在眼角鼓起，猙獰如盤結的樹根。
比新亡的屍體都更像一個死人。
不過說實話，巨食屍鬼煎藥、暴風雪和馬裡波森林魔藥，任何一款魔藥的毒性都會令普通的人類，一口即死。
大部分獵魔人也支撐不了第二瓶，能喝下三瓶還能正常戰鬥的，整個獵魔人世界估計隻有他一個人。
其實有艾達·艾敏這個通曉者在，又以艾林現如今的實力，兩瓶魔藥的組合就應該綽綽有餘了。
這三瓶魔藥造價都非常高昂，萬一前麵沒什麼敵人，就是浪費。
不過空曠的洞窟之內，隱隱壓抑著的氛圍過於凝重，像魔力眷顧，又似是而非。
但在威壓的質感上，差不多都有當初邪神降臨時的味道，隱隱透著一絲不詳。
這令艾林提高了警惕。
同時，命運前所未有的強烈感召，又大大增強了這一絲不詳。
在有能力提升到最強的狀態時，為什麼不這麼做呢？
為了金錢，因為輕敵而大意，是最愚蠢的。
另外。
艾達·艾敏的存在，也不是完全可靠的。
“不，我從未感覺如此之好，”艾林悄然長出一口氣，在腦海中回複道，“我們繼續……”
語罷。
他當先越過精靈女術士，右手握住巴爾莫，探頭向那光亮處望去。
艾達·艾敏聞言，緊皺著眉頭，欲言又止。
不過最終還是一言不發地跟著，看向光亮之處。
那是一座寬闊的洞窟，地上同樣鋪設著磚石，兩側岩牆未加修飾，粗糙而原始。
但沒有什麼人造的建築物，就好似盜賊的臨時安全屋。
隻是與傳送進來的地方不同，磚石地麵的兩側都架著火炬。
火焰熊熊燃燒，將寬闊的洞窟映照得宛如白晝。
隱隱還能嗅到空氣中，鬆脂燃燒的清香。
一座巨大的石山就擋在磚石鋪就的道路中央，令人看不見洞窟的儘頭都有什麼。
更關鍵的是……
沒有人，這裡一點人類的氣息都不存在，甚至什麼怪物都沒有，好似被廢棄了許久的廢墟。
可是這怎麼可能呢？
命運的感召就在那石山之後。
空氣中如同元素眷顧般壓抑的氛圍，不僅沒有減弱，反而還在逐漸增強，此刻簡直如同一座大山壓在雙肩。
艾林猶疑地回頭看了一眼。
艾達·艾敏的臉上同樣布滿疑雲，不過她的視線卻落在了那石山上。
石山……艾林回望。
這座三人高的小山，確實有些奇怪，外殼是灰白而非地麵和岩壁的土黃，就像專門從外麵運過來的一樣。
想了想，他意念鏈接上狼徽。
元素視角眼前展開，艾林突然渾身顫了一下。
他發現，命運的指引在元素視角下，竟不是指向石山後方，而是就在石山的中心。
當他意識到這一點的刹那，命運的指引忽然消失了。
緊跟著……
“隆隆——”
整座洞窟都突然搖晃了起來。
“艾林！”
艾達·艾敏忽然在他腦海中略帶驚恐的尖叫。
“那不是普通的石山……”
“那是一頭巨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