雙方爭鬥激烈,生死均在一線之間,誰能想到角落中竟還藏了個人。
齊冰再躲已是不及,奮力在於四肩頭推了一把,於四身子如斷線風箏向一旁跌去。
與此同時,那偷襲者一刀捅入齊冰前胸,齊冰大喝一聲,鉚足最後力氣踢向那人的胸膛,那人料不到此人竟然如此悍勇,死到臨頭還能傷人,他正在洋洋得意,胸前好似被巨石擂中,怪叫一聲跌倒在地。
那漢子收起刀,看向奄奄一息的齊冰:“錦衣衛,不過如此嘛。”
將刀丟到偷襲者麵前:“兄弟,對不住了。”
那偷襲者是個三十多歲的漢子,胸口處塌陷,呈現出怪異的凹狀,顯然齊冰含恨一腳也將他傷得不輕,他忍痛將刀撿起:“應該的。”刀柄翻轉,明晃晃的刀片在頸間一抹,那人仰麵倒下,登時了賬。
那漢子麵無表情地將肩頭的百合托了托,領著人揚長而去。
於四從地上費力地爬起來,後腰的疼痛令他冷汗直冒,他蹣跚著走向齊冰,齊冰胸前血流如注,進氣少出氣多,眼看已是不活了,於四將他抱在懷裡,痛哭失聲:“你們這些老幫子不是都要改換門庭了嗎,還用得著拚命嗎?”
齊冰努力擠出笑容:“周周大人說我們這些老兄弟已經走到頭了,是他要我們換個大樹乘涼,可我們這些老兄弟都是戰場上下來的,危難之際怎能舍他而去?你還是個娃娃,和我們大不相同,未來還有廣闊前途。”
於四臉上的血水和淚水彙在一起:“我也是周大人的兵。”
齊冰嘻嘻一笑:“以後不是了,下個月我和老曹就提請調到黃大人麾下,你和誌豪、平安幾個跟我們一起走。”
於四咬著牙道:“改換門庭,你和曹大人會被彆人戳脊梁骨的。”
齊冰嘻嘻一笑:“但你不會。”
於四腦子嗡了一聲,他呆呆地看著齊冰,往日裡曹德忠齊冰麵對黃自立時諂媚的樣子、被嫌棄也忍氣吞聲的樣子不期然出現在他的腦海中。齊冰像逗孩子似的:“以後跟我吃香的,喝辣的”聲音逐漸小了,腦袋一歪,就此了賬。
於四垂下頭,淚水如泉湧。
片刻後他抹了把淚,將齊冰輕輕放在地上,看向另一邊的殺手,鮮血自那人的頸間汩汩而出,再無搭救的必要,於四站起身來走到病房。
郎中這才扶著牆站起身:“大,大人”
於四趴在病床上:“給我治傷。”
“是,是。”郎中哆哆嗦嗦取過工具,將於四的衣裳剪開,但見後腰處一個血淋淋的口子,郎中皺緊了眉頭,招呼雜役打清水。
於四忍著疼痛問道:“百合是不是騙了我們?”
郎中斟酌著措辭:“百合姑娘見到這夥人並沒有驚訝,似乎早就知道他們要來。”
於四在床板上重重一錘:“這個臭婊子!”
曹德忠的判斷是對的,他察覺到百合身上有問題,隻是他和齊冰緊趕慢趕還是遲來一步。可笑自己審問了百合那麼久,裝腔作勢旁敲側擊,竟還是被她給糊弄過去,自己連個破綻都發現不了,於四不僅在生百合的氣,更是在氣自己的愚蠢。
郎中清創後開始縫合傷口,於四悶哼一聲,兩拳緊攥,額頭上冒出冷汗,但他強忍著不肯發出聲音。
身邊的病床空空如也,他又問道:“小草呢?”
郎中咧咧嘴:“小草姑娘病發,小彭捕頭帶著她去了東壁堂。”想了想又補充道:“百合姑娘是不答應的,執意要留下來等小草姑娘,但那夥人說絕不會善罷甘休。”
於四瞳孔急縮:“彭宇危險了。”霍地爬起身子。
“慢點,慢點,傷口”郎中慌得手足無措。
“等不及了。”於四凶巴巴地看著他,郎中分明感受到一股煞氣,三下五除二將傷口縫合,又取過白紗布圍著他腰部綁了厚厚一層,這才道:“大人,凡事要講究個安全,我看那夥人殺人不眨眼,還是搬救兵來得妥當。”
“若是講安全,齊大人也就不會死了。”於四穿上衣裳,表情黯然:“彭宇凶多吉少,隨時可能有危險,搬救兵已經來不及了。”
郎中寬慰道:“小彭捕頭離開已有些時辰了,那夥人未必能追得上他”
於四截口道:“他死不死的不重要,重要的是小草,百合那賤人這麼著意她,甚至為了她不肯離開,主仆之間有這麼深厚的感情嗎?”
郎中張大了嘴巴,細細想來百合的反應太過激烈,確實不像普通的主仆關係。
於四抄起繡春刀,靜靜地看了看,一言不發地走向門外。
酒樓外已被錦衣衛和番子封鎖,酒樓內橫七豎八躺著數具屍首,一名番子指揮著搬動屍體,在大堂裡足足排了兩排。
後院門大開,曹德忠目光陰鬱,舉著火把在巷子裡尋找著什麼。
忽然他停下腳步,蹲在地上,手指在地上一抹,湊近了火把細看,是血跡!
他回身看去,此處距離後院門約莫三丈,按照他的猜測,後巷裡也發生過打鬥,越往前走血跡越是淩亂,在巷子口卻儘數消失。
他叉著腰遊目四顧,目光掃過去又掃回來,他的臉上出現了一絲疑惑,左手抽刀,右手擎著火把,轉向東邊巷子,這是一條斷頭路,巷子不深,左右各有七八戶人家,走到巷子儘頭,那戶人家門口躺著一人。
曹德忠將火把湊近,但見這人周身上下鮮血淋漓,沒有個完好處,頸間傷口深可見骨,稚嫩的臉上掛滿了血跡,正是小趙。
曹德忠眼睛閉了閉,一股疲憊感和憤怒自心底湧起。
黃自立果然說了謊,他和小趙與敵人交過手,結合小趙慘烈的死狀和黃自立毫發無傷的結果來看,很可能在戰鬥打響的一瞬間,黃自立便放棄了小趙,任由他自生自滅。也正因為此,黃自立才要說謊,他要掩蓋自己棄戰友於不顧的真相。
以後要跟在這種混蛋上司的身後嗎?
曹德忠在戰場上出生入死,從沒有半句怨言,麵對再凶險的境地更不曾有過遲疑,但在這昏暗的後巷之中卻猶豫不決。
“方同知到!”
一聲高喊打亂了他的思緒。
方廣野來了!
曹德忠一驚,連忙向巷子外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