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溜著頭發,扭扭捏捏行禮的墨蘭,
坐在三位老夫人下首的王若弗,眼中嫌棄的神色一閃而過,嘴角也微微撇了一下。
盛老夫人笑著點頭,道:“坐吧。”
“是,祖母。”
墨蘭應著,坐在了屏風內圓桌邊的繡墩上。
看著坐在王若弗下首的華蘭,墨蘭笑著低聲道:“大姐姐,不是說仲哥兒來了麼,怎麼沒瞧見他。”
華蘭笑了笑:“我讓他去找七郎玩兒了,也讓見識見識讀書寫字厲害的。”
墨蘭笑著點頭:“哦!可是,大姐姐,七弟弟和仲哥兒年紀都不大”
華蘭笑道:“沒事,有翠蟬跟著呢。”
“那就好。”墨蘭笑了笑後,又朝著看她的嫣然點了點頭。
坐在上首的餘老夫人也在看著嫣然,收回視線和大老太太點點頭後,同老夫人道:“之前我去道觀裡燒香,也是求著神仙真人保佑,能讓嫣然平平安安的。”
老夫人笑著點頭:“你心這麼誠,神仙真人定然讓你如願。”
一旁的大老太太笑著頷首:“不錯!定是如此!”
看了眼大廳中的眾人,餘老夫人笑著道:“那就借兩位的吉言了!”
說完,餘老夫人有些感慨的歎了口氣,又看了嫣然一眼,道:“嫣然入了顧家門,一樁樁一件件,我是看在心裡的。”
“顧侯夫人的為人,我更是打心眼裡佩服,便也更加盼著嫣然能生個兒子。”
大老太太頷首,道:“是啊,雖說顧家有了嫡長孫,但嫣然肚子裡的這個卻是燁哥兒的。”
也是顧侯夫人白氏的直係血脈。
老夫人笑了笑:“我看著嫣然是個有福的。”
三位老夫人這麼多年見過多少事兒,心中一想便知道,將來寧遠侯府的祖產公產多半是要顧廷煜繼承。
而顧侯夫人白氏金山銀海的嫁妝,則多半是要給顧廷燁。
聽著老人們的對話,嫣然有些害羞的低下了頭。
屏風旁的墨蘭,視線在餘嫣然的發髻上掃了一下,又看了眼華蘭,垂下眉眼掩下了眼中的羨慕神色。
雖然嫣然和華蘭的首飾瞧著並沒有多麼繁複張揚,但墨蘭打眼一瞧,就知道兩人戴首飾極為貴重。
從自家小娘首飾盒裡挑個最貴的,可能都比不上大姐姐首飾上鑲嵌的一顆寶石。
想著這些,墨蘭側身將手中的暖手爐放到了圓桌上,順勢透過屏風,看了眼坐在外麵的齊衡。
‘想來元若哥哥家,這種首飾少不了,可能還有更貴重的’想著這些,墨蘭情不自禁的笑了起來。
屏風外,
正在和眾人說話的齊衡,側頭朝著盛紘點點頭,眼角餘光順勢看到了正在抱廈廳內玩鬨的姑娘們。
品蘭性子是個跳脫的,如蘭也不老實,明蘭更是‘馬球健將’,三個盛家姑娘湊在一起,沒有坐著玩什麼蒙蓋頭當新娘的遊戲,而是站在一起踢起了毽子。
“哎呀。”品蘭看著踢飛的毽子,失望的歎了一聲。
看著去撿毽子的小桃,明蘭笑道:“該我了!”
待小桃將毽子扔過來,明蘭沒有用手接,而是一伸腿便踢了起來。
“一個毽兒,踢兩半兒”
明蘭一邊踢還一邊輕聲說著。
三個蘭本就是官宦富戶家的姑娘,衣裙用料頗好。
明蘭踢毽子的時候,衣裙隨著她的腿部動作,或如折扇蝶翅那般展開,或如柳枝那般垂下。
繡鞋如同是水中的魚兒,不時出現在裙擺下。
坐在齊衡一側的徐載靖,也側頭順著齊衡的視線看了一眼。
正專心踢毽子的明蘭,此時也正朝著這邊踢著,毽子騰空的間隙裡,明蘭朝這邊看了眼。
待看到齊衡和徐載靖都在朝她看來的時候,明蘭心中一慌,腳下便用力用的大了些。
銅錢為底的雞毛毽子,直直的飛過來,撞在了盛紘背後的擺著花瓶的花幾上。
“啪。”
“叮。”
紮著彩色雞羽的毽子落到了盛紘所坐的椅子身後,引得盛紘側頭看了一眼。
待看清地麵上的毽子後,盛紘蹙眉朝著後麵看著。
三個蘭瞬間有些尷尬。
看著起身準備去撿毽子的齊衡,徐載靖一把拉住他後,朝著侍立在旁的不為抬了下下巴。
不為會意,微微躬身後邁步過去,撿著毽子將其送到了喜鵲手中。
“多謝不為哥。”喜鵲福了一禮。
三個蘭也都朝著不為笑了笑。
不為點頭致意後,回到了齊衡身邊。
小插曲過後,
盛紘繼續和子侄女婿們說著話。
抱廈內的三個蘭則繼續踢著毽子。
當然,這次換成了如蘭。
不到十個呼吸,徐載靖耳朵一動,就朝著抱廈方向看了眼。
視野裡,如蘭正踢一下走一步,離著正廳越來越近。
最終,
“呀!”
如蘭的驚呼聲傳來。
齊衡趕忙轉頭看去,目光第一時間就落在了瞪大眼睛的明蘭身上。
沒等齊衡明白發生了什麼,眼角就看到徐載靖方向黑影一動。
從明蘭身上收回目光,齊衡這才看到徐載靖已經起身,手裡還捏著一個毽子,回想了一下徐載靖的手的方向,好像是自己的頭頂?
坐在上首的盛紘看著毽子,板著臉站起身,朝抱廈方向看了眼,喊道:“你們三個,去彆的地方玩兒。”
徐載靖笑著將毽子拋了回去,三個蘭抿嘴對視一眼後,趕忙離開了此處。
看著明蘭的衣角消失,齊衡回過頭看著徐載靖,道:“靖哥,方才”
徐載靖頷首:“對,毽子差點掉你頭上。”
“哦!多謝靖哥出手。”齊衡說完笑著摸了摸自己的頭頂,眼中卻有些失望。
屏風內,
那邊的動靜,坐在上首的三位老夫人看到清清楚楚。
大老太太有些疑惑的說道:“老妹妹你這侄孫反應也太快了。”
老夫人不知道怎麼的,就想到了當年在揚州,徐載靖給自己表演‘武藝’的情景,笑著道:“這小子向來活潑,反應哪能慢了去。”
坐在王若弗對麵的品蘭母親李大娘子笑道:“母親,五郎可是上過戰場的立過功的,武藝厲害著呢!”
大老太太笑著點頭。
李大娘子繼續道:“可惜,我娘家那兩個侄兒此時不能在這裡,不然定要讓他們也來聽聽餘老大人的教誨。”
李大娘子娘家侄兒李都李鬱也是舉人,和徐載靖等人會試的時間一樣。
王若弗笑道:“大嫂嫂,有機會的!”
李大娘子笑著點頭,看了眼屏風旁的墨蘭,眼中滿是思緒。
看完墨蘭後,李大娘子又朝著抱廈方向看了看。
最後,李大娘子和笑著看她的盛老夫人對視了一眼後,打消了一些想法。
李大娘子的想法並不難猜,她娘家的兩個侄兒都已是舉人,今年就要進京準備明年的會試。
要是過了,或可求娶盛家二房的姑娘,如蘭是嫡女,身份太高李大娘子沒多想。
墨蘭和明蘭都是庶女,李大娘子自然相中顏色更加好的明蘭,但和嬸嬸對視了一眼後,便也打消了念頭。
要是勇毅侯府沒有起勢,當代勇毅侯沒有受到重用,那她的兩個侄兒可能老夫人還考慮一下。
李都李鬱要是進士,那也有些可能。
但,假若一直是舉人身份,那這兩個侄兒可就沒什麼機會了。
說到底,還是要自己的侄兒們爭氣。
想著這些,李大娘子端著茶盞飲了口茶湯,眾人繼續說著話。
屏風外,
齊衡想了想後朝盛紘和長柏等人道:“世伯,等會兒餘老大人要來,為了專心聆聽教誨,小侄就先去更衣了。”
“元若思慮周到,自便就是。”盛紘笑道。
長楓眼睛一轉:“我也去。”
顧廷燁看著徐載靖:“五郎,你呢。”
徐載靖微微一笑:“我不用,你們去吧。”
“好。”說著,顧廷燁載章等五人便一起起身朝外走去。
上首的盛紘朝著屏風內一看,正好看到盛老夫人朝著他招手,便起身同徐載靖笑著點點頭,邁步朝那邊走去。
屏風外的眾人的動作,自然引得屏風旁的墨蘭轉頭看來。
眾人掀簾出去的時候,屋外的亮光讓墨蘭一眼就看到齊衡坐的椅子上,有一塊兒深色的帕子留在了那裡。
一陣竊喜湧上墨蘭的心頭,墨蘭瞧著這個帕子,似乎就是天上月老給她和齊衡牽的紅線。
沒等墨蘭起身,她就看到一雙手放在了那帕子上。
抬眼看去,正是起身站在椅子邊上的徐載靖。
“四妹妹也看到了?”徐載靖隔著屏風笑著輕聲道。
墨蘭心中一陣失落,不敢看徐載靖的眼睛,擠出一絲笑容後垂首點點頭。
徐載靖笑了笑,看向門口的盛家一等女使,笑道:“翠微,過來。”
“五公子?”翠微走過來福了一禮。
舉著帕子,徐載靖道:“喏,元若的帕子,讓人給他送去吧。”
“是,五公子。”
翠微福了一禮,快步朝外走去。
目睹全過程的老夫人,看著屏風外說話的徐載靖,朝一旁的餘老夫人笑著點頭。
隨後,盛老夫人看了大老太太一眼,笑道:“老嫂嫂,我瞧著您最近似乎越來越年輕了。”
“是嗎?”大老太太笑著摸了摸自己臉頰,作怪發愣的樣子引得屋內眾人笑了起來。
盛紘點頭笑道:“伯娘,母親她說的是實話。”
“紘兒,你就會哄伯娘我!”大老太太搖頭道。
“您不信問問彆人。”盛紘笑道。
大老太太看著走到屏風內的徐載靖,笑道:“徐家的孩子,你看著呢?”
聽到此話,
走向李大娘子下首的徐載靖站定,認真的看了看大老太太之後,連連搖頭。
“你瞧,徐家孩子人家就不騙人。”大老太太笑道。
一旁的華蘭則好奇的看著徐載靖,她知道這位弟弟可不會掃彆人興。
徐載靖搖頭之後,正色說道:道:“伯祖母,我見您見得少,看不出什麼,但小子瞧著,今日來您可是沒拄著拐杖!”
大老太太笑著拍了下大腿,故作驚訝道:“啊?哎喲,我才剛發覺!老妹妹的娘家人,怎麼這麼會說話呢!”
一聽此話,屋內眾人紛紛笑了起來。
王若弗笑道:“伯娘,我瞧著,您這麼好,那還得是您有個孝敬的好孫女婿。”
眾人紛紛笑著點頭的時候,徐載靖已經笑著坐下,故作驕傲的說道:“伯祖母,嬸嬸,牽紅線這事兒,我可也是出過力的哈。”
盛老夫人點了點徐載靖,笑道:“你伯祖母沒忘了你的功勞。”
“那就好!”徐載靖點頭得意的笑道。
眾人看著徐載靖得意的樣子,又笑了起來。
看著眾人的笑容,徐載靖眼中感慨的神色一閃而過。
方才大老太太笑著的模樣,徐載靖也是看到了的,
也是,
要是大老太太不是個堅韌樂觀心性豁達的婦人,哪能在之前的苦難中一步步走出來。
想來這個時候,原故事線中淑蘭和孫秀才,已經在宥陽成婚多日。
可能孫家已經開始‘勒索’盛家大房,大老太太也逐漸看清了孫家母子的真麵目,開始憂心起淑蘭的將來。
盛維和李大娘子的處理方式,也不得大老太太的心。
一來二去日日憂慮,憂傷脾!
再加上積年陳疾,大老太太身體便一日不如一日,沒兩年便在淑蘭脫離苦海後撒手人寰。
這時,
棉簾再次被掀開,
徐興仲牽著長槙的小手快步走了進來,身後還跟著翠蟬和衛恕意。
繞過屏風,長槙和徐興仲有模有樣的行禮叫人。
翠蟬和衛恕意也是一般行禮。
“來,仲兒,到外祖母這裡來。”王若弗張開胳膊親熱的說道。
徐興仲快步走了過去,叫了聲外祖母後,撲進了王若弗懷裡。
“哎喲,我的小心肝兒。”王若弗疼愛的摟著外孫搖了搖喊道。
坐在另一邊的盛紘輕咳了一聲,有些羨慕的看著王若弗。
華蘭是盛紘的第一個孩子,自然是疼在了骨子裡,愛屋及烏,自然也十分喜愛仲哥兒。
徐載靖則朝長槙招了招手,道:“七郎,來這兒坐。”
詢問的側頭看向衛恕意,待看到衛恕意眨眼睛之後,長槙笑著走到徐載靖身邊坐下。
如今長槙慢慢長開,膚色眉眼之間已經頗有些衛恕意的樣子。
看著長槙,徐載靖笑著伸出了手掌,道:“七郎,來比比,咱倆誰手上的老繭多。”
聽到此話,長槙也笑著展開小手。
侍立在華蘭身邊的翠蟬,看到徐載靖的動作後,俯身貼耳和華蘭說了幾句。
聽著,華蘭眼睛一瞪,看了眼長槙後回頭看向衛恕意,輕聲道:“小娘,七郎他練字練得手指都有老繭了?”
衛恕意點頭。
華蘭繼續道:“七郎年紀還小,小娘你可彆約束的太過嚴厲,萬一拔苗”
看著搖頭的衛恕意,華蘭沒有再說下去。
衛恕意俯身低聲道:“大姑娘,不是奴婢我管的嚴厲,是七郎他自己太過用功,奴婢我說的最多的就是讓他去休息。”
“啊?”華蘭一愣,看了眼對麵說笑的徐載靖和長槙後,轉頭朝著自家兒子看去。
徐載靖察覺到華蘭的目光,抬頭朝她笑了笑。
隨後看著華蘭看向侄兒的眼神,心中暗道:“仲哥兒,你自求多福。”
又看著樂融融的廳堂,徐載靖微微一笑。
原來故事中,今天齊衡會在剛才將帕子丟在椅子上,然後被墨蘭看到撿到。
去更衣的齊衡發現帕子丟了之後,便來廳堂上和盛紘說帕子丟了。
這讓墨蘭措手不及,便招來一個女使,隨手將齊衡的帕子塞到女使身上,此事也可能是墨蘭第一次做壞事並成功。
害的那女使被打板子。
齊衡則在王若弗‘調查’的時候,‘尾隨’出屋避禍的明蘭和嫣然,偷聽了兩人的對話。
還在後院偏僻處和明蘭、嫣然說了幾句話,誇讚了一番明蘭後,自詡他‘能救人’。
想著這些,徐載靖深呼吸了一下,看向了回屋的長柏等人。
傍晚,
壽安堂,
房媽媽服侍著老夫人上了臥榻。
看著老夫人倚在靠枕上若有所思的樣子,房媽媽輕聲道:“老太太,想什麼呢?”
盛老夫人搖搖頭,道:“今日下午,靖哥兒那小子說完話後,老是坐在椅子上走神發愣,也不知道他小小年紀在想些什麼。”
房媽媽笑了笑,道:“老太太,靖哥兒想什麼,奴婢不知道,但聽前門支婆子說,楓哥兒這個時辰還沒回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