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仙宗府,無為人家。
傳說,無為門祖庭乃是一座極為玄妙的道觀,依照人體修真圖錄建造而成。
十二生肖如龍脊關節,人肖為首腦,太歲似終椎,如陰陽,轉吉凶。
在這座祖庭道觀的中軸線上便分布著三座宮殿,對應人體上、中、下三處丹田,分彆為【元宮泥丸】,【絳宮神府】以及【玄宮氣海】。
此三宮,涉成仙之秘。
毫無疑問,三宮之主乃是無為門最為頂尖的戰力,每一個都是躋身當世絕巔的存在。
張凡曾經在東山省見過【絳宮之主】明神壽,此人玄機莫測,以天賜神通【盜轉神機】掠奪五六種神通於一身,獨對嶗山掌教李乘歌,真武山天師柳南絮,立身不敗,最終全身而退,堪稱異數。
玄宮之主薑雲仙,張凡自然也不陌生,當日在玉京市,她便與張聖聯手,元神出竅,大戰白鶴觀副觀主霍法王,修為之強,亦是當世頂尖一流。
兩大宮主,俱參天人之道,無論是身份,還是實力都擺在那裡。
道門視之為心腹大患。
然而,元宮之主,他的名號,卻從未聽聞。
“若得三宮存金丹,白日飛升列仙班……”全道人喃喃輕語。
“三宮之中,元宮乃為大秘,實力也最為深不可測。”
這位終南山的老人作出了評價,無為門三宮之主,元宮之主最為強大,同樣,祂也最為神秘,縱出無為門,天下亦難知。
“師叔,那元宮之主什麼樣?”孟棲梧忍不住問道。
“忘了。”全道人聲音低沉,眯起的眼中湧起一抹恍惚之色。
“我已經記不得他的模樣了。”
“記不得?”張凡眉頭皺起,這般修為,元神強大,一念心轉都能如烙印般留存,怎麼會記不得對方長什麼樣?
“無相生萬相,無為無不為……那般修為,已是通天徹地,忘乎所以,天地俱同……”全道人的聲音變得顫抖起來,恐怖的波動如浪潮疊起,浩蕩而至。
張凡和孟棲梧都感到了深深的不適。
“若遇此人,退避三舍……”
“切忌!切忌!”
張凡和孟棲梧相視一眼,都從對方的眼神中見到了一絲凝重和疑惑。
他們不知道那元宮之主的修為恐怖到了何等境界,竟是讓這位終南山的高手變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
“師叔,你稍安,我們走了。”孟棲梧上前行了一禮,不敢再多問半句。
她朝著張凡使了個眼色,兩人轉身便走。
走出數百米,張凡駐足回頭,便見全道人的頭顱掛在枯木樹上,雜亂的發絲如同枝條與枯木練成一體,遠遠望去,便如同這株枯樹結出的果子,在風中搖曳,顯得極為怪異。
“元宮之主……”張凡喃喃輕語。
那般修為境界,確實已經站在了當時頂峰,純陽真人以下,這群人才是真正的絕頂一流。
此時此刻,張凡神情恍惚,心中卻是升起了彆樣的念頭。
這一生,也隻有站在那樣的高度,見到凡俗所見不到的光景,才不虛此行,才不枉此生。
“我們能走到那一步嗎?”張凡喃喃輕語。
他見到了全道人那般劫數,心中沒有憐憫,沒有恐懼,也沒有憂愁,反而生出了一種渴望,一種前所未有的強烈渴望。
如此異樣的情緒和波動,讓孟棲梧都不由露出了異樣的神色。
“隻有活著,你跟我便都有機會。”孟棲梧沉聲道。
她深深看了張凡一眼,繼而道:“你的機會比我更大。”
“你是南張最後的香火,這一脈最後的光彩怕是都要落在你的身上……”孟棲梧悠悠道。
“事實上,你們這一脈雖然隻剩下兩三人,卻已經有人站在了巔峰。”
大劫之下,必有大運。
經曆過南張滅族大禍,活下來的人……
那般劫數磨礪了他們,也造就了他們。
張靈宗如此。
辰龍張南風也是如此。
若是沒有那場大劫,那便沒有神魔聖胎的大靈宗王,也不會有五行逆轉,錯者為王的辰龍。
“我爸……”張凡輕語。
“你父親也是當世頂尖一流的強者。”孟棲梧凝聲道:“古來丹法玄修至此境者,也是寥寥無幾。”
天師大境,百年之內,也不過那可數之人罷了。
這些人都有希望參悟純陽之道。
“就是不知道他與元宮之主誰更厲害。”張凡心中生出了一個古怪的念頭,轉瞬即逝,未曾把握。
“我們走吧!”
張凡輕語,看著茫茫夜色,大月西墜,蒼蒼終南山延綿縱橫數百裡,不知藏著何等凶險與未知。
“剛剛你師叔說,二狗去了什麼方向?”
“南望山!”孟棲梧沉聲道。
“南望山……很有名?也是景區?”張凡隨口問道。
孟棲梧稍稍一頓,餘光瞥見,亮如天上星辰,在這黑夜之中顯得格外惹眼。
“那原本是個不知名的山頭,大約八十年前,曾有一位大高手遠來,於此坐道,玄修三年。”
言語至此,孟棲梧看向張凡,似有深意道。
“那時節,道門大劫剛過,龍虎山山門緊閉,香火凋零,天下道統如喪……”
“至於那位大高手,或許你也聽過。”
“誰?”張凡問道。
“末代天師張太虛!”孟棲梧唇角輕啟,吐出了一個名字。
“他……”張凡凝為一線。
八十年前,道門大劫,龍虎山上活下來的五人之一,同時,那也是龍虎張家最後一位大一統之主,從此之後,龍虎張家,南北分傳。
“他曾於此山,坐北望南,言稱歲月從不欺人,百年之內,龍虎張家必有大劫,劫從門中起,大禍落南天……”
“南望山從此得名!”
命運的顯現多種多樣,往往以最不可思議,卻又最不可抗拒的形式於茫茫未來,化為現實。
當年的一句讖言,誰能想到會在後世化為南張滅族大禍!?
“劫從門中起,大禍落南天……”張凡喃喃輕語,咀嚼著這句讖言。
“張太虛!”
張凡念叨著這個名字,他眸光深藏,如那漫漫黑夜,大步流星,走向了南望山的方向。
……
南望山。
破敗荒蕪的山頭,舉頭處,黑雲壓頂,遮蔽西墜大月,隆隆聲響不絕於耳。
“秦二狗,你已是甕中之鱉,天上地下,再也沒有人能夠救得了你。”
一陣淩厲的呼喝聲在山周響徹,真火灼灼,赤光如霞,映照離合黑天,籠罩整座山頭。
一道道身影在夜色中躥動,早已將此地圍困如絕地。
“青蓮姐,青山大哥已經在路上了,就快到了。”
冷冽的聲音在山頭響徹。
王青蓮神色不動,美眸中映照灼灼真火,冷冷地盯著大火圍絕之地。
此時此刻,這位王家的天之驕女心中再無他物,唯有秦二狗的生死。
紫電蟾蜍橫空出世,如此天生異寶原本應該落在她的手中,誰能想到,一位籍籍無名的終南山弟子橫插一手,白白得了如此造化。
王家族老說過,天生異寶,有德之居之,誰若染指,必有變數,大劫紛紛不絕,誰能渡過,便能真正獲得此寶,造化非凡,妙絕紛飛。
對於紫電蟾蜍而言,無論是秦二狗,還是王青蓮,都有機會成為祂真正的主人。
對於秦二狗和王青蓮而言,他們之間互為劫數,染指天生異寶的劫數,誰能化解,誰便能笑到最後,便能得寶稱王。
“不用,青山哥來之前,我便能鎮壓此人。”王青蓮沉聲道。
那一日,如果不是她分神應劫,鎮壓紫電蟾蜍,這秦二狗又怎麼能夠趁虛而入,占了這天大的便宜。
轟隆隆……
突然,山頭處,獵獵真火湧動,一道人影在火光中浮動,呼之欲出。
“他要出來了,圍住。”
一聲淩厲呼喝聲響徹,王家人馬四散開來,將荒山各處封住。
“困獸猶鬥。”王青蓮冷然道。
轟隆隆……
忽然,一陣狂風驟起,壓得真火彎腰,一道身影浮現……
茫茫黑夜生驚狂,雙眸縱電電神飛揚。
那般悚然的氣息,讓周圍的王家弟子都不由生出恐懼。
此時此刻的秦二狗,與當日初見張凡時簡直判若兩人。
“秦二狗!”王青蓮眸光凝如一線,死死地盯著眼前那道身影。
嗡……
瞬息之間,秦二狗一步踏出,根本不做半分停留,他的周身雷霆湧動,紫電奔騰,恐怖的氣象震得大地顫動,風沙驟起,碎石翻飛,隱隱間似有一股奇異聲響發出,如龍吟,似獸吼,聽得人頭皮發麻。
這一刻,秦二狗的氣象恐怖的竟不似人類。
“紫電蟾蜍,他還沒有徹底煉化。”
王青蓮銀牙緊咬,她知道秦二狗的變化如此之大,氣勢如此之雄便是因為體內的紫電蟾蜍,那件原本應該屬於她的天生異寶。
念及於此,王青蓮一步踏出,橫身攔住了秦二狗的去路。
“拿來。”
“滾開!”
兩人同時呼喝,身形撞在一起,雷光縱橫,恐怖的力量竟是將王青蓮震飛了出去,耳邊風聲呼嘯,如此可怕的力道,落在岩崖之上,立刻便要血肉分崩。
“轉月法!”
忽然,王青蓮玉手輕揚,漫天月光湧動,如同一層薄紗落在她的身軀之上,刹那間,渾身毛孔舒張,如呼吸吞吐,月光揉碎化入血肉之身。
刹那間,她的身軀變得無比輕盈,竟是順著山風呼嘯,猛地轉向,掠向了秦二狗。
“世人若轉月流光,便得玄法太陰君。”
轉月法,本是王家祖傳的道法,敬祭太陰君,玄轉月流光,煉身亦養神,正應重陽真人性命雙修之道。
嗡……
須臾間,王青蓮便已到了秦二狗的身前,她玉手招展,周身月光湧動,竟如滾滾洪流,壓向了秦二狗,恐怖的力量將周圍的空氣的碾得層層爆碎。
“吼……”
就在此時,秦二狗猛地張口,胸口起伏,竟是將那滾滾如洪流般的月光吞入腹中。
“釣蟾氣!”
這本就是秦二狗祖傳的手藝,當日他便受到張凡點撥,得了蟾寶山的龍脈造化,大勢天成,將此法真正煉成。
也正因如此,他才有資格在進入太歲村之後,繼承戌犬的香火。
吞吐日月轉無常,誰道不能掌無常。
此時此刻,秦二狗腹中傳出隆隆聲響,月化煉儘,周身雷霆蓬勃,他的氣象越發浩大,竟是將王青蓮直接震飛。
“轉月法都壓不住他?”
“此人有古怪?他竟然能夠吞吐月化而不落?須臾煉儘……”
“終南山什麼時候出了這樣的弟子?”
王家眾人麵色驟變,眼中透出深深的震驚。
原以為隻是撞了大運的無名之輩,誰曾想,竟身懷這般道法。
嗡……
王青蓮周身月光化開,如同一層棉紗,托著她緩緩落地。
此時,她麵色凝重,難看到了極致。
“他變強了這麼多?”
秦二狗的實力提升地太快了,他仿佛天生便與紫電蟾蜍契合,如果這次將他縱走,要不了多久,便能徹底煉化這件天生異寶。
“如果這都能讓你走掉?那我王家的臉麵放在哪裡?”
就在此時,一陣冰冷的聲音在夜色長空中響起。
嗡……
緊接著,一道赤色大旗橫空飛來,罩向了秦二狗。
恐怖的勁道撕裂長空,周圍的空氣連連爆開,秦二狗徒手來接,掌中雷霆奔湧。
忽然間,那杆赤色大旗周圍燃起熊熊真火,如孽龍咆哮,照亮蒼蒼夜空,竟是將秦二狗周身的雷霆壓得粉碎。
“熾烈旗!?”
王青蓮眼睛一亮,瞬間便認了出來。
這可是王家世代供奉的法寶,屬於【青羽】級彆,受了五百多年香火。
“青山哥!”
王青蓮轉頭望去,便見王青山已經來了,他元神大動,遠遠操持著那杆【熾烈旗】,五重元光跳動,恐怖的氣象死死地壓著秦二狗。
他真正修行的時間尚短,即便機遇連連,卻也堪堪比肩高功而已,哪裡抵得過如此元神壓迫?
大士境界對上高功修為,幾乎是摧枯拉朽式的碾壓。
更不用說,王家還請來了一件青羽法寶。
轟隆隆……
赤色熾烈旗洞穿了秦二狗的肩頭,鮮血濺灑,方一落地,便化為熊熊大火,將其困在中央。
赤旗立蒼山,鮮血染真炎。
“青蓮……”
“青山哥,幸好你來了,此人有妖,他提升的速度太快了。”王青蓮看著從遠處走來的王青山,終於鬆了口氣。
如果不是王青山及時趕到,今夜,秦二狗一旦逃脫,她便徹底與紫電蟾蜍無緣了。
“不要浪費時間,我請來熾烈旗,便是助你將紫電蟾蜍從此人身上剝離出來,就地煉化。”王青山沉聲道。
“好!”
王青蓮點了點頭,看著真火中的那道身影,再也沒有了剛剛的凶威,累累如喪家之犬,她懸著的一顆心終於落下。
雖然經曆波折,可是紫電蟾蜍終究還是她的了。
“我現在就去。”王青蓮走向了秦二狗。
“去哪兒?去趕著投胎嗎?”
就在此時,一陣冷冽的聲音在蒼茫夜色中響徹,王青蓮猛地駐足,王青山轉身望去,便見明晃晃的月光下,一道人影走來,不是張凡又是誰?
“原則上,我是不想殺人的!”
獵獵山風中,張凡看向那衝天的真火,感受到了秦二狗衰弱的氣息。
“可是我這個人沒有原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