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不能隻用一條腿走路，否則會一腳深一腳淺，邁步就瘸。
事業也一樣。
全把寶壓在一方頭上，就如同將雞蛋放在一個籃子裡。
將錢都存在同一個賬戶。
將女人都安排在同一個小區……
一旦出事，就全完了。
所以張遠在與老韓接觸，交往甚密的情況下，還得和上影這邊也交往交往。
畢竟老韓也不能當一輩子中影總裁。
而自己剛好與上影副總家的少爺有交情。
趁著這機會，好說話。
晚上便通過汪遠，把他家老頭子給約了出來，一起吃飯。
“小遠，今天順利嗎？”
到了餐館，汪副總也是先關心自己兒子的事業。
“順利，順利的很。”汪遠心中有數。
白天開機發布會，若沒張遠親自到場吆喝，絕不能有如此人氣。
開拍那檔子事，他也幫忙平下了。
按理說預支片酬不合理。
但既然是他開口，汪遠便也做了人情，讓劇組財務做準備，明後天提出錢來，把半數片酬先給李金茗。
也便宜，李金茗才1500塊錢一集。
新人，就這價。
其實張遠聽到這個價格時，心裡還嘀咕了好久。
他當年剛出道時可沒這待遇。
人家女生好歹是科班出身，又是正式演員，出道第一部戲就能有那麼多錢。
一共20集，一季拍下來，也得有3萬塊了。
不過這是在魔都，3萬好像也不算大錢。
張遠心說到底是白白淨淨，有點姿色的女生，還有模有樣有身材，起步就不低了。
總不用像自己當年那般“泥裡打滾”似得一天賺幾十。
汪遠借此，也說了不少張遠的好話。
他們父子倆真有話會私下說，當他麵說，主要還是表明態度。
張遠同誌，是進步的，優秀的，值得信賴的……差不多就是這個意思。
“都是應該做的，我也希望這部戲能火，能賺錢。”
“我看你們家的家傳，幾代人都是專業，應該差不離。”
“哈哈哈……客氣客氣。”汪副總體麵的和他乾了杯。
張遠掃了眼桌上的菜。
六個涼的，八個熱的，還有四個果盤點心。
一個熱菜涼吃的醬爆馬鮫魚就298，夠普通人一個月夥食費。
他們三個人小聚，旋轉台麵上都搞出了這陣仗。
而另一邊的新人演員卻得一份盒飯分兩頓，一吃吃一天。
你說十幾歲，二十浪蕩歲的年輕人，體驗到這種差距後，心態能不扭曲嗎？
價值觀能不受衝擊嗎？
往後自己有錢了，也得那麼擺譜才行。
“小遠說，你有項目想和我們上影合作。”
汪副總開口，才把他的思緒從菜品上拉了回來。
“是的，我知道上美廠是你們上影集團旗下的單位。”
“說起動畫片，全國上下，就算是中影，也遠不及上影懂行。”
“過獎過獎。”對方客氣了一句後，又有些驕傲的挺起胸膛。
“可不是我誇口，你這話說的沒錯。”
“共和國曆史上，多半知名動畫，都是咱們上美廠出的。”
“咱們魔都，就是國產動畫的搖籃的發源地。”
張遠沒反駁。
但對方這話有對有不對。
上美廠的確利害。
不過其起源是東北電影製片廠的美術股。
所以華夏國產動畫的發源地，其實是吉林長春。
但發揚光大，推向巔峰，肯定是魔都的功勞。
《小蝌蚪找媽媽》，《三個和尚》，《九色鹿》，再到《黑貓警長》，《魔方大廈》，《邋遢大王》，《舒克和貝塔》，《葫蘆兄弟》。
還有那震驚中外，讓全世界都開了大眼的《大鬨天宮》。
島國“漫畫仙人”，公認的最能代表島國漫畫的大神手塚治蟲，就是受到了上美廠作品《鐵扇公主》的影響，才進入這行。
後來被《大鬨天宮》給震傻了，以此為靈感自創了一本名叫《我的孫悟空》的漫畫，連載超過8年。
這位老牌大神還多次公開表示自己對華夏動畫的憧憬。
所以在80年時，受邀來到上美廠參觀交流。
可這次交流，讓手塚老爺子悶悶不樂。
倒不是魔都招待不周，或者吃不慣魔都菜。
日本料理算半個本幫菜，怎麼可能吃不慣。
隻是老頭參觀上美廠後，發現60年代製作《大鬨天宮》的那批老畫師已經全部退休，且手藝無人傳承！
《大鬨天宮》可是一張一張手畫出來的。
靠的就是那批老師傅的手頭功夫。
憑手藝讓老外都服氣，這叫能耐。
可偏偏這活累，沒人願意學。
所以上美廠過去再輝煌都沒用。
最具核心競爭力的東西，已經丟失了。
這也符合魔都這座城市的脾性。
更高，更快，更賺錢。
老東西也被淘汰的格外迅速。
幸好，張遠不是找上美廠做動畫。
隻是想借用上影集團和上美廠的發行資源。
破船還有三斤釘，窮做窮，還有五兩銅。
動畫製作這事上，上美廠明顯功夫倒退。
但在發行上，尤其是動畫發行上，魔都這邊無人能敵。
事情還得說回前一陣。
幾個月前，黃偉民給他來了電話。
說《喜羊羊與灰太狼》的動畫已經播出有一陣了，人氣挺不錯。
之前張遠與他聊過做動畫電影的事，他反複琢磨後，覺得有戲。
張遠當然鼓勵他去做。
錢不夠自己還能貼。
對方笑著說不用，這兩年動畫公司就靠這一部動畫便吃的滿嘴流油，壓根不缺啟動資金。
商量過後，便定下了這個總預算1200萬的動畫電影計劃。
預算持平了99年上美廠最後的輝煌，《寶蓮燈》。
張遠明白一件事，做事最忌諱外行指導內行。
所以他不乾涉對方的製作。
他隻做自己擅長的事。
那就是幫對方搞定如何賺錢的問題。
按照情理，張遠與中影合作甚密，所以他先找老韓聊了聊。
就是前幾天與榮信達吃飯的時候，他提了嘴。
一聽說是小成本的動畫片……在老韓眼裡，一兩千萬成本，就是小成本電影。
他偏愛成本破億的大片。
小成本，又是他不熟悉的動畫領域。
再加上喝多了，最近又一直在忙《建國大業》的事。
多重因素影響，讓他對這項目不是太感興趣。
《寶蓮燈》折騰成那樣，發動全民觀看，也才2500萬票房。
同年馮曉剛的《沒完沒了》3000多萬。
老謀子的《我的父親母親》5000多萬。
老韓自然看不上。
頂天了能賺個兩三千萬……他是這麼想的。
中影在他的帶領下，以大片見長。
雖然也經常賠本……
這也是為啥中影每年一堆大片，可年利潤卻比上影差一截的原因。
上影片子少些，可人家基本不賠。
但光說老韓浪費錢，好大喜功，其實也偏頗。
好大喜功的同時，他的確也是那個搭建起了現代華夏式大片產業的奠基人。
不過張遠還是覺得他記吃不記打。
《赤壁》都賠成這樣了，讓吳宇森“公款”捧了一波香江仔。
還不想著搞點小而美的作品。
也好，反正他也沒想過老韓能感興趣。
才有了今天來到魔都這頭。
他特意趕來《愛情公寓》的開機發布會，還賣力宣傳，就是為了先賣個好，提升點私交，好辦事。
“《喜羊羊與灰太狼》……”汪副總琢磨了一下：“我聽說過。”
上影不像中影，蚊子腿也是肉。
發行這工作是按比例撈錢的，最少5個點的票房。
關係次一點，一直沒機會上映，或者市場覺得一般的，可能得15個點，這種大發行方才會理你。
《喜羊羊與灰太狼》現在火的很，可以打包票，是如今全國最火的動畫作品。
熱度遠超上美廠的招牌《大耳朵圖圖》。
顯然不是那種沒人愛搭理的作品。
有的賺，那不是好事？
魔都這片，哪怕有私交，還得能見著錢，人家才會衝你樂。
次日上午，張遠便去上影集團那頭，詳細談了談發行事務。
簡單聊一聊，對方也直接。
發行沒問題，好說。
但錢得談清楚了。
發行費用，他們想要10個點。
張遠當然不答應。
拉扯幾番後，定下了他給自己手下藝人用的階梯式方案。
票房3000萬以下，13個點的發行分成。
5000萬或以上，8個點。
8000萬以上，到達最少得5個點分成。
這麼談下來，雙方都覺得滿意。
上影這邊不覺得動畫能到8000萬，但就算是最低檔，也能賺上百萬，不虧。
而張遠同意這條件的要求，就是上影得保證動畫在09年春節檔這個兵家必爭之時上映。
關鍵得避開開年上映的《馬達加斯加》，這動畫有點猛。
而且張遠心中偷笑。
華夏史上第一部票房過億的國產動畫，這含金量隻有他明白。
《喜羊羊和灰太狼》可是開啟了賀歲檔動畫爭雄先例的作品。
這事能談成，汪遠還是幫了不少忙的。
所以隔了一天後，他特意又跑去片場，給這位帶了些禮物。
而後打算晚上請所有演員一起吃飯，熟絡一下。
這片中大部分人，都會是未來棟梁，熟悉一下總沒壞處。
可才剛到地方，張遠便一皺眉頭。
又聽到了那婦女的聒噪聲。
就跟老烏鴉叫喚似的，喇的人耳朵生疼。
“我跟你說，你這樣子是影響拍攝的。”
“還說是專業院校畢業的，我看也沒有多專業。”
“如果給劇組造成了損失，你得賠償。”
“又怎麼了！”張遠故意扯著嗓子，用比往日更大的音量喊了句，同時往裡走。
一聽到他的聲音，那老鴰叫立時停下。
“你好。”最機靈的陳赫起身，與他打招呼。
這位初見到張遠時，其實有點心虛。
因為他知道自己表舅，也就是陳詩人和張遠不對付，說過歪嘴話。
生怕人家知道他們的關係後，報複到他頭上，再用投資人的身份給他開除了。
不過前天見人家沒當回事。
且還幫著自己同學打圓場。
他和李金茗可是同班同學，相互了解。
再加上這位頭腦活，一想就明白，張遠是幫自己同學打了掩護的。
所以現在壯著膽子上前，主動和他說起。
“金銘腳受傷了，回家路上崴了一下。”
“所以拍戲時走路會瘸，被劉監製罵了。”
“哦。”張遠應了聲後又問：“怎麼崴的，嚴重嗎？”
“走路崴的。”
“走平地？”
“啊。”
這是什麼動漫中的天然呆女主角嗎？
平地摔？
“走路還能崴？”
“走的多。”陳賀嬉皮笑臉的回道：“好幾公裡。”
“走那麼多做什麼，減肥？”
“回家……”
事情是，這位為了省車費，走好幾公裡回家，結果把腳崴了。
為了省兩塊錢公交費，結果花了二十買藥……
窮節約，窮節約，越節約越窮，說的就是她這情況。
“不是提前支了片酬嗎？”張遠又找來汪遠詢問。
“今天給。”
“成，就這樣吧。”
他便在旁看著，等眾人下班，一塊去吃飯。
可越看越覺得不對勁。
根本不是崴腳的問題。
明顯是那天張遠幫忙解圍後，這位劉監製覺得麵子掛不住，所以故意針對。
為了證明自己是對的，就必須證明彆人是錯的……這位顯然抱著這種零和博弈的態度在辦事。
所以拍攝過程中，時不時會罵上幾句。
說對方工作不認真。
記不住詞。
不專業。
演技爛。
張遠也發現了，這幫人的演技都一般。
才出道，爛點也正常。
天賦怪才幾個。
這片子的台詞的確不短，可李金茗也的確準備的不及其餘人。
對方罵街，挑的理由無可厚非，但明顯帶有個人情緒。
就像學生一樣，老師越罵，學生越緊張，答題就越答不上來。
可越答不上來，老師還越罵。
這就惡性循環，很容易造成學生擺爛。
片場氣氛，也被這位搞得非常不好。
不光李金茗挨罵。
這位罵街時還老帶上上戲。
這幾位都是上戲的，王傳君和金世佳這倆楞一點的，已經握緊了拳頭。
“這麼下去可不行。”張遠看了眼情況，直皺眉頭。
汪遠則說，礙於自己老爸的關係，再加上人家是上影的前輩，最多關照幾句，不好翻臉。
而且攝製組用的還是上影的機器，不少工作人員也是從上影借的。
旁的不說，影響拍攝，就是影響我賺錢。
萬一給李金茗擠兌走了，換上彆人，效果不好大打折扣……這都是不穩定因素。
沒一會兒，劇組休息間隙，汪遠也愁眉苦臉的來到他身旁，小聲說道。
“我聽說劉監製的外甥女，好像也是演員。”
哦……張遠的思路這就清晰了。
還有這一茬呢。
無非是想搞走個把人，還給自己人騰位置。
這是在各大企業都很常見。
領導莫名其妙開始冷暴力或者熱暴力，多半是看你不爽報私仇，或者打算騰空拉自己人。
最愛乾這種事的是阿三。
他們就是這樣“寄生”各大外國企業的。
就和蟑螂一樣，見到一隻後，等你再回過神來，就已經成一窩了。
張遠明白了症結所在，便主動上前與對方交談。
“劉監製，您好。”
“你好。”對方生硬的回道。
“您經驗豐富，剛才教育的好。”
這位愣了一愣。
還誇我？
“不過還得給年輕人多一點機會。”
“給他們成長空間，說幾句就可以了。”
“我看您也說累了。”
“接下來幾天，要不休息休息吧。”
這是要……趕我走？
這位的眉毛頓時豎了起來。
“作為監製，我有監督劇組的義務，跑不開。”
“那作為投資人，我要明確一件事，那就是我有選角的權力。”張遠見對方擺架子，便也不客氣了。
我不裝了，我攤牌了，我是投資人，我要耍大牌了！
“用誰不用誰，得我說了算。”
“我不同意，誰也不能走，誰也甭想來。”
“懂了嗎？”
被張遠強硬的態度戳到了痛處，這位臉色立馬陰沉了下來。
“所以不要搞小動作。”
“都是千年的狐狸，就彆說聊齋了。”
“我勸您主動歇著，大家都留體麵，好不好。”
張遠的“勸解”，反倒讓這位來了脾氣。
開始用魔都話罵罵咧咧。
張遠不算太熟悉吳儂軟語，但還是大致明白了些的。
看周圍人的表情，就能明白。
大概意思是……
臭外地的，上我們魔都要飯來了。
張遠接觸過不少魔都人，大多非常得體。
平均素質還是比窮鄉避壤稍高些的。
但就和哪兒都有王八蛋一樣，帝都也有好罵街的主，避不開。
這就沒辦法了。
她體麵，就讓她體麵。
她不體麵，就得幫她體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