趁著張遠去彆的桌敬酒的功夫,上戲這幫人小聲蛐蛐了起來。
“赫赫。”婁藝瀟用手擋著嘴,湊到他耳旁。
“這麼多,你喝不喝的下的?”
“要不要我幫你分擔一些。”
這位還挺義氣,因為是陳賀給她介紹到劇組的。
“不用,這點沒事的……”
說完,陳賀眯起眼睛瞧了瞧,隨後舉起張遠推到他麵前的醒酒器,往身旁的李金茗杯中倒了許多。
“你做什麼?”李小姐詫異的看向他。
“廢話,我給你扛的雷。”
“幫你說話,才被罰的。”陳賀用極具特色的嗓音回道。
“有嗎?”
“當然,我去和他說你崴腳了才被罵,人家才幫你出頭的。”
陳賀避重就輕道。
同桌的大多是年輕人,壓根沒聽懂張遠的意思,所以他也在同學麵前把自己的小心思給混了過去。
“對哦,這幾天,人家都幫你出頭好幾回了……不會是看上你了吧?”
婁藝消和趙霽二人將臉貼在一塊,齊齊看向她。
一副饒有興致的模樣。
“彆亂說,人家是大明星。”
李金茗喝了口陳賀倒給她的酒,很快臉頰便掛上了粉霞。
不知是因為酒,還是因為同學的話。
“你確定他讓你喝,不是因為你……親戚?”孫藝洲也湊了過來,低聲發問。
“應該不是。”
陳賀心想,如果是因為陳詩人的關係,他想整我,絕不可能這麼輕鬆,喝幾杯就過去。
倒是搞的他有些胡塗,不知道張遠想做什麼。
他沒有張遠看的遠,所以不清楚。
而張遠對他的企圖,其實不複雜。
陳賀這人,拍戲可能是二三流,但搞綜藝效果的能力,卻是一流的。
這是一種天賦!
雖然在演藝圈,可能被認為是不入流的能力。
畢竟他是表演專業的。
估計陳詩人很少提起他,也有這個原因在。
但這種能力能賺錢,能換收視率和流量。
現在未必多頂用,在不久後的流量時代,可是很頂用的。
一位藝人,能乾好綜藝和影視中的任何一樣,就能一輩子有飯吃。
而若是兩樣都精通,那就了不得的,成為一線都沒問題。
不過雙項兼備的人很少,男藝人裡,也就鄧抄,孫洪雷,黃博這少數幾位,能在綜藝和影視兩門都做到頂尖。
不過綜藝做多了,會影響在影視作品塑造角色,觀眾老容易想到你做效果的樣子,看片時帶入感會變差。
陳賀就沒有這種困擾了,上不上綜藝,觀眾看到他都是曾小賢,完全一樣。
所以張遠不光不會故意搞他,還會是適當的時候與他合作。
這樣能為自己帶來利益的同時,還有一個好處。
那就是“立人設”。
就算我和他表舅有矛盾,但也不影響我與他的合作,這樣才能讓更多人放心與自己公事。
不過“上戲幫”的注意力,完全沒在陳賀身上。
在起了關於李金茗和張遠的話題後,注意力全都到了八卦上。
“我覺得不錯哎!”婁藝消拱火。
“有錢,有資源。”
“關鍵長的還好。”
“你知道的,咱們有的同學為了錢和資源,得陪那些肚子和孕婦一樣大,頭頂的毛還沒我腋毛多的老頭子。”
“他可比那些位強多了。”
“就是就是。”趙霽也幫腔。
“你們彆瞎說……人家未必能看上我。”李金茗先否認,又有些自卑的補了半句。
“你主動點。”婁藝消伸手背,在李金茗的臉頰上滑了一下:“瞧你這細皮嫩肉的,哪個男人瞧了不像摸摸。”
“我都想摸摸。”趙霽又接話。
“再說了,萬一人家能看上你呢?”
“他要是看不上你,為什麼幫你?”
“你彆呆呆的,連人家給的暗示都不接,再錯過了好機會。”
“真的……嗎?”這位還是有點不自信。
這婁藝消也是在用學生思維分析。
畢竟校園中哪個男生和孔雀開屏似得在女同學麵前表現,尤其是老幫忙出頭,那肯定是有意思,想交往。
學生時代,這思路的確沒問題。
“聊什麼呢?”這會兒張遠喝了一圈後,回到主桌。
“沒,沒什麼。”李金茗紅著臉頰回到。
“哦。”張遠就隨便問問,也沒在意。
“上戲的人,我接觸過幾位,胡戈,袁紅,李氷氷,都很有實力,不比帝都那幾所院校的差。”
他這麼一說,眾人都掛上了笑。
上影的人說上戲不好,反倒是人家帝都來的誇了咱們。
人很容易有一個誤區,那就是近的臭,遠的香。
就像長輩。
成天和老人住一塊的,多半互看不上,還拌嘴。
可若是哪個一年半載不見麵的晚輩來探望老人,那叫一個喜歡。
很容易越了解越討厭。
而且人類天生喜歡抽象概念中的人,而不是真人。
追星,就是喜歡一個抽象概念,是自己想象和對方塑造出的明星。
真讓你和明星住一塊,一禮拜就沒意思了。
上影那位,定是聽說了不少上戲的糟爛事,再加上立場問題才故意那麼說的。
其實帝都這邊也沒好多少。
甚至更糟……
“如果有機會的,我喜歡能與大家多合作。”
“來,我敬一敬大家吧。”
眾人起身,都空了杯中酒。
張遠掃了一圈。
孫藝洲不賴,王傳君和金世佳,隻要“調教”好,也是可用的。
婁藝消……得控製住,不讓她給自己臉上瞎整。
這會兒白白嫩嫩,長得還挺有特色。
為啥非給自己整成網紅臉呢……
目光掃到李金茗。
嗯?
張遠發現彆人都喝完了,她還在那兒灌呢。
顯然杯中倒了許多。
又到了眼陳賀的醒酒器。
小子還給我耍滑頭……張遠轉身喊過助理。
“丹丹,再開一瓶紅酒,幫陳賀的醒酒器滿上。”
陳賀:……
“哪怕相處沒幾天,大家也是朋友。”
“既然是朋友,就不能逃酒,大家說對吧?”
“對!”
幾個男的喝開了,都在起哄。
婁藝消也跟著喊完後,又朝李金茗使了個眼色。
“暗示。”
“什麼暗示?”
“嘖,笨!”婁小姐眼珠子一轉:“又幫你出頭了,沒看見嗎?”
“這樣啊……”李金茗的麵頰又紅了幾個度,許是剛才那一滿杯紅酒喝的。
吃的差不多後,張遠讓助理買單。
“也沒個和我搶的……”張遠心中吐槽。
還真是一方水土養一方人。
要是在帝都那頭,準有假惺惺搶買單的。
老韓每次都乾這事。
喊著要買單,但都是反手掏口袋,能掏出來就有鬼了。
再說了,誰敢讓他請客。
要是到了東北那頭,搶買單都能打起來。
魔都這邊倒是爽快,說好誰請,便沒有異議了。
“叫代駕,要不就打車回家。”
“喝過酒了,可不能酒後駕車噢!”來到飯館外邊,張遠特意關照道。
他想起了倒黴蛋吳驚。
我兄弟吃過這虧。
“你怎麼回去?”
張遠看向扭傷了腳的李金茗。
“算了,我送你一程吧。”
“彆再舍不得打車,又擠公交,再傷了。”
便招呼她上自己的商務車。
“暗示!”婁藝消又以手擋嘴,小聲道。
隨後還用手做了個拿捏的動作。
“你住哪兒?”
上車後,李金茗報出了一個地址,是她租住的老小區。
倒是不遠,十多分鐘的車程便到。
魔都的老小區隨和帝都的有區彆,但大差不差。
道路不規整,泛著股地溝味,還比北方潮濕許多。
“丹丹,你和司機師傅熄火,等我一會兒。”
“她腳崴了,我送她上去。”
“好。”助理答應下。
“暗示!”李金茗睜大了那雙本就圓滾的杏眼。
“走吧。”
她住六樓,也就是這種老小區的頂樓。
沒有電梯,頂樓租金能便宜些。
這一路,上百個台階。
張遠扶著她的胳膊,在並不算寬敞的水泥樓梯上並肩而行。
兩人的距離很近,時不時肩膀還會蹭到一起。
李金茗的心臟噔噔跳!
就跟上了弦一樣,根本停不下來。
張遠則在時明時暗的聲控燈燈光照耀下,皺起了眉頭。
即使有自己扶著,上樓都挺費勁。
可能背著或者抱著還能走的更快些。
可想而知,昨日她來回來去,得有多困難。
吱呀……打開一扇黑灰色的鐵柵欄款門後,又見這位掏出一把老式鑰匙,就是黃銅色的那種。
打開了一扇原本淡黃,但因為老化,已經有了不少裂紋掉漆的木門。
門一露縫,便從屋裡鑽出一股淡淡的黴味。
魔都這地兒,或者說長三角和很多南方地區都有一項“特產”,叫“黃梅天”。
總之,每年有好幾個月的時間,是開窗潮,不開窗也潮。
家具,牆皮都容易發黴。
所以國內幾個進口乳膠漆品牌的代理費,好像多是魔都這邊的,可能是有需求。
張遠一抽鼻子。
這回倒是沒有皺眉。
“回來了。”
“都回來了。”
這味道既惱人,又讓他感到熟悉。
當年和趙進住的那合租小破屋,也有股類似的味道。
“你屋裡方便進人嗎?”
“我想進去坐坐。”
“你……方便……”李金茗用力咽了咽口水後,斷斷續續的答道。
這都不是暗示,應該是明示了吧!
“進來……做吧。”李小姐深吸一口氣後,壯著膽子答道。
“那好,我們進屋。”
張遠跟在她身後進入房間。
“你怎麼不開燈呐?”
可入內後,李金茗沒有開燈。
尤其是房門關上後,屋裡一片漆黑,隻有幾道從陽台窗簾縫中撒向屋內的月光,淡淡的為兩人引出一條道來。
是的,這屋子一樣就能從門口看到陽台。
格局應該是那種帝都所說的一居室,魔都這邊叫一室戶。
而且還不是普通人想的那種獨立一室戶。
煤氣和洗手間,還得幾家人公用。
進自己的屋子後,裡邊除了張小桌,就是床和小陽台。
這樣的房子,才夠便宜。
“我……沒交電費。”李金茗非常羞愧的低聲答道。
“忘交了?”
“忘了小倆月了……”
張遠:……
那就不是忘了,是真沒錢交電費。
我滴乖乖!
一份盒飯吃一天,回到家連電都沒有。
這日子過得……
雖然自己當初也慘,可他是男的。
女生這樣,顯得更慘些。
“趕緊交吧,彆摸黑,再撞到膝蓋。”
“不會的,我熟悉,閉眼都能走。”
“我說的是我的膝蓋!”
這位倒是聰明,沒把手機話費都“忘交”,否則劇組都聯係不上。
魔都這邊的行政事務效率還挺高,即使是半夜,電力公司也有人服務。
一個電話打過去,對麵說可以用手機繳費,過會兒就能通電。
汪遠給她提前支的片酬已經到賬,她終於能給家裡通上電。
否則他倆在這屋,黑燈瞎火的,成了真正的瞎聊。
通電還得等會兒時間,張遠先摸索著找了張椅子坐下。
“哎!”
剛落屁股就坐到了東西,趕忙拿起來。
圓形的,有倆,還連著帶子……
好嘛,女生獨居,也夠邋遢的,內衣亂丟。
“給我吧……”李金茗趕緊接過,藏到了身後。
“不好意思。”張遠趕忙交給她。
罩杯不大……張遠根據款型預估道。
也是,成天餓著,再大也餓沒了。
“你這兒都沒有電,也不亮燈,你平時怎麼看劇本啊?”
“上走廊上看,走廊有燈。”
“嘶,我記得這兒的走廊裝的是聲控燈呀。”
“我咳嗽……”
張遠:……
好家夥。
彆人看劇本費腦子,你看劇本費嗓子!
怪不得白天台詞老說錯,就你這樣備戲,能說上來都算天賦異稟。
挨罵也正常了。
其實那天見到她藏盒飯,張遠就有些感同身受,憶起了從前。
自己也有吃飯都困難的日子。
雖然時間不長,但還是有過的。
隻有經曆過,才能共情。
那些好出生,條件優渥的,應該理解不了。
張遠感到了一絲落寞。
自己身邊,已經很難見到這樣的人了。
不是這樣的人不存在,而是自己往上爬了段後,已經難再接觸到真正的底層。
成天不是大製作,就是豪車豪宅。
自己現在出門都是百萬豪車,億萬豪宅都快到手了。
這樣時間久了,容易不接地氣。
並非好事。
也是巧了,剛好來這麼一位,也許是老天爺在給自己提醒呢。
借此機會,得重塑一下心態。
除此之外,從商人角度來看,李金茗處於人生的最低穀。
可能她沒有到一線的命。
但隨著《愛情公寓》大熱,暫時混到二三線還是有機會的。
那麼,在從低穀到高峰的這個過程中,便是自己有利可圖的階段。
就像從股市獲利的基本原理一樣。
張遠記得,這位前世沒有參加《愛情公寓》第二季的拍攝。
原因是著急賺生活費,去了安徽衛視當主持人賺通告費,結果錯過了檔期。
在華夏娛樂圈,一位二三線藝人,年收入幾百萬都是沒問題的。
自己完全可以給出一份非常“慘無人道”的合同,狠狠壓榨一番……
但那就成資本家了。
重塑心態,重塑心態……還是給一份適當的合同為好。
按照行規,她這種新人在沒紅時,五五開都是經紀公司大恩大德了。
一般都是倒三七。
還是看對方的意願吧。
李金茗見他沉默了一陣,便老老實實的候著。
雖然什麼都沒做,可心跳卻越來越快。
半晌,張遠才緩緩開口。
“你對未來的發展有沒有規劃?”
“先賺錢交房租。”
窮時,夢想都是那麼近,隻是眼門前的事。
張遠沒有批評她毫無遠見,因為她說的沒毛病。
“賺錢,得接活。”
“接活,就得有渠道。”
“這樣,我就直說吧。”
“你願不願意跟著我。”
李金茗:!!!
好直接!
果然藝瀟說的是對的。
若不是看上我了,為何要幫我。
是看上,但兩人理解的看上,可能有些不同。
“我……願意。”
“哦。”張遠沒想到,對方回答的那麼爽快。
“好,那擇日不如撞日……”
他要撞日我……李金茗的腦袋暈暈乎乎。
剛才飯桌上喝的紅酒也上勁了。
“人家那麼維護我。”
“好久沒有這種可依靠的感覺了。”
“那就……來吧。”
她接著酒勁,壯大了膽子。
心想婁藝消讓她有機會,就要主動。
對,得主動!
“我們探討一下合作的細節,希望能讓雙方都滿意……”
啪,啪啪,啪啪啪!
房間內老式白熾燈的啟動器連跳了幾下。
此時,屋子終於來電了。
數次忽明忽暗後,燈光亮起,將已經習慣黑暗的張遠刺的雙目生疼。
皺著眼皮,低頭用手揉了好一陣,他才緩過勁。
可抬起頭剛想接著交流,卻渾身一滯。
麵前的女生雙臂抱胸,咬著嘴唇,雙目之中好似有一汪春水,直勾勾的看向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