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望山，坐於終南群峰之中，坐北望南。
龍虎山末代天師張太虛曾經於此閉關玄修，荒蕪之地，卻有道門法緣。
今夜，大火染蒼天，殺伐見星，昭昭月下命難全。
“張凡……”
王青山麵色難看，死死盯著夜色中走來的張凡，聲音冷冽到了極致。
“你是什麼人？”王青蓮美眸凝起，厲聲喝問。
毫無疑問，今夜此時，出現在這個地方的人，必定與秦二狗有所關聯，她眸光一挑，看見張凡身後的孟棲梧，便猜出大概。
終南山自然不會坐視門下弟子遭劫，隻不過終南山的高手，王青蓮幾乎都認得，可是張凡卻是一張生麵孔。
張凡聞言，看都不看，在他眼中，王青蓮也不過高功修為而已，這種級彆在其他地方或許能夠稱之為高手，可是眼下，卻沒有與他論話的資格。
“張凡，你與我兄長有過約定，我們先找到秦二狗，他便任由我王家處置。”王青山咬牙道。
此言一出，王青蓮不由露出異樣的神采，下意識重新打量起張凡來。
她自然知道，王青山口中的兄長便是王家的絕代天驕【王青衣】，眼前此人居然能夠讓王青衣屈尊與之約定秦二狗的生死歸屬，再聯想到連孟棲梧都隻能站在他的身後……
“此人是誰？”
王青蓮不敢再多言語，心中卻是泛起了深深的疑問，她很清楚，眼前這個男人必定有著不俗的來頭。
“張凡，你想要出爾反爾嗎？”王青山厲聲喝道。
“你說的不錯，我跟王青衣確實有過約定，他人在哪兒？”張凡淡淡道。
“就算他人不在，約定依舊有效，秦二狗是我王家先找到的，理應由我們處置。”王青山冷然道。
他極力克製著情緒，希望對方遵守約定，因為他也清楚，如果真的動手，自己是沒有把握勝過張凡的。
“我是說過，人你們先找到，就歸你們處置……但是……”張凡搖頭輕語。
“我沒說過，不能硬搶。”
“你……你什麼意思？”王青山麵皮一顫，失聲喝道。
“我的意思是，你們處置你你們的，我搶我的！”
轟隆隆……
話音剛落，張凡一步踏出，腳下地麵崩裂，一道道裂痕向著周圍擴散，恐怖的狂風如獸嘶吼，轉瞬之間，他便衝入火海，雄渾的氣息似驚浪潮湧，竟是將覆蓋百米範圍的真火壓得低頭近滅。
“他居然……”
看著眼前這一幕，王青蓮美眸中湧起深深的震驚之色，這個男人居然僅憑氣息便壓製住了【熾烈旗】的真火凶威，要知道那可是青羽級法寶。
嗡……
就在此時，張凡右手探出，直接抓住了洞穿了秦二狗的赤色大旗。
“他敢徒手染指【熾烈旗】，簡直不知死活！”
王家眾人，各個瞪大了眼睛，看著手握【熾烈旗】的張凡，心中俱都升起了同樣的念頭。
那可是王家供奉了數百年的法寶，香火大祭，青羽如天。
按照李妙音曾經說過的，這種級彆的法寶，便是另類的生命，祂們自在通靈，神威廣大，更不用說此時此刻，早已被王青山祭出激活，凡是王家之外的人觸碰，便是引火燒身，自取死路。
一股灼燒感便沿著手掌傳來，那種感覺，如落烈火焚燒，似墜油鍋烹煮，熾烈感深入血肉，焚滅真陽，向著元神席卷而去。
轟隆隆……
就在此時，張凡手臂猛地震蕩，一股恐怖的聲音自其掌中傳出，如龍吟九轉，似山潮湧起，風雲驟變，蒼月如鉤。
“天生地養，龍蟾寶氣！”
孟棲梧眸光凝如一線，便見張凡掌中氣浪奔騰，化為白茫茫一片，竟是生生壓製主了【熾烈旗】的躁動，將其生生握在掌中。
龍蟾寶氣，乃是白骨舍利蘊藏的力量，這件天生異寶生於【京觀屍丘】，汲取蟾寶山龍脈之力，日久年深，山川造化而成。
當日，孟棲梧可是眼睜睜看著這件寶貝落在了張凡手中。
“這才過了多久？他怎麼提升了這麼多年？”孟棲梧眼中透著深深的驚疑。
張凡這次再臨長安，與上次初見，簡直判若兩人，前後相差也不過一個多月的時間而已。
如此變化，讓孟棲梧都感到震驚與不解。
轟隆隆……
張凡手臂一抖，龍蟾寶氣轟鳴不止，壓著灼灼真火，便將【熾烈旗】給拔了出來，他猛地一甩，便將那杆大旗給扔了出去。
秦二狗雙目緊閉，氣息雖然微弱，可是周身如封似閉，纏繞著絲絲紫色雷電。
“張凡，你欺人太甚！”
王青山動了，他就算再能隱忍，再有所顧忌，也不能眼睜睜地看著張凡踩在他們王家的頭上來。
他一步踏出，便接過【熾烈旗】，真火重燃，灼灼升天，與此同時，舉頭三尺處，一片氤氳升騰，如白雲西來，縱橫延綿。
白雲朝頂，在【熾烈旗】的加持下，化為赤灼一片，如同火燒雲一般，朝著秦二狗橫壓而來。
“你們欺他的時候，可曾想過什麼叫做欺人太甚？”
張凡冷然，他轉過身來，掌中龍蟾寶氣沸騰，虛空擒拿，便將那一團火燒雲握在手中。
“你以境界壓他，我也會。”
張凡五指交錯，便將那團如岩漿般熾烈的火雲碾得粉碎，赤風橫流，熱辣滾燙。
幾乎同一時刻，他的元宮處八重元光昂然衝天，恐怖的氣象讓眾人的視線都開始扭曲模糊。
“大士八重境界……他……”
“這般年紀，便達到了這等境界，齋首有望……這到底是什麼人？”
“如此年紀便煉就八重元光，這種人絕對不會是籍籍無名之輩……終南山除了安無恙，還有這般高手？”
王家一眾高手俱都心驚，他們的元神都在顫栗，一切感知都在此刻停滯，天地茫茫，黑夜無窮，仿佛隻剩下那一道身影，元光八重，光明無量。
“張凡，你以境界壓我？”王青山仰天嘶吼。
他眥目欲裂，隻覺得眉心靈台似要被撕扯開來，五重元光戰栗，在這般恐怖的壓迫下，浮現出一道道裂痕。
彆說張凡的境界比他高出三重，就算同樣的境界，他的元神也無法抵擋住張凡元神的威壓
此時，他真正感到了害怕，感到了恐懼。
如此壓迫，他的元神根本無法持久，元光破碎，便等了壞了根基，從此修行無望。
砰……
終於，一聲脆裂聲響劃落，如同王青山心碎的聲音。
在眾人驚駭的目光下，他元神後一道元光破碎，化為星星點點，灑落蒼山，化入虛空。
“碎了……元光碎了……”
“僅憑威壓，便削了王青山的境界，壞了他的根基！”
蒼山之上，一片死寂，唯有那元光碎裂之聲回蕩在幽幽山風之中。
王青蓮悄美的臉蛋上爬滿了難以置信的神色，她隻覺得眼前這個以近乎碾壓姿態將王青山踩在腳下的高手是憑空冒出來的，就如同大夢一場，這般的虛無不真。
“噩夢嗎！？”
“張凡，你……”王青山的聲音響徹，透著難以掩飾的憤怒。
嗡……
威壓猶在，如潮水狂湧，層層迭迭而至，一道道裂痕在王青山元神殘餘的四道元光之上繼續蔓延。
砰……
又是一道元光碎裂。
王青山如同困獸一般，連展露獠牙利爪的資格都沒有，相比而言，此時的他更像是砧板上的魚肉，隻能任由宰割。
“他還是這樣！”
遠處，孟棲梧看著眼前這一幕，卻是神色複雜，腦海中浮現出了一段不愉快的回憶。
當日，蟾寶山中，張凡也是如此霸道強勢，就連她都差點死在其手中。
孟棲梧並不想跟王家鬨得太不愉快，可是對於張凡，她就算是想勸也無能為力。
“張凡，你過了。”
忽然，一陣冷冽的聲音在幽幽夜色中響起，山風呼嘯，一道人影晃動，橫檔在了王青山的身前，那狂浪的威壓便如潮水消退，緩緩散滅。
“青衣哥！”
王青蓮看清來人，失聲叫道，眼中的光芒重新燃起，如同暗夜轉滅，黎明將至，看到了天地間那代表希望的光彩。
“兄長，他……”
王青山癱軟在地上，氣息微弱到了極致，他的靈台還在不斷顫動，兩重元光破碎，境界退轉，對他而言，簡直比殺了他還難受。
最重要的是，他的元神已經不穩，剩餘的三重元光裂痕遍布，破破碎碎，這般鬆垮，想要精進，幾乎再無可能。
念及於此，他看向張凡的眼神越發冰冷，修行路從此斷絕，還不如殺了他痛快一些。
“張凡，你我之間是有協定的，你違背了約定……”王青衣冷然道。
“王道兄何出此言！？”張凡疑惑道。
“你跟我早有約定，誰先找到他，他便歸誰。”王青衣沉聲道。
“你出手救他，便是違背了協定。”
說著話，王青衣又看向旁邊的孟棲梧。
“道兄誤會了，我不是在救人……”張凡搖頭道。
“那你剛剛這是在乾什麼？”
“切磋！”張凡吐出了兩個字。
“什麼？”王青衣愣了一下，好似沒有聽清。
“我剛剛隻是跟青山兄弟切磋道法，這不算違背約定吧！？”張凡問道。
此言一出，眾人麵麵相覷，一時間，竟是不知如何反駁。
“張凡，你……”
王青山雙目圓瞪，死死地盯著張凡，一口老血噴湧而出。
他從來沒有見過如此厚顏無恥之人。
“好，既然你說是切磋，那便算是切磋。”王青衣冷然道。
“兄長……”王青山急了。
話剛出口，王青衣便抬手將其打斷，他目光凝如一線，漠然地看著張凡。
“現在切磋也切磋了，人我要帶走。”
說著話，王青衣的目光直接掠過張凡，投落在了秦二狗的身上。
“等等。”
張凡搖了搖頭。
“還有什麼事？”王青衣問道。
“我剛剛沒有儘興，還想找你也切磋一下。”
此言一出，鴉雀無聲，王家眾人臉上的神色變得精彩萬分，就連王青衣的眼中都不由湧現出大學生般的澄澈……
那是一種錯愕不已，不知如何表達情感的澄澈。
“你……”
王青山再也忍不住了，他滿臉通紅，指著張凡破口大罵。
“張凡，你不要以為你跟魚璿璣有一……”
話未說完，王青衣便抬手將其再度打斷。
那未儘的話語卻是讓眾人神情變化，紛紛看向張凡，透出難以言語的意味深長。
“魚璿璣？那不是三清山的傳人嗎？有一什麼？”
“有一腿啊……此人竟是魚璿璣的入幕之賓？”
“嘖嘖……嘖嘖……”
“你嘖你媽呢？閉嘴！”
眾人的心思紛紛活絡起來，原本劍拔弩張的氣氛竟是稍稍緩和了些許。
“道友想要切磋，那我便接了。”王青衣話鋒一轉，突然道。
那本來鬆弛的氣氛再度緊張起來。
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了王青衣，看向了這位純陽王家的天之驕子。
“想必道友也知道，我修煉的乃是祖師法傳的【生死明章】，我也不欺你，十步之內，如果拿不下你，便算我輸了。”
王青衣的氣魄大的無邊無際，此時，他的眼中仿佛空空無物，唯有這天，唯有這地。
“純陽世家的弟子啊！”張凡感歎道。
嗡……
忽然，王青衣眉心處，一縷毫光升騰，如長夜明燈，照亮無邊黑暗。
眾人目光凝滯，仿佛見到王青衣的元神浮空顯現，如一輪大日臨照，萬千光華聚合，竟是化為一粒光彩……
那一粒光彩玄妙非凡，現於人間紅塵，便如同種子一般落地生根，元神外景顯現，花開花落，花落花開，生死幻滅，都凝聚在這顆種子之中。
“生死真種！？”
孟棲梧麵色凝重，王家最高絕學乃是【生死明章】，此法脫自於九大內丹法之中的【甲生癸死】，據說重陽真人另辟蹊徑，開拓出了另一條道路，唯有在元神之中結【生死真種】，此法才算是真正得了精髓，他日成就不可限量，未必便在【甲生癸死】之下。
“王青衣的天賦果然可怕，他竟然練成了生死真種！”孟棲梧喃喃輕語。
嗡……
那一粒真種仿佛與王青衣的元神融為一體，光明照落在旁邊王青山的身上，他元神上的裂痕竟是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瘋狂恢複。
“生死真種，當真是奪天之機！”王青蓮喃喃輕語，眼中泛著彆樣的光彩。
王家眾人，凡是見到這一幕，沒有任何人能夠保持從容淡定。
這樣的境界是他們一生追求卻不可及的，王家曆代弟子，能夠練出生死真種的當真是寥寥無幾。
僅憑這一點，王青衣便無愧是王家這一代最優秀的弟子。
“道友，我要來了。”王青衣漠然輕語，主動提醒道。
顯然，他有足夠的自信鎮壓張凡，以至於他不願意讓對方有半點的失誤。
噗嗤……
忽然，一道詭異的身影仿佛憑空顯化，出現在幽幽黑夜之中，出現在王青衣的身後，他的手掌如同利刃般洞穿了王青衣的頭顱，將他的元神拘禁了出來……
生死真種的光華仿佛被黑夜吞噬，在那人的周圍，既有生，亦有死。
那種力量似乎天生便與生死真種相融。
“甲生癸死！”張凡心中似有一道聲音在狂吼。